片刻之後,只聽巴東城的城門“吱嘎”一聲開了,大批吳璘軍士兵嚎叫着衝了出來,手中揮舞着刀槍,在後面的士兵還拿着火把,準備引燃火油袋。
岳雲既然既然準備用火油來個烈焰焚城,又怎麼會沒有防備敵軍衝城出來?前方的數排槍盾兵和火槍手早就閒得發慌。眼見敵軍衝出城來,皆心中大喜。
只不過,還沒等到他們出手,在後方的火炮兵卻先發威了。
關鈴揮舞着一面綠色的旗幟,高呼道:“開炮!”
“轟!轟!轟!”
由於道路狹窄,岳家軍的大炮只運了數十門上來,但對於覆蓋僅有十餘丈寬的巴東城外路面,卻也綽綽有餘了。
這時,只見蜂擁而上的吳璘軍士兵人羣中騰起一團又一團的爆炸火浪,黑黑的濃煙充斥着城外的道路上空,爆炸的氣浪讓人根本無法站立,每發炮彈落下,四周便是血肉橫飛……
爆炸聲、慘叫聲、哭嚎聲此起彼伏。由於道路狹窄,吳璘軍人員又捱得很近,一發炮彈落下來便能炸死十餘名士兵。
岳家軍炮手們今天也是摩拳擦掌,準備好好出一口鳥氣。他們用的全是用於殺傷人員的開花彈,彈殼內除了炸藥以外,還裝有鐵釘、金屬碎片、鋼珠等物,以在爆炸時大量殺傷人員。所以,離爆炸中心距離較遠的吳璘軍士兵,亦時常出現被彈片削去腦袋,或者割掉手臂和耳朵的情況。
吳璘軍衝出城僅僅三柱香功夫,他們便在炮火中傷亡了近千人,而敵軍卻是毫髮無傷,這個結果讓吳璘和張士廉幾乎要抓狂了。
岳雲站在己方陣營內,嘴角卻是浮現一絲冷笑,這就是熱兵器和冷兵器的差別。就算吳璘軍的士兵戰鬥力比岳家軍還強,比岳家軍還勇猛,吳璘的指揮能力比自己還厲害,也不可能扭轉戰爭的大勢的。進入熱兵器戰爭後。武器裝備的先進性,對戰局的影響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想象不到的。
只是,吳璘軍畢竟是一支作戰勇猛頑強的隊伍。不然也不能在大散關讓金軍十餘年來一直無功而返了。敵軍的炮火雖然猛烈,但畢竟每發射一發的間隔時間較長,而且吳璘亦告訴他們,只要能夠衝進敵方的陣營中。敵人就不敢再開炮了。所以,他們依然是毫不畏死地奮勇向前猛衝,個個瞪紅了雙眼,手中緊握長槍和砍刀,只想將面前可惡的敵人殺死。
兩軍距離七十丈了!
郭宇目測着敵軍的距離。然後喝令道:“敵人已經進入火槍射程!火槍營第一排士兵點火射擊!第二排士兵準備!”
“砰!砰!砰!砰!”
站在最前面的火槍兵用標準的三段擊戰術,發射出一粒粒子彈,收割着吳璘軍的生命。
還在狂奔中的吳璘軍士兵一個接一個地在奔跑中倒下了,死去的人不是頭部中彈就是胸部中槍,中彈的部位皆有一個血洞,向外汩汩地冒着鮮血,死的時候倒是極快,哼也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第二排射擊!第三排準備!”
郭宇發佈着一個又一道的命令。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前幾天的鬱悶情緒在今天一掃而空。自己終於可以揚眉吐氣
岳雲看着前赴後繼的吳璘軍士兵。心中倒是微微有些驚訝,吳璘還真的是治軍有方,如果是其他人的軍隊,估計在這樣兇猛的炮火和密集的火槍射擊下,早就崩潰了。但吳璘軍卻是絲毫沒有崩潰的樣子,依然在奮勇向前猛衝。
其實吳璘心中也是焦急萬分。掌心皆在冒汗,從堡壘的窗口望去。自己的士兵已經丟下了近兩千具屍體了,但還沒有衝到敵人面前。不過在張士廉的帶領下。總算是越來越靠近敵軍了。
“第三排射擊!射完之後立刻退下!槍盾兵上!”郭宇下令道。他這時已經看到,敵軍離己方不足二十丈了。
火槍手們在射完第三輪子彈後,就急急忙忙退了下去,槍盾兵頂了上來,他們一手持盾,一手持槍,嚴陣以待。
岳家軍的槍盾兵所持的盾牌約有一丈高,兩尺寬,厚達半寸,在盾牌右側還有一處凹進去的圓孔,用於長槍刺出。
這種盾牌立在地上就象是一塊鐵板一樣,可以輕鬆擋住敵人的弓箭和刀槍劈刺,非常實用。只是由於它重量不輕,所以對盾牌手的臂力要求極高,能夠在岳家軍中擔任槍盾兵的士兵,無一不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大力士。
這時,槍盾兵們豎好盾牌,將長槍放在盾牌邊緣的圓孔上,形成一個嚴密的盾陣,嚴陣以待。
“篷!”
兩軍終於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正面交鋒了。
“殺啊!”好不容易和對方交戰了,憋了一肚子氣的吳璘軍士兵終於有了發泄的機會,他們大聲叫嚷着,揮舞着刀槍,企圖爲自己的戰友報仇。
“噗!”岳家軍的槍盾兵從盾牌邊緣的小小圓孔處猛然刺出一槍,一名揮舞着陌刀的吳璘軍士兵立刻小腹中槍,倒了下去,成爲了一具屍體。
他身旁的同伴望着這密不透風的鐵盾陣,卻有一種老鼠拖龜,無處下嘴的感覺。這盾牌又高又大,劈在上面除了濺起幾顆火星外,毫無作用。而那邊緣的圓孔卻又太小,不要說刀是根本刺不進去的,就是長槍也要好不容易纔能對準。
而且敵方還時常從那個圓孔把他們的槍先刺出來,哪能這麼容易利用的。
張士廉望着這鐵盾陣,實在有些一籌莫展。這種鐵盾陣看似堅不可摧,其實弱點也有,那就是行動緩慢,轉身不便,且只能防正面的攻擊,對於側翼和後面的攻擊完全束手無策。在野戰中是很少有部隊用這種大鐵盾來作戰的,因爲只要被敵人避開正面,改從側翼攻過來,就玩完了。
只是,在目前這樣的特殊地理環境下,這大鐵盾卻是發揮了意料不到的作用。將它防禦力強的優勢發揮到極致,而弱點卻完全掩蓋了。
試想在一側是萬丈深淵,一邊是陡峭山壁的山間道路上,如何繞得到這鐵盾陣的側翼去啊?
就在張士廉有些無可奈何之際,卻只見前方發出“篷、篷、篷”的彈射聲。
“什麼聲音?聽起來好古怪!”這是站在鐵盾陣前方十餘丈遠的吳璘軍士兵死前最後的想法。
這時,一塊塊南瓜大小的巨石,從岳家軍的鐵盾陣後方騰空而起,劃過長空,呼嘯着從空中直撲下來……
這巨石的衝擊力驚人,它們一落下來,就將直接命中的吳璘軍士兵砸得血肉橫飛、腦漿迸裂。
巨大的慣性不消,落到地上後還彈起一定高度,帶着一股風聲直衝上前,一直滾出五六丈遠才停了下來,而經過之處,無不一片慘叫和哀號。
“嘭!嘭!嘭!”
巨石連續不斷地投擲過來,帶來了死神的召喚,讓已經衝到岳家軍陣前的吳璘軍士兵無不心膽俱裂。
岳雲摸了摸自己下巴,暗自好笑。
投石機運上來了之後,怎麼可能只用來投擲火油?
這裡地處山腰,其他東西不多,就是石頭多,怎麼可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吳璘軍雖然作戰意志頑強,士卒勇猛無比,但在如此形勢下,也不禁膽怯了。畢竟從目前的形勢看,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殺透敵人的鐵盾陣,摧毀後方的投石機和那些火油皮袋。
終於,有些士兵和軍官沉不住氣了。
張士廉的副將譚良德找到他,哭喪着臉道:“張將軍!弟兄們撐不住了!還是下令撤吧!我們已經傷亡過半了,但卻連一點衝過去的希望也沒有……”
張士廉怒目而視道:“譚良德,你怎麼能動搖軍心?王爺都還沒叫撤呢!咱們川軍哪怕是隻剩一個人了,也要往前衝!”
譚良德唉嘆道:“張將軍,我從來就沒怕過死!在大散關和金軍打了十多年,咱們還知道是保家衛國。可在這裡和同是宋軍的自己人打,還死了這麼多弟兄。兄弟我實在想不通啊!”
“你!”張士廉用手指着他,氣得咬牙切齒。正欲去拔刀之時,幾名親兵連忙將他拉住道:“張將軍,譚將軍也是心直口快而已。陣前斬大將,可是兵家大忌啊!譚將軍十餘年來立下大小戰功無數,還是饒了他吧!”
張士廉手握刀柄,亦是神色猶豫。
譚良德跟隨了他八九年了,曾負傷十餘處不下戰場,在川軍之中也是一員傑出勇將。連他都快撐不住了,可想而知其他軍官和士兵更是已經膽寒。
不過還好,就在這時,巴東城內卻傳來了鳴金收兵的聲音。
張士廉如蒙大赦,慌忙下令道:“大家撤了!王爺讓咱們退回城內了!”
衆吳璘軍士兵如釋重負,立刻掉頭就逃。
岳雲也沒有下令追趕,畢竟對方城頭上的牀子弩和神臂弓不是吃素的。
岳家軍整頓了一下後,又緩緩向前推進了一截,巴東城的城牆已經進入了他投石機的射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