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報應

“那麼,我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這些事情都告訴我,有什麼意義呢?”看他們溫馨的場面,我實在不想打攪,但又忍不住內心的疑問。

“你和鯤是我們最後的希望。鯤是唯一一個到達地球依然擁有如此漫長生命的海文那移民,他的生命甚至超過了我們的想像。而你,身兼仙佛兩家靈氣,又在近地空間站和地球生存成長,也就是真正的吸取了天地的靈氣;你與峨嵋和整個武林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還了解人類社會的現狀,若說有誰能影響甚至改變地球人,就只有你們了。”

我聽得腦袋都大了。

“我的這一切經歷都是你們設計好的?”

“應該說,這一切的發展,和我們所期望的很相似,本來我們也沒有想過這一切能夠成功,真的成就出一個你。我們也無非是在絕望之際一點微末的嘗試而已。也許,這也是冥冥中給地球的一點機會吧。”王母怕我不高興,努力解釋着。

“你們不就是傳說中掌管天地生死的神明麼?怎麼還相信冥冥中的安排?難道一切另有什麼在操縱?”

王母和玉帝相視苦笑:“宇宙何其大也,我們也無非比你們知道的多一點,你們便把我們當作了神明,其實這一切到底由誰主宰,到底有沒有什麼安排,誰知道呢。”

是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們所認爲的神仙,只不過是擁有更高級智慧的“外星人”而已!

雖然早已在許多科幻小說中看過這樣的論斷,但今天得到證實,我的內心依舊因此充滿沮喪,我問:“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到?”

“你不同,”王母滿懷期待的望着我,“你是地球人,不受銀河系規定的限制,由你去影響地球人,作出改變和幫助,並不會導致海文那與銀河系發生衝突。我們可以讓你知道人類歷史上更加詳細的紛爭始末,遠古傳說的真實原委……其實你別沒自信,我們已經觀察你許多年了,這一世,你充滿智慧和號召力,擁有我們都難以想像的潛力,只是你自己沒有發覺罷了。如果你沒有那麼感情用事,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海文那人!”

“可我事實上並不是。”我努力從震驚和愕然中清醒過來,“其實你們完全不必自責,更不必爲地球人做這麼多事。原來移民到這裡的海文那人已經早就灰飛煙滅化作黃土了吧,你們的親人早已從地球上消逝了。現在地球上生存的,不過是一種攜帶致命邪惡缺陷的新生命,你們又何必如此勞心費力,還把我這個完全不在狀態的普通人趕到這樣重要的位置上來!我怎麼可能做得了這樣大的事情!”

“你可以的,”王母微笑着,“峨嵋現在在現實世界的影響力有多大,其實你並不知道,只要你擁有峨嵋的幫助,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半地球人的追隨。另外,所有地球上飛昇的神仙都可以聽你調派。你只需要有一個計劃和安排,能統籌調度所有這一切人力資源就夠了,我們相信你。”

我還待推辭,玉帝似笑非笑的插嘴:“你知道嗎?如果照現在這個速度發展下去,地球系統最多隻能支撐一百年就會崩潰,可以說地球人已經是必死無疑。你就放開手腳去試一試吧,不成功也頂多就是一百年後地球系統格式化而已。”他看着我面上浮現的詫異神色,頓了頓,還不知死活的加上一句:“其實人類滅絕的時候也不會太痛苦,絕大多數都是在瞬間死亡的。人類電影中所猜測的所有災難幾乎都會發生,等一切平靜下來,殘餘人類也許還能在地球上生存三千萬年,直到租期結束。最糟糕的不過是銀河系取消我們的租賃資格,那他們也許很快會落到新的租客手上,等待未知的死亡方式。”

我聽得心驚膽戰,玉帝的口氣,似乎這一切災難都是因爲我不答應才造成的,我轉頭求助的望向鯤,一向寵我的他卻沒有爲我說話,只是肯定的點點頭:“你就答應吧,玉帝說得對,左右是個死,總要試着掙扎一下。別擔心,還有我呢。”

離開“苦無涯”,依舊用的是如意環,大約這個房間是無門可通的,所以必須通過空間通道出入。象機器貓的如意門一般,跨過金光環繞的圓環,便回到了我的宿舍。

還在被委以重任的怔忡之中尚未恢復的我,又被鏡子眼淚汪汪的樣子嚇了一跳。她正守在電視前看着什麼,一見我們回來,只叫出一聲“師傅”,就撲到我懷裡,將我前襟擦得全是眼淚鼻涕。

我被她這麼一鬧,倒也一掃方纔心中的壓抑和凝重,不知道這個愛哭鬼又遇到了什麼煩心事;“怎麼啦?誰欺負我們鏡子了?師傅幫你出氣!”多半是如意捉弄了鏡子,偏又靠着那點小把戲跑得老遠,害鏡子有氣沒出發了吧。

誰知鏡子說出的話卻讓我驚出一身冷汗:“死了!都死了!好多人,全死了!”

“什麼死了?誰死了?”外星人入侵?地球系統提前崩潰?不是說還有一百年時間麼?一陣冰冷的絕望襲上心頭,方纔還竭力推辭的我忽然不甘——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就放棄整個地球上的生命,太可惜了!也許我沒有能力改變什麼,但怎麼可以不去做任何努力的嘗試呢?現在可好,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了!

還是鯤冷靜,四下看了看,走到茶几前,俯身看了一眼,便指着茶几上厚厚的報紙堆說:“你來看!”

最上面的一張報紙上,幾個巨大的黑字觸目驚心:“重慶氣礦井噴毒死191人”。

事故死傷?原來不是末日來臨。還好還好,即使死亡數字如此悚然,也能讓我虛弱的喘出一口氣,感覺心臟被那絕望的冰冷揪得一陣疲倦。這纔有餘力仔細一看,是12月26日的報紙。

“今天的嗎?”我們23號晚上離開,到現在纔過去三天?原來我們在“苦無涯”裡呆了那麼久,只不過纔過去三天?

鏡子擡起一臉的淚痕狼籍:“鯤師傅騙人!還說那些人會跑,不會出什麼大事,結果他們全都死了!191人是昨天的消息,剛纔電視上說,已經死了兩百多!還有無數的動物植物!”她哽咽難言,將一臉的眼淚都擦在我身上,末了又恨恨的補充一句:“鯤師傅是騙子!”將頭埋在我懷裡,抽噎個不停。

“騙子”一詞,大概是能從鏡子嘴裡聽到的最激烈的指責了吧,我擡頭看見鯤苦笑着聳了聳肩,纔在混沌的頭腦中理出點頭緒,將報紙上的重大傷亡事故和臨走前鏡子與如意的狼狽經歷聯繫起來。

我張開嘴,才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鯤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了看鏡子,嘴巴動了動,轉身走開了。

雖然只是輕微的翕動,我還是看清了,他的口型是兩個字:“報應”。

我應該很生氣,應該象鏡子一樣指責他的吧,但我心裡卻是一片無助的荒涼,提不起一絲力氣。

我茫然的想:難道人類的報應,真的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