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一章 一朝家破屍骨埋 造化弄人富貴來

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當第一縷陽光射穿薄霧,華府迎來了全新的一天。

“少爺,不好了,杏兒姑娘一個人離開了。”一早,金雙兒就跑進了華中陸睡的房間。

雙兒原本想給杏兒送早餐,進屋後發現杏兒已不在屋中,並留了一封信在桌頭,年長几歲的她猜到了些,就急忙來找華中陸。

華中陸打開杏兒的信,裡面字數不多,娟秀地寫着,“李兒哥哥:媽媽去了泰山,我跟着你們一家人走也不太方便,我去山東找她了。你要好好照顧雙兒姐姐,不要欺負她,我找到媽媽後會回來找你們的。

不要總想着報仇的事情,保證自己的安全最重要。送你的龍鳳鮫綃絲帶希望你能經常能用,你爲我打的玫瑰紅鳳鳥手釧我也會天天戴着。

勿念,你的杏兒妹妹。”

讀完後,華中陸心急如焚,杏兒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並且從沒有出過村子,一個人跑去泰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華中陸慌忙讓大家一起分頭去找她,但找尋了一個上午,還是沒有杏兒的消息。

童叔在找杏兒的途中,卻發現了一些異常的事情。

在村東口,他看到了一羣陌生人的屍體,他猜想可能和村中此次的大劫難有關,也不敢一個人翻動,於是叫來了所有人。

村東的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大概有十幾具,個個看上去都孔武有力,身穿布衣,周圍倒着他們的馬,散落着他們的刀,看得出是經過了一番搏鬥。屍體中間還栽着一駕馬車,車廂內的幾具屍體,有男有女,都身穿錦衣,其中衣着最華麗的那人臉已被砍得血肉模糊,無法辨認。

華中陸從未見過如此華貴精良的馬車,黑楠木的車身,四面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他知道,這羣人一定不普通。

他知道報殺父之仇,線索可能就要從這羣屍體中獲得。所以他仔細檢查了裡裡外外,發現每具屍體都有腰牌,血已經凝固變黑,推測也是昨天死的,刀痕和殺人的手法和對村中的人所用的一致,應該是同一夥人所爲。

車內的物品散落一地,值錢的細軟都已不見,只有一些車主人日常使用之物,無不巧思精緻、文雅脫俗,看得出,馬車主人一定是個身份尊貴之人。

在那名身份最高貴人的懷中,華中陸發現了一枚玉印章,用小篆刻着“端王之印”四個大字。

“什麼,他是王爺?”華中陸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此事竟然還涉及到皇室,對於最遠只去過州府的他來說,皇宮是如此遙不可及,剛剛燃起的復仇火焰不禁被澆下了一盆涼水。

童叔也發現車內的幾具男性屍體竟然都是太監,而部分黑衣人的腰牌上也顯示,這些人都是一些宮廷侍衛。所有的一切都證實了華中陸的想法。

短暫的震驚過後,華中陸再次冷靜下來,他知道他自己很渺小,可殺父屠村之仇不能不報,不管此事涉及到那裡,就算天王老子,就算拼的粉身碎骨,他也要把事情搞清楚。

華中陸自小讀過從春秋戰國的各類史書,宮廷的陰謀陷害,殺父弒兄之事比比皆是,也許村裡的人只是這場政治鬥爭禍及的池魚,也許父親的死在那些高高在上人眼中一文不值,僅僅是被殺人滅口的螻蟻罷了。

想到這裡,華中陸不由怒火中燒,小小的心中,將復仇的種子深深埋下。

“大哥哥,你救救我吧。”

華中陸的思緒暫時被這聲呼救打斷,停下轉頭望去。

從村東的灌木叢中鑽出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看上去和華中陸差不多大小,一頭烏黑的長髮,兩邊繫着金色的小頭飾,身着復古的唐衣。那女孩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但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長長的睫毛,點綴出清雅靈秀的光彩。看到華中陸後,就高興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彷彿那靈韻也滿溢出來。

看到這個女孩後,華中陸遲遲無法從她清透的雙眸中挪開自己的目光,總感覺這女孩自己一定在哪裡見過,但怎麼想也回憶不出來。

“你是誰?你和這些人是一起的嗎?”華中陸問道。

小女孩眨眨雙眼道,“也是,也不是。”

“那你認識他們嗎?他們是王府的人?”華中陸的聲音有些顫抖,涉及到殺父之仇,他不免有些緊張。“他們是被誰殺死的?殺死他們的那些人在那?”

“呵呵,你一下問了這麼多問題,我如何回答。”那個小女孩又笑了,眨巴眨巴大眼睛,“大哥哥,你不要急,讓我慢慢告訴你。”

華中陸看出這個小女孩應該是躲在灌木叢中一個晚上了,看到有人才跑了出來,就讓雙兒取了些麪餅和水給她。

小女孩在周圍找了一塊大石,拂去石頭上的枯葉,坐上後先用水沾溼衣袖,慢慢把臉上的污泥擦拭了下,然後不慌不忙地吃起了金雙兒遞過來的麪餅。

華中陸這次沒有再急着問她,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吃麪餅。她擦拭過後的臉頰看上去很白皙,白皙中透着粉嫩,配上明亮的雙眸看上去格外可愛乖巧。華中陸試圖從記憶庫中想起在那裡見過她,“難道是在靜觀中見到過嗎?”沒等華中陸回憶起來,那個小女孩已經吃完了麪餅。

“謝謝大哥哥,我吃飽了。”那個小女孩擦了擦嘴,“我姓高,名和丸,大家都叫我丸子,你也可以這麼叫我,我是被這些人救下來的。”

“我本和爸爸媽媽生活在遼國,因爲躲避戰亂,一路南下來到宋國,誰知遇到匪徒,爸爸媽媽都被壞人殺死了,是這些人救了我。” 雙眼掃了一下四周,找了那個衣着最華麗的人,用手一指繼續說道,“父母都死了,我無處可去,吉少爺就讓我做了他的侍女,跟他一起南下,已經走了近一個月了。”

“丸子姑娘,你能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嗎?他們是怎麼死的?”華中陸迫切地問他最爲關心的內容。

“昨天下午,我們的車隊走到這個村子附近,突然來了一羣蒙面的黑衣人,個個凶神惡煞,手持鋼刀,見人就殺。我因爲之前碰到過匪徒,於是趁他們和吉少爺手下打架的時候,鑽進了林子,誰知道吉少爺他們全部被這些黑衣人殺死了。”說到這裡,丸子姑娘眼睛紅了,哭了起來。“我害怕極了,就躲在林子裡一動不動,不敢出來,天黑後我就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後來聽見你們的聲音,我觀察了一下,發現你們不是那羣壞人,才鑽了出來。”

“你知道那羣黑衣人往哪裡去了?”華中陸繼續問道。

“我哪敢探頭看啊?那羣人和我上次遇到的壞人感覺不太一樣,那裡不一樣我也說不清楚。他們殺人好狠啊,吉少爺人這麼好,他們爲什麼要殺他?嗚~”說完,跑進了馬車內,抱起衣着最華麗的那人,淚如泉涌哭得更大聲了。

華中陸走上前去想去安慰她,聽她一邊哭一邊自語,“爸爸媽媽都死了,現在吉少爺也死了,我之後怎麼辦啊?嗚~嗚~”

華中陸本想說些什麼,可想到復仇之路九死一生,不禁慾言又止,還是華中臺忍不住說道,“丸子姑娘,你不用擔心,跟着我們走吧,我哥哥會來照顧你的。”

華中陸看弟弟已經這麼說了,就嘆了一口氣,接着說,“我們父親也被這羣黑衣人害死了,家也被燒沒了,如果姑娘你不嫌棄,可以跟着我們,就怕之後的日子會很苦。”

丸子轉過頭來,眼簾上掛着晶瑩的淚珠,淚水順着臉頰不斷流下來,說:“我無家可歸,感謝少爺收留,只盼少爺不要嫌我做事笨就好。”然後朝着華中陸磕了三個頭。

華中臺走上前來,扶起丸子,還幫她細心地擦拭臉上的淚水,說:“你放心好了,我哥哥人很好的,你不用擔心。”

華中陸看丸子情緒平靜了一些,又問道,“你知道你們吉少爺是什麼人嘛?他爲什麼到我們這個地方?”

“吉少爺告訴我,他們是京城來的茶商,來杭州進茶葉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跟着他們一路南下。”丸子眼睫毛上還殘留着一些淚珠,時不時得還抽泣一下,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憐。

“我想,你們吉少爺一定不是普通的商人,普通商人不可能帶着這麼多護衛,身邊還有太監伺候,他可能是一位王爺!你覺得像嗎?丸子姑娘。”

丸子想了想,輕聲嘟囔道,“少爺你這麼一說,樑子兄弟說話聲音確實尖尖的,他們有時候也會給吉少爺跪下行禮。但我也只見過戲臺上的王爺,也不知道真正的王爺應該怎麼樣的?”

“應該錯不了,這裡有他的玉印,可以證明他的身份。既然是一位王爺遇害,明天我就先去縣城報官。”華中陸無奈地說。

華中陸看樣子也無法從丸子姑娘這裡問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杏兒姑娘也一時無法找到,就帶着大家又回到了家,整理了父親的遺物後,擡着父親的棺槨來到了祖墳前。

華家是名門大家,父親的墓室很早之前就已經修建好了,衆人齊力打開墓門。墓室呈饅頭狀,沒有任何裝飾,只是中間處放了一個石棺,打開石棺後,大家奇怪得發現,裡面竟然有一個銅匣,銅匣外鏽跡斑斑,看得出有一些年份,上面用隸書刻着“華氏後裔方可啓”七個字。

華中陸和華中臺兩兄弟從未聽父親說起過墓室裡銅盒的事情,估計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也沒想太多,就把父親的棺槨放入石棺,然後連同父親生前的一些物品和那個銅匣,一起留在了墓室後,封閉了墓室。

做完這些後,華中陸跪在父親的墓前,面向墓碑說:“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家的,照顧好弟弟,照顧好雙兒,照顧好童叔。沒有你,我會變得更堅強,那些沒有打倒我的東西,會讓我變得更強大!”

華中陸伸出手指,指向天空繼續說:“我在你的墓前像你發誓,你的仇還有全村人的仇我一定會報。我會帶着大家一起去京城,自己去找出真相,就算遇到再多困難也不會放棄的!”

說着說着,華中陸壓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緒,此刻洶涌澎湃地爆發出來,嚎啕大哭。他到底還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遇到如此大的變故,之後的路如何來走,一家人何去何從,這仇如何來報,這些擔子都將將壓在他一人身上。

他確實有一些迷茫,墓前的那些話他是說給大家聽,給大家信心,也是給自己打氣。他知道如果涉及到皇室的隱秘,官府一定是無法追查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但自己在京城無親無故,還拖着一大家子人,如何來查,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此時丸子突然說話了,“少爺,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華中陸擦乾淚水,轉頭瞧向丸子,疑惑地問,“丸子姑娘旦說無妨。”

“我覺得少爺你可以扮成吉少爺,然後就可以順利去京城查黑衣人的事情。”

“什麼?你說什麼?”華中陸一臉懵怔,“讓我扮作王爺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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