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鐵匠鋪通常人都不多,杏兒回家的時候,也同往常一樣,沒有客人在店中。但奇怪的是,連通常有的打鐵聲也沒有,周遭異常的安靜。
“媽,李兒哥哥不是在我們這裡嗎?怎麼……”
門內有些幽暗,右側一個正在燃燒的鼎爐,鼎底有三條虎腿柱支撐,鼎身饕餮紋清晰可見,鼎爐上盤着一圈雲雷紋,火焰從不多的縫隙中照出一些光亮,把光時隱時序地灑向屋內,照到了左側的一張梓木長凳上。
凳上有兩個人,一位婦人端坐在凳子上,三十多歲的年紀,但歲月在她臉上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在微微的火光下,一頭秀髮閃着異於常人的金色,白皙的皮膚,襯托出同樣另類的藍色眼眸。她的腿上躺着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她用那雙常年打鐵,滿是老繭和滄桑的手,輕輕拍打着那個小男孩,兩眼看着酣睡的他,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男孩因爲還小,身材不高,一隻手枕在婦人的腿上睡着,另一隻手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婦人的耳垂,感覺十分愜意。一雙精緻的丹鳳眼,與那櫻桃似的小嘴,配着少許嬰兒肥,就自帶一些儒雅的氣質。
聽見杏兒一進門就嘰喳的叫,婦人擡頭做出安靜的姿勢,生怕把懷裡的男孩吵醒了。
杏兒看見此景,立即就收了聲,雙手捂着嘴巴,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己屋中,正在這時,屋左側一個巨大的木箱子響了,有一個綠色小木人從箱中彈出,敲擊着手中的小鑼,發出了悅耳的聲音,擊打了三次後,又回到了木箱中。
男孩醒了,緩緩地坐了起來,放開了捏着婦人耳垂的手,伸了一個懶腰,問道:“時間到了嗎?師傅,抓着您的耳朵讓我睡得就是香,軟軟的滑滑的,好舒服。”
婦人臉一紅,接着立即收斂了笑容,嚴肅得說得道:“哎,你做的擒縱器還是有些問題,早了一彈指三剎那的時間。你的手藝還需要再磨練啊。”
“是的師傅,這水運儀象臺的核心就是這擒縱器,我已經很努力的打造了三次,這次這個是我認爲最好的那個,可是……”
“最好沒用,一剎那都不能差,任何瑕疵都不能被接受!”
“是的,師傅。”
杏兒插嘴道:“媽,別這麼嚴格了,差個一彈指無所謂,你看看李兒哥哥,每天這麼辛苦,白天要讀四書五經,晚上還要練習畫畫寫字,能抽空過來打打鐵,你就讓他放鬆一下吧。”
“放鬆?打鐵是用來放鬆的?世間三大苦,拉縴、打鐵、磨豆腐,就是用來磨練人意志的,打鐵和作寫字一樣,需要技術,勤練刻苦,想要輕鬆,那你讓你李兒哥哥趁早別學了。”
“我要學!”那個男孩說到,“打鐵是我自己喜歡的,辛苦點我不怕,需要更多練習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再少睡點時間,打鐵讓我身體舒暢,精神也好,而且打出的那些東西都很有趣。”
“你發明的那套短時多眠法真的管用嗎?”杏兒滿是關心地問,“每次睡覺都不超過2小時,你可在長身體哎,我可不希望你以後長不高。”
“我自己覺得挺管用。”男孩傻笑道,“每天睡個三四次,每次1個時辰左右,我的精力就能恢復過來。”
“這也太亂來了吧,媽媽你說說他。”杏兒說完轉頭對婦人說道。
“這方法也因人而異的,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知道,我覺得他身體一直很好,沒事的。”婦人回答道。
“是啊,自從用了短時多眠法,給我擠出不少時間。”男孩說,“我馬上要參加鄉試的科舉,一樣都不能拉下。”
“但是,但是……李兒哥哥,你每天做這麼多事情,都沒時間陪我了啊。”杏兒低頭嘟囔着,接着轉頭對婦人說:“媽,你看李兒給我打的金釧,多漂亮啊,他已經很厲害了,是你要求太高了!”
“打鐵沒有捷徑,一絲一毫都不能差。擒縱器是難,難就要更多去練,每天打簡單的手釧,如何讓他進步?”
男孩握了握拳頭道:“是的,師傅。你總告訴我不要總在舒適區,我雖然天賦不高,但是我會努力,別人打一遍,我打十遍,所有難打的東西多打幾次,我都能打出的。”
“沒有天賦?”婦人沉思了下說:“你的天賦……一定有,只是隔了個那個,還沒有恢復過來,不着急。”
“什麼那個啊?”杏兒問道。
“沒什麼,不說了,中陸你再去把擒縱器打造一遍,水運儀象臺的準確與否就靠它了。”
再次站在爐邊的李兒哥哥,那纖細但有力的手臂有節奏的揮動着,汗水順着他胖嘟嘟的臉龐滴落地面,耳畔是叮咚的敲擊聲,杏兒凝神看着,不禁呆了,讓時間在在這一刻慢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