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清風寨的路上,閒來無事,華中陸向蔡元長虛心請教書法的精進之道,自從見了蔡元長的那個“居”字,他就對眼前的這位先生崇拜敬佩不已,他從小就是一個藝術癡,可並非居住在大城鎮中,他只有請教自己的父親,偶逅吳乞丐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在有如此好的機會,他怎容錯過?
“蔡先生,我自幼習書,每天勤於臨帖摹畫,也頗有心得,可與先生的字比起來,還是判若雲泥,想請教於您,不知覺得我如何可以再有所進步呢?”華中陸坐在車中,謙虛地向蔡元長問道。
“趙公子多禮了,請教不敢當。”蔡元長連忙行禮,“公子這番年齡,在書法造詣上有如此成就,可見天賦異稟,未來成就一定在鄙人之上。我這裡有個小故事,到可以同公子分享一下。”
“先生請賜教。”
“唐代周昉自幼愛好繪畫,立志掌握古今畫技大家的要旨。他勤學苦練,反覆臨摹名家古畫,進步不大,深感苦惱。據說,有次練畫入了神,竟在妻子的背上畫來畫去。妻子問他這是幹什麼,他說是在練畫。他妻子嗔怪道:‘人各有一體,你體是你體;我體是我體,你老在別人的體上糾纏什麼?’周昉聽後,猛然醒悟,從此之後畫技突飛猛進,成爲一代大家。”
華中陸聽完這個故事,陷入了沉思,數息間驟然悟了,向蔡元長作揖行禮道:“先生是指點我,藝術貴在獨創,自成一體。我真是受益匪淺,請先生受我一拜。”
說完就順勢拜了下去,蔡元長見此情景,連忙將華中陸扶起,連說不敢當。華中陸此時此刻由衷的折服於蔡元長的才識,腦中瞬間閃現出一個念頭,自己在書畫上一直自學,還未有老師傳授,何不就拜眼前的蔡元長爲師,這樣既可以隨時向他請教,進京後也有一個熟悉的人可以依靠。
於是就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蔡元長,蔡元長何等飽諳世故,這麼好的攀龍附鳳的機會怎會錯過?半推就後也應許了下來。只是說明他僅當私底下的老師,因爲親王的擇師流程很繁瑣,場面上還是不以師徒相稱。
行了拜師之禮後,蔡元長告誡華中陸說:“學我者生,似我者死。我行我道,我有我法。我可以傳你各種古法用筆,未來的路如何走還是要你自己開拓,這樣纔會賦予藝術以鮮活的生命力。”之後又悄悄在華中陸耳邊低語道:“王爺,您這次出京,爲師猜內廷應該不知,近期宮廷中有些變故,您還是儘快回京爲妙,以後在朝廷上爲師還需您多幫襯幫襯。”
華中陸聽完蔡元長的私語,頓時對他的抹殺了不少好感,可轉念一想,書上說做官需要和光同塵,官場和宮廷裡都必須如此,才能生存下去吧,自己馬上也要融入其中,內心也就釋然了。
“師傅,我還有一個下人,對書畫也頗有興趣,就是之前寫‘樹’字的那人,不知您是否也可以一併收他爲徒?”華中陸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既然兩人皆喜愛此道,不如一起拜蔡元長爲師。
蔡元長餘光瞟了一眼坐在一邊的華中臺,心想此人應該是小王爺喜歡的內廷陪讀,自己做個順水人情收他也無妨,也就答應了。
沒想到這個無心之舉,卻對後世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此事暫時按下不表,以後自會慢慢述說。
清風寨佔地不大,正面的道路翠竹連綿一片直通入口,後方有丹霞赤壁高一百餘米,奇險絕壁無路可尋,全寨子僅寨門處可供通行,也就二十餘米且圍牆高築,是個易守難攻之寶地。山上風景秀美、氣候宜人,也難怪有匪人佔山爲王,盤踞於此。
華中陸年輕氣盛,且許久沒有實戰,這次主動請纓想出手歷練,蔡元長自然沒有異議,也想看看新收弟子端王的武藝。方十三卻怕華中陸有所閃失,想代替他出戰應敵,但看華中陸興致比較高,也就不再堅持,只建議華中陸用擒賊擒王的策略,不要過分糾纏,救出龐神醫就行。
於是一干人等就在山寨門口叫陣,希望與清風寨的寨主過招切磋。起先寨門口的小嘍囉不以爲然,朝着下方嬉笑謾罵,被方十三用袖裡箭打死一人後,才知道來者不善,趕緊通報通報上去。
沒過多久,就從山寨下來一人,膘肥體壯,自稱姓劉,是這裡的寨主。華中陸說明來意,劉寨主當然不願放人,於是兩人就交上了手。
華中陸把一套太祖長拳打得虎虎生威,在劉寨主的攻擊下逐漸佔據主動,可要說要憑入門的太祖長拳把劉寨主打敗,還是有些困難。
在蔡元長面前,華中陸當然不能使出吳乞丐的蘭葉十二指,好在他也不是很着急,也想通過實戰多練練手,這階段修煉悟真篇多時後,體內氣流充盈的很,大不了打不贏就耗贏面前的劉寨主。
華中陸的太祖長拳來回使了三十幾遍後,劉寨主卻有些着急了,當着手下嘍囉的面,被面前這個年方不過十五左右的小毛孩,用一套太祖長拳壓制着,實在太沒面子,於是劉寨主不停着換着自己的招式,一套套武功就像走馬燈似的不停變換,甚是好看。
可無論劉寨主換了多少套武功,就是拿面前的這個耍着太祖長拳的小毛孩沒有辦法,漸漸地,一滴滴汗珠從劉寨主的額頭上滾落下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人還是膠着在一起,此刻劉寨主也不顧面子,一咬牙從腰間抽出一對雙耳鴛鴦短鉞,就向華中陸當頭砍去。
剛開始華中陸看見劉寨主抽出兵器還有一些慌張,可交手了四五回合後,再次穩定了下來,此時華中陸使的太祖長拳和之前同方十三交手時又有進步,每招每式都接近完美。雖不能破敵,卻完全不露破綻。
華中陸越打越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自己的外功實在是太缺乏了!遇敵就是一套太祖長拳包打天下,嚴重影響到了自己的實戰能力。可又能怎麼辦呢?就在這時,剛纔蔡元長的話又迴盪出來。
“對啊!臨帖千遍不如另闢新徑!我爲什麼不能自己創造一套外功出來呢?”華中陸心裡暗暗想到。
於是說幹就幹,華中陸按照他這幾個月對於武學的理解,結合畫畫寫字使用手筋的一些技巧,一套似是而非的擒拿法被華中陸使用了出來。
劉寨主見華中陸終於變招了,心中一慌,以爲是什麼厲害的武功,急忙小心防守應付,誰知道這套武功用出後,威力小的不像話,比之前的太祖長拳還大大不如,瞬間劉寨主就反客爲主,佔據了戰場上完全的主動。
見此情景,華中陸不急不慢,在無法支撐的情況下就再次使用出太祖長拳,此時的對戰就變成了三四招新招裡又夾着三四招太祖長拳。就這樣,優勢在兩人間不停轉換,戰局瞬間就變得有些滑稽。
劉寨主也不知道對面的華中陸搞什麼鬼,就想盡快將華中陸砍倒在地,雙耳鴛鴦短鉞越揮越快,不一會兒,胸前的衣襟就全溼透了。
華中陸此刻也不輕鬆,一邊對戰,一邊絞盡腦汁地優化新創的擒拿術,在實戰中檢驗招式,然後改進其中的缺點。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原先三四招後夾雜着三四招太祖長拳,慢慢變成了五六招新招裡夾着一兩招太祖長拳。新的擒拿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着它的威力。
此時的劉寨主渾身上下已經幾乎沒有一處乾的地方,他也看出面前的小毛孩就是在拿他練招,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勝算,於是無奈放棄抵抗,扔下手中的短鉞說:“我認栽了,龐神醫我交給你,我也任憑你處置,只求你放了寨裡的一衆兄弟們,不要爲難他們。”
華中陸當下就像品嚐美食,吃到一半被強行停止後的那種意猶未盡,沒去接劉寨主的話,反而轉頭又對清風寨裡的人說:“你們還有誰想切磋的?我一個一個來接你們的招,全部都上最好。”
聽了此話,清風寨裡一片寂靜,都以爲華中陸不願放過他們任何一人,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可武功最高的寨主也打不過眼前這個小孩,自己哪裡是他的對手,自然無人敢出來應戰。正在此時,只見寨門裡跳將出一人,此人一雙俊目、齒白脣紅、眉飛入鬢,朝着華中陸就責道:“士可殺不可辱,小兄弟你是武藝不凡,難道就能如此目空一切、爲所欲爲嗎?我花某明知道打不過你,但也願意一戰!”
丸子姑娘見此情形急忙站了出來,對此人說道:“花壯士好膽氣,令人欽佩。我家公子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趕緊放了龐神醫,此事就此了結。”視線又轉向劉寨主問,“劉寨主,你看這樣好嗎?”
劉寨主當然沒有異議,即刻就差人去請龐神醫。
方十三湊到華中陸耳邊說道:“趙兄弟,丸子姑娘這樣做法很好,聽說這個清風寨近期剛歸順十大幫派之一的博獵會,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不必斬草除根。”
華中陸早就回過味來,知道自己剛纔太着迷於磨練新招,說的話確實不妥,只是奇怪丸子怎會沒有和自己商量,就跳出來做主,和她平時乖巧,事事都聽話的性格有些不符。當然這原本就是華中陸自己的意思,華中陸也沒有再多想什麼。
“你這新招手筋奇巧,應是將習字之法用於武學,是嗎?”蔡元長在旁邊問道。
“讓師傅見拙了,我只是想到師傅的話,‘我有我法’,就胡亂想了幾招擒拿術。”華中陸恭敬地回答。
“我徒果然是不世之奇才,知理易、行事難。你能在此等年紀就創出自己的招式,實屬不易。有想過取什麼名字嗎?”
“師傅說此擒拿術,以手筋見長,我就叫他手筋擒拿手吧。”
“好一個手筋擒拿手。假以時日,多家磨練,一定會威力不凡!”
沒過多久,龐神醫來了,卻是被擡來的,他癱倒在轎中不醒人事,張藍和孫婦人見狀匆忙圍了上去。
方十三眼神憤怒地掃向劉寨主,劉寨主急忙說:“不管我們的事,我們只是不想龐神醫離開,每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兩天前他忽然如此,我們也不敢胡亂醫治,就讓他躺在牀榻,希望醒來後可以自己治療。”
眼見龐神醫兩天沒有進食,臉色極差、口角歪斜,華中陸突然想到,父親臨終前吃過家裡祖傳的碧青色藥丸,當時效果明顯,何不給龐神醫試用一下呢?
於是取出藥瓶,倒出藥丸,和水給龐神醫服下,並用手按住龐神醫的內關穴,將體內的氣流輸送到龐神醫體內運轉,希望幫助他儘快消化藥效。
遠轉了一週天後,龐神醫真的睜開了眼睛,可是依舊沒有動彈,只用眼神望着華中陸。
華中陸在運轉氣流的過程中,發現龐神醫百會穴周圍的天衝、玉枕、風池三穴,血瘀痹阻無法暢通,就用手指準確地按住此三穴,並用自己充盈的內流反覆衝擊此三穴。經過幾次嘗試,阻塞的經絡終於重新暢通。
而經脈暢通的同時,龐神醫自己也坐起來,從懷裡掏出幾個藥瓶,服用了幾枚後對華中陸說:“小兄弟,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再拖上幾天,可能未來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龐神醫,你醒了就好,我們是受了張藍夫婦之託,帶您下山的。”華中陸說道。
龐神醫看了旁邊的張藍夫婦,對他們點了點頭,轉頭又朝華中陸說:“對了,你給我服用的是漆葉青黏散?此物早就失傳,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這藥是我家祖傳之物,我猜可能有用,就給先生服用了,看樣子效果還不錯。”
“祖傳之物?鄙人龐安時,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晚生姓趙名吉,見過龐神醫。”華中陸向龐安時作揖行禮道。
“姓趙?不應該啊。”龐安時帶着疑惑,眉頭一皺,“你這精準的認穴活血之法也是祖傳的嗎?”
“這個是晚生從他處學來,並非家傳。”
龐安時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又說:“我只是中風,那個漆葉青黏散不是這麼用的,它救不了人,以後不要瞎用了。小兄弟,你我有緣,我看你認穴精準、手靈聰慧,有沒有興趣學醫呢?”
華中陸一陣臉紅,回答道:“晚生已學書、畫、禮、樂、匠、道多門學科,近期又增加了武學一項,實在沒有時間再把時間花在醫學之上了。請龐神醫見諒。”
“這樣啊?我被人謬讚爲醫王,自認爲在醫學上有些本事,你只要跟我三年,不能說可以妙手回春,也能手到病除。我可不常收弟子的,你再考慮一下吧。”
蔡元長顯然也聽說過龐安時的大名,也勸華中陸道:“龐神醫是本朝難得的名醫,轉世的扁鵲,蘇軾和黃庭堅都大加稱頌過,而且學點醫術也沒什麼壞處,機緣難得,可千萬不要錯失。”
“師傅、龐神醫,我確實對醫學方面從未接觸,也無半分興趣,更沒有時間學習。只能說聲抱歉了。”
“沒有興趣可以先接觸看看,我相信你是和醫學有緣之人。這樣吧,我這裡有一本《總病論》,是我的嘔心之作,閒來時你不妨讀讀看。”
華中陸實在不好意思再拒絕人,看着龐安時誠懇地眼神,也就把《總病論》放入行囊中,但心裡也沒半分想讀的意思。
龐安時沒有收到華中陸這樣一名弟子,有些鬱郁地同張藍夫婦一起下山離去。方十三見事情已經圓滿解決,而且之後的路途有蔡元長陪同,也告別華中陸一行,回海沙幫了。
在經歷過清風寨的事情後,華中陸他們和蔡元長也開始熟絡起來,一起重新上路趕往京城。一路之上,華中陸兄弟兩向蔡元長請教了不少書畫的問題,在此些方面的造詣可以說突飛猛進。
一週之後,汴梁城就咫尺之遙,鮮爲人知的華中陸一行人就將進入風雲匯聚的都城。在他們入城時,並未激起任何漣漪,而當他們出來時,是否已是石破天驚了呢?恢弘的歷史卷軸即將在我們的面前展開!
孤舟起航
朝着光的地方
風暴和駭浪無處遮擋
我也只能隨波入洋
每一步已不能隨心所欲的釋放
要去的遠方除了未知還有希望
同舟划槳
難辨善惡迷茫
心靈慰藉亦或伺機奪糧
我也只能順浪尋港
無時無刻承受掠過天空的淤傷
前行的方向除了道路還有彷徨
倚木桅樑
腐朽就在醞釀
鯨波狂濤一切自己來抗
我也只在夜裡數着陽光
抵擋世界開始不由自主的狂妄
面對的風景除了驚慌還有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