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那棵大槐樹,是華中陸剛生下時栽種上的,隨着他的長大慢慢變粗,現在已經變得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杏兒來了好一會了,臉上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神情,一個人坐在樹下繡着一條絲帶,陽光透過樹梢,斑駁的陰影投射在她專注的臉上,偶爾一陣微風吹過,輕輕帶起她絲縷秀髮。
當她發現華中陸走過來時,頓時臉上就綻放出了欣喜的笑容。
“嗨,小李子,這麼久不見,都學會遲到了呢!”杏兒嘟起嘴說道。
“嘿嘿,來的路上遇到些事情給耽擱了。”華中陸撓着頭傻笑道。
“說,這幾個月沒見面,有沒有想過我?”杏兒感覺有點不太合適,又加了一句。“……和我媽媽?”
“當然,幾個月沒見師傅,打鐵技術都有所生疏了呢,也挺想她的,總覺得在她腿上睡得最安穩自在,也睡得最香。”
“哼,你老是睡覺的時候偷摸我媽媽的耳垂,當然睡得香。不說她了,那我呢?”
華中陸低下了頭,輕聲說:“當然也想你啦,你看,我還特意在杭州府買了把西湖綢傘,一路揹回來,你喜不喜歡?”
杏兒接過綢傘,越看越歡喜,順勢打開傘來,撐在頭頂,蹦蹦跳跳左轉右轉,一邊還說:“李兒哥哥,你說如果我們兩個人可以撐着它,在杭州府西湖斷橋上散散步,那可有多寫意啊?”
“你喜歡就好,其實我還給你帶了點杭州的小點心,想送給你吃,但是路上我不小心給擠扁了,所以……所以……最後只能和童叔分了吃了。”華中陸有一絲小尷尬的說。
“哈哈,我的傻李兒哥哥,你這份心意我領了。”杏兒收起傘,像放小嬰兒似得把綢傘放在旁邊的草地上,拿起自己繡的絲帶說,“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這是我這幾月繡的龍鳳鮫綃絲帶,因爲我也是剛學,繡得不是很好,有幾針都繡錯了,希望這幾個月你沒有長胖,還可以系得上吧。”
於是杏兒伸手繞過華中陸的腰間,低頭幫他試繫腰帶。杏兒沒有發覺,此時的她貼着華中陸如此之近,華中陸甚至可以清晰地嗅到杏兒髮絲間濃郁的髮香,是一種說不出的水果香,杏兒的頭髮好似也比華中陸離開時更卷更黃了,還時不時的有幾根翹起的秀髮蹭到華中陸的下巴,讓他癢癢的。
華中陸忍不住低頭仔細觀察身前從小一起長大的杏兒,她比自己離開時高了不少,若隱若現的罥煙眉,似嗔似喜的含情目,嬌俏玲瓏的挺秀鼻,不點自紅的櫻桃脣。也許正處在少女的發育期,她皮膚更加白皙臉頰更爲粉嫩,不盈一握的柳腰和初露鋒芒的胸前小丘都近在咫尺。
這樣的情景讓從小和杏兒在一起的華中陸,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心猿意馬想入非非,經歷過靜觀圖那次事後,華中陸已知曉了男女之事,此時此刻他無法控制,身下已經不由自主地支起了小帳篷。
華中陸頓時整根脖子都紅了,他害怕杏兒發現自己的“秘密”。爲了化解尷尬,華中陸也不顧其他,連忙拉起杏兒的手說:“我們一起坐到樹梢上慢慢聊吧。”自己就往樹梢上爬去。
杏兒並沒有掙脫華中陸的手,大大方方地被華中陸拖着,也就順勢坐了上去。
兩人依此坐下後,華中陸這才放鬆下來,拿起杏兒繡的絲帶仔細看起來,此絲帶雖然針法略顯生疏,但一龍一鳳圖案秀麗,色彩清亮,構圖活潑,而且這幾個月杏兒一定花了好些時間和精力在做此物,不禁說:“謝謝你,杏兒妹妹,我很喜歡,以後我一定會天天系在腰間,給我什麼我也不換。”低頭又細細摸着那條龍,隔了一會說,“但我讓你失望了,這次鄉試沒有魚躍化龍。”
“我已經知道了,沒事,是否中舉,你都是我的李兒哥哥,在我心裡你一直是一條可以馳騁翱翔的蛟龍。”杏兒對於華中陸此次沒有中舉,其實內心深處還有些小竊喜,那種小心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兩人坐在樹梢上,開始聊起了分開後的一些經歷,時不時地杏兒還會唱上幾句,清脆婉轉的歌聲迴盪在大槐樹間,有時還會夾雜着杏兒的笑聲。
兩人時而並肩時而背對背,說到熱烈之處,還會不經意地拉着手對視而談,漸漸地杏兒不知道在何時睡着了。她依偎在華中陸身邊,雙手摟着華中陸的一條胳膊,頭輕輕耷拉在華中陸的肩頭,偶爾還會流下一些口水沾在華中陸的衣服上。
華中陸一動也不敢亂動,就這麼靜靜坐在那裡,貪婪地吮吸着周遭那熟悉的水果髮香,時間被凍結在某一節點上,除了陽光,就是杏兒熟睡的臉。
太陽也開始落山,夕陽透過大槐樹斜射在兩人身上,在身後投射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在影中完全分不出彼此,這樣的畫面很美很美。
樹蔭婆娑輕起舞
依君鶯歌心所屬
沁人果香秀髮情
醉人斜陽弄清影
一針一線纏思念
誰知綢傘在眼前
太陽越來越低,西天的晚霞揮動着絢麗的紗巾。膜糊間,遍地的小草都鍍上了一片橘紅色,連兩人的臉上也映照成了紅蘋果。
華中陸首先發現了異樣,這抹紅色有些異樣,這只是普通夕陽嗎?!不對!有問題!遠處的村莊,完全被紅光所包圍,還偶爾傳來一些聲音,由於太遠,完全聽不出是什麼。
杏兒也被遠處傳來的聲音所吵醒,這時他們才發現,紅光中有黑煙冒出。
“不好,是村子着火了!”
兩人急忙躍下大槐樹,朝村子跑去。
剛到村口,就發現着火的並非是一兩家,熊熊燃燒的火焰已經吞沒整個村子,李嬸倒在路口,雪絨花散落得一地,脖子上有明顯的刀痕,獻血浸潤了一側的土地。
“村子來了強盜了嗎?”華中陸心想,“但是一般強盜就是求財,不會大開殺戒,甚至燒村子啊。”
兩人到底只是十幾歲的孩子,頓時慌了手腳,只得連忙往各自家中跑去,期待自己家裡不要出什麼事情纔好。
“難道這事情和吳叔有關嗎?”華中陸邊跑邊想,越想越害怕,“從未聽說周邊有什麼害人聽聞的強盜,村裡陌生人來的本來就少,吳叔一來,村子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不會的,吳叔不像是壞人。難道是那個發出鈴鐺響聲,或者是金屬聲的人嗎?”
華中陸就在這些胡思亂想中,冒着炙熱和濃煙,向家中跑去。
一路上,所有的商鋪和房屋不是在燃燒,就已經燒成一堆廢墟,華中陸越跑越慌神,半途中已經控制不住哭了起來,帶着淚水,他終於來到了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