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是街邊一隻野貓死了,他也會想盡辦法將其死因歸咎至雲秋夢身上,然後再立志殺了雲秋夢爲野貓報仇。
戰國列禦寇曾在《列子?說符》中講過一個“疑鄰盜斧”的故事:從前有個鄉下人,丟了一把斧頭。他懷疑是鄰居家的兒子偷去了,便觀察那人。發現那人走路的姿勢、臉色神情、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一不像偷斧子的。
這與蔣連君看雲秋夢是一模一樣的,他一直認爲雲秋夢是妨礙他妹妹終身幸福的禍害,一切的不幸皆源自於雲秋夢的存在。
總之,是怎麼看她怎麼恨她,再看兩眼更覺得天下間所有的壞事都和雲秋夢有關。除非她死了,否則她在蔣連君心中就是個罪人,就是害死雲樹一家的兇手!
懷揣着要爲雲樹一家復仇的一顆“正義”之心,蔣連君款步返回了金刀派。正趕上蔣連戟將餃子端上桌,“二哥,我們一起去將阮世伯請出來吃年夜飯吧!”
“好!”
三人走到餐桌之時卻都愣住了,好好的一盤餃子竟被房樑掉落的木屑所毀。
看的阮信登時沒了吃飯的興致,輕嘆了口氣後便轉身拂袖離去,徒留蔣氏兄妹二人在此面面相覷,好生尷尬。
那些被蔣連戟訓斥過的下人也禁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大抵是覺得雲秋夢比她適合待在金刀派,也比她更配阮志南。
狠狠的將一桌子的菜都掀翻以後,蔣連戟哭着跑了出去。執迷不悟的蔣連君還在心裡一廂情願的盤算着,如何替他妹妹將阮志南搶到手。
一直在離憂堂過完正月十五元宵節,阮志南才帶着雲秋夢迴到家中。在其他人的支持下,二人業已做好了要與阮信正面相對的準備,不管他同不同意,這個親他們成定了。
“掌門!公子與雲姑娘回來了!”守衛弟子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帶給了阮信。
一旁的蔣連君是歡喜摻半,如果雲秋夢不回來,他就能徹底的開心了。
阮信盡力掩飾着心中激動之情,衝那守衛弟子揮了揮手臂,“速速將雲秋夢請到書房中,我有要事要單獨與她商議。”
那守衛弟子剛走,阮信又轉過頭看向蔣連君,“連君,你也先退下吧!”
蔣連君很是焦急的問道:“阮世伯,您爲何要單獨見雲秋夢?她可是……”
“夠了!”阮信趕忙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希望有人再在我耳邊說一些不利於她的話,包括你和連戟!既然她和志南真心相愛,我這個做父親的就該爲他們送上祝福纔是。百般阻擾,到頭來只會害了我的志南!”
聽過此話,蔣連君即刻慌張起來,“阮世伯,您要三思啊!那雲秋夢的親生父母不過就是山野村夫,她也根本不是雲家堡的千金小姐,這種身份怎能嫁給志南!只有與志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連戟纔是他的良配呀!”
阮信似乎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中,“住口!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我兒子要娶誰由他自己說了算!”
蔣連君趁機攥住了阮信的衣袖乞求道:“您不能同意他們的婚事!我就連戟這麼一個妹妹,我不能讓她眼睜睜看着自己愛的人娶別人啊!”
阮信怒道:“我就志南這麼一個孩子,我更不能親手毀了他的幸福!”
在蔣連君再三糾纏之下,阮信只得向外走去,“你不走,我走!正好當着所有人的面將此事說個清楚明白!”
“阮世伯,您不能走!”情急之下,蔣連君竟一掌劈裂了阮信面前的桌子,發出“轟隆”一聲。
阮信當即拔出長刀指向了他,“好小子,這霹靂連環掌練的當真不錯!是想跟我動手嗎?”
蔣連君這纔將手掌背到了身後,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連君身爲晚輩豈敢與阮世伯動手,我只是、只是……只是不想讓您出去見雲秋夢而已。”
“啪啦”一聲,阮信將刀扔到了一旁,“諒你也不敢對我不敬!今天這事兒我就當沒發生過,至於我要見誰還輪不到你管!”
蔣連君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根本攔不住阮信,但如果真讓他出去了,蔣連戟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嫁進阮家了。
想到這兒,蔣連君撿起那把刀便擋到了門口,“阮伯父,您一定是受了雲秋夢的蠱惑……她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這就去把她殺了……”
阮信豈能讓他這般胡作非爲,當即出掌將他攔住,“誰給你的權利在金刀派殺人,還不快給我站住!”
不多時,二人便因此爭執起來。
隨着“噗呲”一聲,蔣連君竟失手將刀插進了阮信的腹部,由阮信口中吐出的血全部噴射到了他臉上。
低頭朝着自己腹部看去一眼後,阮信狠狠的向着蔣連君肩膀打去一掌,“你個混賬、東西……”說完這話,阮信便倒到了地上,雙足挺了兩下後再也沒有動彈過。
手足無措的蔣連君慌忙將刀扔到了地上,與此同時,一隻翡翠鐲子也從他懷中掉落出來,一直滾至角落裡才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蔣連君腦子早已炸裂,目瞪口呆,面如土色……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丟失了東西。當他壯着膽子,畏首畏尾的爬到阮信身旁,卻發現他口鼻中早已沒了氣息。
面對阮信的屍體,蔣連君的臉上呈現出了極度的恐懼與驚慌之色,“我竟然殺了阮世伯……”
一陣心慌過後,來不及深思熟慮的蔣連君抱着頭奪門而出。驚魂未定的神色使他看上去就像只老鼠一樣,倉皇從金刀派的後門逃走後,一路踉蹌前行,簡直狼狽至極。
蔣連君前腳剛剛逃離,雲秋夢後腳便朝着書房走來,“有什麼話非得單獨和我說?會不會突然想通了……同意讓志南娶我爲妻了!”
懷揣着少女心事的雲秋夢蹦蹦跳跳的走進了阮信的書房,卻在推開們的那一刻看到了驚悚的一幕,瞬間花容失色導致尖聲驚叫起來,“阮掌門!”
阮信渾身上下已被鮮血染紅,雲秋夢幾次爲他輸入真氣也沒能挽救他的性命,反而使自己陷於頭暈目眩之中。
聽到雲秋夢的叫聲以後,阮志南還以爲她出了什麼事,馬不停蹄的朝着這邊趕來,“夢兒,你等着我,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當他趕到書房見到眼前這一幕時,只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昏厥過去。
阮志南不自覺的跪到了地上,無聲的淚水一滴接一滴的滑落。將阮信的屍體抱到懷中以後,阮志南指着雲秋夢問道:“我不是已經答應娶你了嗎?就算我爹不接受你,我也會一生一世同你在一起!我對你這般掏心掏肺,甚至願意爲了你去死……你告訴我,你究竟還想要我怎樣?”
阮志南抱着阮信的屍體一直哭個不停,雲秋夢見他神情如此痛楚,便以爲他方纔所說之話都是太過傷心所致,一心只想着要好生安慰他一番纔是。
於是她蹲到阮志南身邊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豈料她還未開口便被阮志南一把推到地上,“別碰我,你給我走開!”
誰知這一下用力過猛,阮志南竟推得雲秋夢將額頭磕到旁邊的桌角上。不偏不倚,被撞破的正是她額頭正中央,鮮血於剎那間流了出來。
阮志南亦深知自己方纔太過用力,忙回頭向她看去。當瞥見到雲秋夢受傷流血的額頭時,竟又莫名多出幾許心疼來。
將阮信的屍體平放到地上後,阮志南匆忙走到了雲秋夢身邊。並從懷中摸出一塊絲帕很是輕柔的爲她擦拭着額頭上的傷口,關切的問道:“疼不疼?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疼,很疼……”
說罷,雲秋夢擡起雙眸,緊緊握住了阮志南那隻拿着絲帕的手,無意中竟看到了絲帕所繡的兩隻鴛鴦。
與此同時,阮志南的目光也盡數被絲帕上的兩隻鴛鴦所吸引。曾經的美好回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涌上了兩個人的心頭。
沉默了些許時候,雲秋夢最先開了口,“你應該不會忘記吧,這是我們第一天認識的時候,你隨我回雲家堡品嚐良玉姐姐做的點心時……我拿來給你擦嘴的。
那個時候……你還笑話我這兩隻鴛鴦繡的像鴨子,我還爲此埋怨過你呢!我一度以爲這絲帕……早已不見蹤影,沒想到竟被你保留到現在。”
抽泣了兩聲後,雲秋夢淚眼汪汪的將頭靠到了阮志南的手臂上,“你曾說過第一眼見我,你就喜歡上了我……這絲帕就是最好的證據!這麼醜的東西,你還能留到現在……我真的很感動。
如果你真心愛我,那麼請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更不會傷害你的親人。
因爲我同樣深愛着你,我真的很想嫁給你……我這麼愛你,又怎麼會去殺你爹呢!你可不要被仇恨衝暈了頭腦啊!”
而阮志南則別過頭不去看她,生怕觸及到她澄澈的眼神時自己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