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雲秋夢吃飯的心思頓時減了大半,“請問您有什麼事嗎?爲何要這樣看着我?”
被雲秋夢這麼一問,婦人這才依依不捨的將目光從她腰間玉墜上轉向別處。
雲秋夢仔細看着眼前的婦人,她的臉色枯黃,頭上有一半的頭髮都是白色,所着舊衣服上瀰漫着廚房專屬的煙油味道。
“飯菜已經送到爲何還待在這裡,莫不是要我趕你走嗎?”聽到錦塵不悅的聲音,那婦人怯懦的說了句對不起後慌忙退了出去。
雲秋夢摸了摸腰間玉墜疑惑的問道:“這老太太是什麼人啊?爲何盯着我的玉墜看個沒完?”
錦塵拉住雲秋夢的手坐到了桌旁,“管她做什麼,先吃飯。”
雲秋夢端起碗筷才吃了兩口,便向錦塵問起了那老婦人的來歷,她實在搞不懂,爲何會有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的玉墜?
錦塵這纔開了口,“你只知道我是瀟湘館現任的花魁,那你知道在我之前誰是花魁嗎?”
雲秋夢有些吃驚的問道:“你指的是那老婦人?她以前竟是這裡的花魁?倒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錦塵點了點頭,“這還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現在大家都叫她莫大娘。
當年她在瀟湘館做花魁時可謂是色藝雙絕,不僅能奏樂唱歌、吟詩作對,更是彈得一手好琵琶。無數王公子弟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甚至有人一擲千金只爲和她喝一杯酒。但她與我一樣,也是賣身不賣藝的。
傳說,當時想要娶她爲妻之人都能排成一條街那麼長了,但她一直不爲所動。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被診出了喜脈……老鴇還以爲她也變得和那些墮落風塵的女子一樣,很是欣喜。
因爲這樣可以爲瀟湘館帶來更多收益,但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拿掉孩子。直到十個月後她產下一名女嬰,卻不肯告知女嬰的父親是誰。
自從她生女的消息傳開以後,瀟湘館的客人明顯少了一大半,那些嚷着娶她的人也沒了蹤跡。老鴇見那女嬰長的甚是可愛,便起了歹心,只想將她養大後把她變成自己的搖錢樹。
但萬萬想不到,女嬰竟然在滿月那天失蹤了……老鴇四處尋不到女嬰的蹤跡,便把氣全部撒在了她身上,並強迫她賣身接客。
可是她不從,老鴇一怒之下將她鎖在暴室裡打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她從暴室裡出來時早已不是那個風光無限的花魁了,老鴇知道留下她已是無用……想要趕她走,她卻又偏偏不肯走。
後來不知是誰向老鴇說情,聽聞她廚藝不錯老鴇才同意她留下來當廚娘。她雖然留了下來,在瀟湘館的地位卻是一落千丈。
不僅老鴇看她不順眼,就連曾經巴結她的姑娘與伺候過她的丫鬟也經常戲弄她、拿她當出氣筒。她身上捱得拳腳早已不計其數……所以,爲了少受些苦,每日裡除了送飯外,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廚房。”
聽完以後,雲秋夢是既好奇又同情,“這麼說她最多三、四十歲,可她看上去卻像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一樣。那你爲什麼不替她求求情?以你現在的地位,只要你開口說句話,這裡一定不會再有人爲難她。”
錦塵笑着夾了一口菜到雲秋夢碗裡,“我爲何要替她求情?救了她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我幹嘛要多管閒事呢!”
雲秋夢反問道:“那你爲何要救我?救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幹嘛多管閒事!”
錦塵很是認真的說道:“因爲有人要我救你,還不止一個!而且我非常想管你的閒事!要說救你有什麼好處的話,我還真說不出來。
至少有個人可以陪我說說話,哪怕是跟我發脾氣也好。雲兒來了以後,我一定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寂寞了。”
雲秋夢突然垂下了頭,“單純覺得寂寞爲什麼非要找我?只要你願意,想陪你的人只怕不在少數!他們可不會像我這樣,他們絕對不捨得對你發脾氣。”
錦塵輕輕搖了個頭,“不一樣!那些願意陪我的人,要麼是喜愛我容顏的風流公子,要麼就是懼怕我的姑娘和丫鬟。
只有你與衆不同,你既不對我阿諛奉承也不恐我欺負於你。更重要的是,整個瀟湘館只有你敢對我說實話。”
“夠了!”
錦塵這一番看似掏心挖肺的話,在雲秋夢看來卻顯得無比多餘,“錦塵姑娘,你說這麼多幹嘛,你真心對我好的就把我放了吧!我不想再伺候你了。”
說完這些,她隨便扒拉了兩口飯便跑回了牀上。
錦塵也放下碗筷追了過去,“你不伺候我,難道要去伺候那些花花公子嗎?”錦塵知道她非常不願意留在這裡,但自己就是不想放她走。
雲秋夢閉上了眼睛,看上去並不打算理她。
錦塵忽然趴在她的耳邊溫柔的說道:“雲兒只要按照約定陪我三個月,我現在就可以從你身體裡把金針拿出來。”
“不許騙我!”這句話果然有用,雲秋夢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當然,我也不會騙你!”
“好,咱們彼此都坦誠對待。”
就在錦塵欲要取出金針之際,肖奎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錦塵姑娘,我實在太想你就忍不住提前過來接你了。”
聽到有人說話,雲秋夢方纔起身,當他與肖奎四目相對之際,肖奎大聲喊出了她的名字,“雲秋夢!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雲秋夢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
錦塵看了看雲秋夢又看了看肖奎,問道:“肖奎,你剛纔喊雲兒……什麼?你確定她姓雲不姓阮嗎?”
一臉肯定的肖奎十分確定的點了個頭,“她是雲堡主的女兒!賞玉大會那日我曾與她交過手,功夫不錯。雲堡主大壽那天我隨我爹去獻禮時,也是見過她的。”
緊接着他好像想到什麼是的又解釋道:“也不對,她不是雲堡主的親生女兒,她親姐姐是雪神宮雪神的徒弟,也就是現在雪神宮的主人——柳雁雪。
不過,他們兩姐妹長的還真是像——”
他的話話尚未說完,錦塵便陰沉着臉衝他吼道:“閉嘴!別再說了,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肖奎迷茫的看着錦塵,一時間也是丈二的和商摸不着頭腦,“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憤怒的錦塵一巴掌便拍在了肖奎臉上,“滾出去!別再讓我說第三遍!”
女人發怒的時候往往是很可怕的,肖奎一邊安慰着錦塵一邊捂着發紅的臉蛋小心翼翼的關門退了出去。
繼而錦塵瞪着眼睛看向雲秋夢惱怒的發問道:“我對你那麼好你爲什麼要騙我?你根本就不姓阮,你也不叫雲兒!”
雲秋夢的脾氣也被激怒了,她同樣憤怒的看向錦塵,“你還好意思說你對我好,是誰用金針封住了我的武功?又是誰把我困在這種鬼地方沒有自由的?
都是你!都是你!你憑什麼怪我?你有什麼資格怪我?難道你沒有向我隱瞞過你自己嗎?普通青樓花魁哪裡會有這麼高深的武功?”
沉默了片刻,錦塵才道:“其實你是阮雲兒還是雲秋夢對我來說並沒有區別,但我還是決定要懲罰你一下,你身體裡的金針就等我回來再幫你取出。
這幾日我要離開瀟湘館去一趟環峰派,你待在房裡乖乖等我回來……若有需要只管衝樓下大聲呼喚山糕這個名字即可。”
錦塵纔出房門,肖奎就微笑着湊了過來,“那雲秋夢被他爹給慣壞了,向來如此,你可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萬一氣壞身體可就不值得了……”
錦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廢話,這輩子就別想再讓我去你家!”
這肖奎閉上了嘴巴,老鴇又巴巴的跑了過來,“哎呦……我的好女兒,你這是怎麼了?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了你,告訴媽媽,媽媽去給你出氣!”
錦塵道:“我走了以後,還望媽媽好好替我照顧雲兒。”
老鴇方纔真真切切的在門外聽到雲秋夢和錦塵吵架,她誤以爲錦塵說的是反話,當即便樂呵呵的同意了,“你放心,媽媽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錦塵並未多想就隨肖奎離開了,雲秋夢也沒有多想便躺在牀上睡了過去。午飯時辰過後,那莫大娘輕手輕腳的過來收拾殘羹,卻還是驚醒了雲秋夢。
“莫大娘,我可以問你件事嗎?”
婦人癡癡地看了雲秋夢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你爹是叫雲樹對不對?你今年十六歲對不對?”
雲秋夢先是點頭後又搖頭,“我爹的名字你說對了,但我的年齡你說錯了……我十六歲那已經是去年的事了。”
婦人想了想又問道:“你爹還有別的女兒嗎?”
雲秋夢立馬否定道:“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
婦人一個勁的搖頭並自言自語道:“不對,怎麼可能,雲樹的女兒明明是十六歲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