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彪再次見到雲秋夢時,是在傍晚時分的涼亭中。
那亭子還是嶽龍翔剛登上掌門之位時所建。
嶽龍翔是個極會享受生活之人,所以這涼亭建造的也甚爲講究。至少比霍彪練劍的亭子要大上三倍有餘,涼亭四邊皆懸掛着用水晶編成的珠簾,內層還有一層雲錦製成的薄紗。
涼亭中的桌椅皆是大理石所制,角落裡的花卉全都一些名貴的花草。就連擺放在一側的屏風用的都是上等梨花木,屏風上的刺繡是繡娘用金線一針針縫製上去的。
正中央擺放着的臥榻乃是由特殊的玉石所造,傳說中這玉石夏能降火,冬能升溫。再配上天鵝絨的軟墊和枕頭,人躺在上面舒服至極。
遠遠看上去,這涼亭外觀也是奢華無比。
想當初,這涼亭初建成之時,嶽龍翔便尋了幾個美女日夜在此尋歡作樂,好不快活,甚至一度因此將門中事務耽擱。
嶽麓多次勸說無效便不再多言,因爲溺愛孫子也便由着他胡來。
那日,霍彪提着一柄剛鑄好的寶劍來到涼亭中,見那嶽龍翔悠然的坐在榻上開懷大笑,旁邊那幾位美女緊緊地貼在嶽龍翔身邊,嶽龍翔則時不時的解決掉她們遞過來的水果和美酒。
一片歡聲笑語之中,嶽龍翔竟不忘招呼霍彪過來一時享樂。
霍彪點點頭便上前走了兩步,當嶽龍翔將其中一個美女推到霍彪身邊時,霍彪卻一劍殺了她。
剩餘幾名女子見勢急忙大叫着躲到嶽龍翔身後,但仍舊沒能逃過霍彪的劍。
嶽龍翔深知霍彪的用心良苦,自那以後倒真是長進不少。雖說依舊愛戀美色,但比起先前已是收斂許多,不僅門中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還會每日早起和霍彪一起練功。
也就是從那時起,烈焰門在武林中的地位開始步步高昇,嶽龍翔這個紈絝子弟,也開始成了大家口口相傳的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少年才俊。
不得不說,這與霍彪的督促是分不開的,因此嶽龍翔也是極爲看中這個兄弟,門中衆弟子對霍彪也是充分尊敬。
收起了對往事的回憶,霍彪拉開珠簾慢慢走了進去。
只見雲秋夢正枕着手臂側臥在榻上睡覺,一旁桌上燃着龍涎香,紫依在她旁邊輕搖着羽扇以求讓她睡得舒服些。
此時的雲秋夢頭上雖然依舊帶着那些繁瑣又珍貴的飾品,但身上已經換上了霍彪派人爲她做成的那身紅衣,只是一雙小巧的腳卻赤着露在外面。
許是感受到了霍彪的氣息,雲秋夢竟然睜開眼坐了起來:“阿彪,你來了。”
霍彪上下打量着她,雲秋夢低着頭說道:“那身衣裳實在太過沉重了,若是日日穿戴勢必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霍彪知道她表面上說的是衣服重,實際上卻指的的是肩上擔子重。於是他很是嚴肅的說道:“再重,也不可隨意脫卸!”
雲秋夢衝他吐了吐舌頭:“好!好!本掌門知道了,本掌門還不是想要試試霍公子送來的衣服是否合身。”
霍彪向雲秋夢笑着點點頭後輕輕拍了拍手掌,紫檀便捧着一雙紅色的短靴樣式的鞋子從涼亭外走了進來:“見過掌門!見過霍公子!”
從紫檀手中接過那雙鞋,霍彪一揮手便喝退了所有人。那是一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鞋子,與她今日在繼任大典上所着的簡直沒有可比性。
但仍舊看得出,霍彪還是在這雙鞋子上用了心的,不僅鞋的顏色和她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而且這雙鞋的鞋頭上分別都繡着一朵雲。
那是雲秋夢的雲。
正在雲秋夢疑惑不解之間,霍彪忽然蹲下身握住了雲秋夢的腳踝,看樣子他是要親自爲雲秋夢穿鞋。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說完這話,雲秋夢匆忙拿過一旁的金縷靴穿到了腳上。
腳上有了鞋子,雲秋夢才下了地,凝視着霍彪手中的鞋子,她溫柔的笑道:“阿彪有心了,我很喜歡這雙鞋。”
霍彪沒有勉強,反倒很自然的將鞋子放到了一旁:“喜歡就留着吧,總有一天能穿的上。”
在原地轉了兩圈後,雲秋夢才走到他面前一臉平靜的說道:“我閉關以後,烈焰門大小事宜就要辛苦你了。”
霍彪輕輕點了點頭:“你什麼都不用操心勞神,只管好好閉關練功便是,門中一切事宜我自有分寸。”
沉默了片刻,雲秋夢忽而問道:“我想在閉關之前出去走走,你可願意和我一起?”
“當然願意!”霍彪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
走在半路,雲秋夢逐漸放慢了腳步:“阿彪,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就不會當上這個掌門人。”
霍彪怔怔的站在原地,於心中思索道:“果真……她對我就只有感激之情。可惜了,我不想要這感激。不過也好,這至少可以證明……即便她心裡沒有我,眼裡還是有我的。”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人依舊只是漫無目的閒逛,雲秋夢突然很想去酒飄香裡看看。
“放開我!放開我!”
二人忽聽到對面一家店內傳來一個女孩悽慘的叫聲,雲秋夢向霍彪使了一個眼神,霍彪立馬會意,踹開門便衝了進去。
那店裡面被兩個彪形大漢拽住手臂的女孩兒見有人進來,急忙一個甩手擺脫了那倆人的控制。
下一刻,女孩便跪到雲秋夢和霍彪身邊哀求道:“哥哥姐姐救命啊!他們要把我賣到青樓裡去!”
雲秋夢俯下身替那女孩擦了擦臉上的髒東西並安慰道:“不要怕,哥哥姐姐不會讓他們把你賣到青樓去的。”
那兩個彪形大漢一聽此話惡狠狠地衝着他二人喊道:“敢管老子的閒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說罷,那兩個漢子竟然仗着個頭大舉着拳頭向雲秋夢這邊揮來。結局可想而知,霍彪只一輕輕動了動右手,從右手劍鞘中飛出去的劍柄便把那兩個漢子震飛出去老遠。
那兩個漢子從地上爬起來後便連連磕頭求饒:“大俠饒命!女俠饒命!這小妮子也是我們花一百兩銀子買回來的,並非是惡意搶奪良家婦女,是他叔叔嬸嬸心甘情願將她賣給我們的。”
雲秋夢領着女孩兒走了出去,霍彪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扔到了那二人身上:“你們聽着,今日那姑娘便自由了,這錠金子就是這姑娘的贖金。”
倆人在街上碰面後,霍彪向她點了個頭示意事情已辦好,雲秋夢隨意拔下頭上一枚金釵放到那女孩兒手上柔聲道:“小妹妹,你自由了,從今以後你不再受人擺佈,拿着這個金釵回到你父母身邊去吧!”
那女孩兒將金釵拿在手裡,手卻在不停的顫抖,一張嘴也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雲秋夢以爲她是要說謝謝,摸了摸她的頭後便叫着霍彪一起向前走去。
誰知這二人才走了沒兩步,那女孩兒便跪在他二人身後淚眼婆娑的哭了起來:“我爹孃都已經死了,我被叔叔嬸嬸賣給了那兩個人。
我現在無家可歸,我也不知道我將來要去哪裡……可我知道哥哥姐姐是好心人,請你們收下我,教我功夫吧!這樣我就不會被別人欺負了。”
雲秋夢偷偷向霍彪瞄了一眼,霍彪轉過身從地上將那女孩兒扶了起來:“你爲什麼要學功夫?是爲了以後報復你叔叔嬸嬸?還是要報復準備把你賣到青樓裡的兩個大惡人?”
女孩兒噙着淚花兒搖了搖頭:“都不是。如果我可以像哥哥那麼厲害的話,我不僅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也可以向你們剛纔那樣去懲奸除惡,這樣就可以幫助那些比我還要弱小的人。”
聽過這女孩兒的話,雲秋夢迴想起方纔女孩兒甩手擺脫那兩個漢子的動作,滿意的點了點頭:“你臂力靈活,倒是個練劍的好苗子。”
聞聽雲秋夢此話,那女孩像是撿到寶一樣趕忙再次跪倒在雲秋夢面前:“請姐姐收我做徒弟吧,我一定會好好練劍的!”
那女孩兒雖然滿臉淚痕,渾身髒兮兮的,一雙眸子倒顯得極爲靈活,雲秋夢轉過身面向她問道:“你今年多大了?姓什麼、叫什麼?”
女孩兒咬了咬蒼白的嘴脣:“我已經十二歲了,但是我不知道我姓什麼,叔叔嬸嬸和村裡人他們都叫我丫頭。”
“丫頭?”雲秋夢伸出手扶起那女孩兒細細打量着她,她說她十二歲,可是看起來卻像是隻有八、九歲的孩子般高。黝黑粗糙的皮膚,一身襤褸的破衣下是因營養不良而瘦骨嶙峋的小身軀。
雲秋夢心疼的將那小女孩兒的手握住:“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不要跪了,快起來。”
女孩兒堅持不肯起身,而是用真摯的目光懇求道:“姐姐,你就收我做徒弟吧!我保證一定會聽你話的,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雲秋夢最不怕的就是麻煩,她之所以猶豫是因爲她知道自己總有離開烈焰門的一天。
到那時,這小女孩兒又該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