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彥,要不你在七日後便帶着向陽回長桓去吧!我總覺得意外會隨時降臨,我不想因爲我與阿梨的事害了你們倆。”
柯流韻突如其來的這句話着實讓人在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時又添了一絲心慌,尤其是向陽,從嗅到血腥味開始她涌上腦海的第一想法便是離開這鬼地方。
兩個人都在期待着顧懷彥的回答,那手持鴛鴦刀的女子卻笑吟吟的靠了過來。
“這間客棧雖然魚龍混雜,卻不失爲一個好的容身之所。方圓百里內除了那隸屬西域的銷金窩外,就只有這麼一間客棧……你們沒有別的選擇。”
低頭對着二人耳語一番後,顧懷彥上前一步對着女子抱了一拳:“敢問姑娘,住在這間客棧的都是些什麼人?方纔那位紅衣姑娘又是何人,她的武功看上去很是不錯。”
兩聲放肆的大笑結束後,女子才解釋道:“這兒當真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無論是大宋還是西域都管不着也不敢管。所以住在這裡的旅客也就更加說不清道不明瞭,他們的身份往往大相徑庭,黑白兩道全有,宋人、西域人乃至西夏人全能聚集於此。
有可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也有可能是舞文弄墨的文人騷客,還有可能只是普通的商旅酒客……更多的還是江湖人士。
但不管他們是什麼身份,到了這裡就只有一個目的,大部分都是去往銷金窩尋求人間極樂的……那紅衣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將所住的旅客情況大致瞭解清楚後,顧懷彥再次客氣的問道:“敢問這位姑娘,客棧老闆是宋人還是西域人?是朝廷中人還是江湖中人?是黑道還是白道呢?”
一聲嗤笑過後,女子舞弄着雙刀搖了搖頭:“老闆更爲神秘,整天窩在他的小黑屋裡不露面且只管收錢,誰也沒有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你只能聽聲辨人。”
盯着眼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後,顧懷彥又道:“我看姑娘的衣着打扮定是宋人無疑,我們三位恰好也是宋人,姑娘可否爲我們做一次引路人?”
“那都不叫個事,隨我進來吧!”女子很是爽快的將兩柄鴛鴦刀插回了腰間,轉身便招呼着三人進門。
才走了兩步,向陽再次拽了顧懷彥的衣袖:“公子,我們真的要寄宿在這裡嗎?我還是有些擔心……我寧可住在外頭。”
儘管向陽問話的聲音極小,女子還是回過頭大笑道:“妹子這話說的可就太傻了!這裡可是大漠,比不得咱們中原的好氣候。你別看現在還是豔陽高照,到了晚上氣溫驟降,風沙齊至。
到時候就是凍不死你,一覺醒來也早不知道被風吹到哪裡去了……不管你武功多麼高強也架不住那風沙的吞噬,少不得要與這大漠融爲一體……可就活不成咯!”
萬般無奈之下,向陽只得硬着頭皮隨着衆人的腳步走了進去,卻始終死死拽着顧懷彥與柯流韻的手臂不肯鬆開,自己夾在他們二人中間纔算有那麼一絲絲的安全感。
與一望無垠的沙漠不同,客棧裡面不僅整潔乾淨且熱鬧的很,諸多奇裝異服的旅客們不僅未讓人生出排斥心理,反倒顯得繽紛多彩。
“妹子,兄弟……來,你們仨都坐這兒來!”
聽見女子的呼喚聲後,三人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便坐了過去,卻在下一刻被顧懷彥瞧見了一張極爲熟悉的臉孔。
也正是這張熟悉的臉孔,讓尚存疑惑的他頓時安下心來。
一聲親切無比的“賀大哥”結束後,賀持匆忙放下飯菜跑上前給了顧懷彥一個大大的擁抱:“懷彥兄弟,咱們倆可真是有緣!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竟會在這兒見到你!”
“你們認識?”望着二人一氣呵成的一連串動作,其餘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出了這句話。
五個人齊坐到到一張桌子上後,一番別開生面的自我介紹,就這樣於這間充滿神秘感的客棧中展開了。
早在半月之前,方璞便收到了遠在西域行商的叔父大人來信。信中說老人家自知大限將至,想在臨終之際見一眼世上唯一的親人並將家族秘密告知,也就是他的侄女方璞。
西域之行實在太過遙遠,方璞自小在中原長大並未出過遠門,放心不下的賀持纔在與薛良玉商議後陪同她前來。
得知二人此行目的後,向陽很是好奇的問道:“敢問璞姐姐,你可是見過你的叔父大人了?既然你們已經來了有幾日了,爲何還住在這客棧中……而不是你叔父家中呢?”
輕嘆了口氣後,方璞才拖着腮幫子解釋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我叔父除了是商人外,還有一重身份便是西域長樂城中銷金窩的管事。
而那銷金窩的主人脾氣素來怪的要命,開門迎客的日期與時間皆不固定且沒有順序可以遵循。有時候半年迎一次客,有時候三天便迎一次客。迎客的時間也由銷金窩主人的心情而定,可能是一個時辰,可能是十天半月甚至更久……
我與賀持來了已有三日,那銷金窩始終沒有開門迎客,我自然見不到叔父大人了。除了我們倆以外,所有住在這客棧的旅客均是奔着那銷金窩去的。”
一聲驚歎過後,向陽沒忍住撇了撇嘴:“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麼做生意的老闆,雖然聽上去很是灑脫自由,但沒有客人上門的時候……他們是喝西北風過活的嗎?”
專注的喝酒聽故事的賀持笑吟吟的說道:“據說,那銷金窩主人一天所賺的銀兩……就是吃十年鮑魚海蔘都吃不完。人家不缺錢,做生意自然隨興所至咯!”
他的話音剛落,柯流韻便發出了第二聲驚歎:“我的天啊!這銷金窩的老闆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顧懷彥忍不住開口道:“所謂‘銷金’,大概就是這間客棧的旅客肆意揮灑銀錢的場所罷!若是我所料不錯,那裡應該設有類似賭場、青樓這等專門‘銷金’場所。”
一聽這話,方璞立馬豎起了大拇指:“還是懷彥兄弟聰明,你所說與我打聽到的簡直一模一樣!那銷金窩中不僅設有賭場和青樓,還有負責販賣武功秘笈和秘密以及幫人改頭換面的妙手書生呢!”
“啊……”向陽終是忍不住再次發問道:“武功秘笈乃各派武林不外傳之物,除了本門弟子以外應該鮮少有人知曉吧!秘密更是藏於每個人的心底……這些東西也能販賣嗎?”
柯流韻隨之附和道:“說的是呢!還有什麼改頭換面……人的模樣可是父母給的,是天生自帶的……這也能改?”
方璞使勁的點了下頭:“能是能!只是價格非常昂貴,普通人就是一輩子也買不起!聽桃夭娘子說,想買一本武功秘笈或者人心底的秘密……需要向銷金窩的老闆支付萬兩黃金。
你若是想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價格更是高的離譜、可怕!不過除了被朝廷通緝的要犯以及在武林結了不少仇家的江湖人外,就只有那些厭棄自己本來容貌的人才會一擲千金吧。”
若有所思的垂頭想了一會兒,顧懷彥突然指着不遠處的那襲紅紗問道:“方纔聽璞姐姐提及那桃夭娘子,她到底是什麼人?我們明明就不認識她,她爲何要在門口調笑在下?”
順着顧懷彥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後,方璞及時攥住他的手指頭搖了個頭:“她的武功是這間客棧所有客人中最弱的一個,但她爲人卻最是陰狠!凡是她看不過眼又敵不過的人便使盡下三濫的法子,不是暗器就是下毒。
今日早膳時分,她偷偷在兩位旅客的必經之路上埋了數根帶有劇毒的銀針,導致這倆人當場醫治無效死亡。”
倒吸了一口涼氣後,將雙拳緊握的向陽禁不住咬了下嘴脣:“真是想不到……她看上去年紀不大怎麼會如此殘忍,那對夫妻到底與她有何仇怨?”
“因爲那兩位旅客是一對夫妻!男的行商多年甚是有錢,見她貌美便出言不遜說了類似拿銀兩買她回去做小妾的話。女的因爲氣不過丈夫花心便罵了她一句‘不要臉的狐媚子’……二女大打出手後,桃夭娘子慘敗。
原以爲事情會到此結束,誰料到她會懷恨在心施以毒手要了那對夫妻的性命呢!在這種地方,大家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沒有人會爲那對夫妻伸冤的。”
聽過方璞的解釋,身爲殺手見慣獻血的柯流韻頓時嚇得面如土灰,卻下意識做出了保護向陽的動作:“向陽方纔在門外與她交過手,她會不會用同樣的辦法報復向陽呀?”
方璞笑着擺了擺手:“那小娘們雖然心狠手辣,對待長得好看的男人以及身邊夥伴卻‘心善’的很呢!否則,我與持哥早就死了八百次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