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九這個名字,很容易會讓人誤以爲她在家裡排行第九,其實何小九是古代少有的獨生女,她娘只生了她一個,據說像她家這種情況,很容易被人吃絕戶。
然而何小九沒有這種擔憂,因爲她娘是皇帝。
據說當年她娘登基不久,她爹就跑到京城自薦枕蓆,後來她就出生了。
而她之所以叫小九,是因爲她有一個比她年長五十多歲的哥哥,哥哥叫小八,她當然就叫小九了。
當然,何小九還有一個正式的名字,她叫何佳遇,只不過幾乎沒人會叫她這個名字,她娘、她爹和她舅舅都叫她何小九,而其他人,則尊稱她爲皇太女。
是的,何小九從記事起,她便是皇太女了。
何小九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剛剛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便跟着她娘去上朝,但是她的童年並不枯燥,相反,還很多姿多彩。
何小九有幾個好朋友,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闖禍,一起挨罰,被稱爲京城五霸。
論年齡,何小九是五個人裡倒數第二,比她小的只有陸問,可是京城五霸,排名第一的卻是何小九。
不是因爲她是皇太女,而是五人當中,她最能闖禍,也最能打架,其他四人全都服她,九姐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那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
下了早朝,何小九就像一隻脫繮的小馬,飛出皇宮。
她去了老磨房衚衕,這裡以前屬於她娘,後來就變成她的了。
在門口,何小九遇到了剛剛下馬的宗勤:“大表哥,哪陣狂風把你給吹來了?”
宗勤不在五霸之中,他雖然只比何小九大兩歲,可是從小就不和他們這羣小屁孩一起玩,怎麼說呢,宗勤就是所有父母眼裡別人家的孩子,他文武雙全,品學兼優,從來不會闖禍,但是每當何小九闖了禍,宗勤都會不請自來,比如這一次。
宗勤冷哼一聲,目光如炬:“有個叫張耀祖的小孩,前兩天掉進糞坑裡淹死了,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何小九站得筆直,你都這樣問了,那這事還能和我沒有關係嗎?
“他打死親妹妹,他該死。再說,他是自己跳進糞坑裡的,又不是我把他扔進去的。”
宗勤看她一眼,擡腿走進院子。
何小九揚揚眉毛,大搖大擺在後面跟上,宗勤一回頭,她立刻昂首挺胸,走出了正步。
這時,一個小胖子飛也似地衝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九姐來了,九姐來.”
一擡頭,正對上宗勤沉靜如水的眸子,後面的話就被小胖子硬生生嚥了回去,九姐說過,除了八爺,她只認一個哥,那就是勤老大。
勤老大太牛逼了,八歲時出海,遇到倭寇不慌不忙,假扮成普通小孩,在倭船上當雜役,硬生生放倒了整船人。
“勤勤老大,你吃了嗎?”
宗勤看向小胖子:“董金寶?”
小胖子喜形於色:“娘,我出息了,勤老大知道我叫董金寶了!”
宗勤
何小九撲過來,捂住董金寶的嘴巴,對宗勤說道:“他今天出門沒帶腦子,哥你別搭理他。”
何小九一邊說,一邊把董金寶往廂房裡推,身後傳來宗勤沒有溫度的聲音:“李家村的人說,曾經看到一個陌生面孔的小胖子向人打聽附近有沒有糞坑,那小胖子,就是董金寶吧。”
何小九擡頭看向天空:“哥,你快看,那是不是龍?”
宗勤紋絲不動,何小九四歲時就用這種伎倆從他面前逃走,現在快九歲了,還想騙他,他纔不會上當。
正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笨,真笨,如果換作是我,絕對不會留下這些把柄。”
宗勤看過去,只見一個小男孩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看上去比何小九和董金寶還要小,只有六七歲的樣子,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瓷器,五官精緻,如果不是那一臉的傲驕,會讓人誤以爲他是女孩子。
宗勤知道他是誰,陸問!他那個不省心的小表弟。
跟在陸問身後出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長得斯文俊秀,一臉書卷氣的是馮墨秋,那個頭上繫着英雄結的小女孩,是馮墨秋的孿生妹妹馮景春。
馮家的這對兄妹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他們的父親是馮擷英,母親則是大將軍何秀瓏,大家都以爲他們二人生下的孩子肯定文武雙全,可事實的確是文武雙全,只是一個只喜舞文弄墨,別說習武了,讓他多走幾步路,他都不肯,而另一個卻是恰恰相反,剛會走路便跟在她娘身後揮着小胳膊嘿嘿哈哈,稍大一點,讓她讀書她就頭疼,舞刀弄棒纔是她的最愛。
聽到陸問說他笨,董金寶立刻不高興了,他從他九姐的魔爪下掙脫出來,揮舞雙手,衝着陸問張牙舞爪:“小問子,別光說不練,有本事咱們比一比,看誰纔是最笨的那個。”
陸問冷哼:“比就比,我纔不會怕你。”
說着,他刷的一聲,抽出一把短劍,這並非常見的短劍,而是根據他的身高打造的佩劍。
看到他拔劍,董金寶做個鬼臉:“小問子,要不要讓寶哥哥替你把劍開刃啊。”
陸問:“沒開刃的劍,也能勝你。”
董金寶:“切。”
見兩人爭論不休,宗勤說道:“距離糞坑五丈之外有一棵大樹,樹上有一圈挖槽,有人藉助那棵大樹設下機關,張耀祖碰觸機關之後,被大力彈進糞坑,而他腿上有傷,因此纔沒能從糞坑裡爬上來,傷他腿的也是那個機關吧,一舉兩得,好厲害。”
董金寶晃着腦袋,洋洋自得,對陸問說道:“小問子,聽到沒,知道什麼是殺人於無形嗎?就是哥這樣的,咱倆到底誰纔是笨蛋?”
陸問氣鼓鼓地別過臉去,董金寶太討厭了,他怎麼還不長大呢,曾祖母說了,要等到他長到十六歲,纔給他的劍開刃,那時董金寶就不敢再笑話他了,要知道因爲他的劍沒有開刃,董金寶已經笑話他好幾次了。
何小九在一旁聽着幾人說話,小腦袋飛快轉動,既然小胖子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勤老大爲何還會找上他們?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宗勤說道:“你們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可是你們大概不知道吧,張家村所在的衙門新到了一位擅長刑案的通判,雖然張家父母以爲張耀祖是死於意外,但是那位聰明絕頂智勇雙全的通判還是一眼看出內有蹊蹺,他經過忱密的推理,最終確定殺人兇手有兩人,一個將張耀祖從躲藏的地方騙出來,另一個則設置機關,讓張耀祖死於糞坑之中,而這兩個兇手,現在就在這裡。”
一直沒有說話的馮景春不高興了:“勤老大,這個通判是誰啊,他說得一點都不對,不是兩個人,是四個,我和我哥也去了,你怎麼沒說呢?”
衆人
陸問:我不哭,我纔不羨慕他們呢,我堅決不哭,哇——
馮墨秋覺得自家妹妹真是太傻了,早知如此,還沒出生時他就應該把自己的智慧分她一點點。
“還用問嗎?勤老大說得頭頭是道,那位通判當然就是他自己啊。”
衆人
何小九眼睛亮了,她哥當官啦!
“哥,你才十一歲啊,怎麼就當官了?”身爲皇太女,哪怕何小九每個月要上朝十天,她也不是什麼事都知道,何況還是通判這種小官。
當然,她沒有嫌她哥官小的意思了。
宗勤:“上一任通判是從軍隊裡退下來的,只會抓人,不懂破案,知縣亦是不擅刑律,導致積案繁多,於是我便去了。”
原來如此,此時此刻,幾個小屁孩佩服得五體投地,十一歲就當官,這還是人嗎?肯定不是人啊,是神,絕對的神,大神!
他們完全忘了,這位是來抓殺人兇手的,而那個兇手,恰恰就是他們。
好在還有一個比較清醒的,九姐就是九姐。
何小九一拍腦門,據理力爭:“張耀祖雖然只有十歲,但生性兇殘,他因小事便將三歲的妹妹活活打死,事後爲了隱藏罪行,讓祖父祖母將妹妹的屍體扔掉,對外宣稱妹妹走失,報到縣衙,知縣非常重視,發動全縣百姓一起尋找,張耀祖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好像他有多想找到妹妹一樣,這樣的人渣,就是天生的罪犯,可是案子破了之後,卻因爲他還是個孩子,所以只能判他做一個月的苦工,可就連這一個月苦工,他也裝病至今沒有執行,通判大人,你不覺得他若不死,天理難容嗎?”
宗勤早有準備,從懷裡掏出一本書,遞到何小九面前:“看看吧。”
何小九瞥了一眼,大成刑律。
這是她娘和馮墨秋他爹一起寫的。
“不看,我們幾個比張耀祖還要小,我們也是孩子,通判大人,你不能抓我們。”
宗勤點點頭:“好,我不抓。”
說完,他竟然轉身走了。
看着他那消失的背影,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麼有點慌?
三天後,又是何小九上朝聽政的日子,剛一下朝,她立刻就要跑,可是卻被她娘一把抓住,然後,元小冬便拿出一張判決書,京城五霸中的四霸密謀殺人,罪名成立,念在他們年紀幼小,所以被判做苦役,爲期三個月。
這一天,皇太女何小九,丞相和大將軍家的公子小姐,工部尚書的胖兒子,灰溜溜出京去了,陸問也跟着一起去了,他是自願去的,沒人強制。
宗勤是個合格的通判,他親自押送他們出京,不過,何小九已經打聽過了,宗勤只是代通判,他不但沒有俸祿,甚至還要每個月給縣衙二兩銀子。
但是不管人家有沒有俸祿,現在宗勤是官差,而他們四個是囚犯。
未成年囚犯不用上枷,但是也沒有囚車可坐,宗勤騎在馬上,他們只能靠雙腿走到做苦役的地方。
那是距離京城三十里的一個小山村。
何小九和馮景春雖然一個九歲,一個不到九歲,可她們從小練武,有武功底子,雖然很累,可也能堅持,就連年齡最小的陸問,也一言不發緊緊跟上。
就是苦了董金寶和馮墨秋這兩個,董金寶的娘是號稱大成第一奇人的工部尚書董近真,董金寶的武功是和何小九學的,何小九說他不是練武的材料,所以一個沒有用心教,一個也沒有用心去學。
至於馮墨秋,那就更不用說了,他不喜歡學武,不喜歡運動,也不喜歡走路。
可想而知,馮墨秋和董金寶這對難兄難弟就落在了後面,何小九走着走着,一回頭,已經看不到這兩人的蹤影了。
馮景春:“沒關係,我哥知道咱們要去的那個村子,他和寶寶一定能找過去的,不用擔心。”
何小九一想也是,那就不回去找他們了,再說,她若是回去找人,她那位代通判的大表哥會以爲她要當逃犯呢。
何小九和馮景春繼續向前走,陸問木着那張漂亮的小臉蛋跟在她們身後,三個人哼哧哼哧地向前走。
馮墨秋和董金寶此時正在路邊休息,這已經是他們第二十五次休息了。
董金寶伸長脖子看了看:“得,看不到他們了,他們把咱們給落下了。”
馮墨秋掏出一張輿圖:“不用急,我有這個,咱們照着輿圖就能找到那個村子,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董金寶從背囊裡取出一隻水壺,擰開蓋子喝了一口,馮墨秋眼睛一亮:“你這水壺好別緻啊,以前沒有見過。”
董金寶一臉得意:“怎麼樣,不錯吧,這是我親手做的,不過只做出兩個,九姐一個我一個,你若是喜歡,回到京城我再做了,可以賣給你一個。”
馮墨秋忙問:“你想賣我多少錢一個?”
董金寶:“皇太女同款水壺,怎麼也要賣一百兩一個吧。”
馮墨秋:“你怎麼不去搶?”
董金寶連忙把水壺收起來,生怕馮墨秋來搶,看他這副財迷的樣子,馮墨秋想要咬人,算了,正在換牙,這次就不咬他了。
正在這時,打遠處走來一個瘦大叔和一個胖大嬸,胖大嬸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其他人,便衝那個瘦大叔使個眼色,兩人走到他們面前,笑眯眯地說道:“兩個小哥兒,你們是自己出來的,家裡的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