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祠堂,翠兒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塞給了給了她一張紙條。
她自然不想接手,誰知道翠兒塞紙條給她是什麼意思;翠兒也料到了她不想拿那紙條,悄悄在她耳畔丟了“三夫人”三個字,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她一人傻眼。
老太爺親自向教養婆子替她請了三天的假,又請了大夫爲她查看身體,生怕她餓壞或者凍壞了。結果他一切很正常,老太爺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雖然只是一瞬息的情緒,但是顏玉還是很敏感的察覺到了,難不成老太爺想她餓壞或是凍壞?
甩了甩腦袋,覺得不大可能,只是心底的那股不帶勁,待老太爺等人走後,越來越強烈。
爬上了黃花梨刻流雲紋的小榻,脫了鞋子,驚奇的發現腳上多了一條銀色的蔓藤裹花蕾的腳鏈,在微弱的光線下,依舊閃出異樣的光芒。
第一時間,她想到了宋洛清。
只有他能趁她熟睡之際把這腳鏈套在她腳上。
她蜷起腿,細細研究了一會,最終氣餒的發現,這腳鏈她解不開……
直到左孆投過來異樣的眼神,她才暫時放棄瞭解開腳鏈的想法,讓左孆把屋子中間的青銅質四龍鎮守的燒着炭火的爐子搬來榻前。
又立刻想到了翠兒塞給她的紙條,因爲老太爺等都隨着她來了媞汀院,又是用膳又是看大夫的鬧騰了好一陣,顏玉才把翠兒塞給她的紙條放在了小袖子裡。
不敢當着老太爺和這麼多人的面拿出來,又生怕露出破綻,硬逼着自個忘掉此事,結果還真忘了。
……
手捏着那紙條,稍稍捏得用力了,紙條就變形了。紙條上的字跡明顯是林氏的字跡。
這府邸也只有林氏,能寫出那樣俊秀中略帶霸氣的字來。
紙條很薄,手指之間的接觸,很有遇水則融的感覺。
紙條上面寫着:若你能見到這張紙條,就證明你活下來了,並且活得很好;那我就可以放心的把嬌姐兒託付與你了。我先走一步,不知什麼時候能在見,不過若能再見,我會帶回來給你們姐妹倆一個驚喜的。
顏玉一遍又一遍的看那紙條上的字,那眼神凜冽得。都能把那紙條盯出個窟窿來,更甚者那目光都有自燃的效果——總之,一旁的左孆是這麼看待她的眼神的威力的。
顏玉沒看左孆。自然不知左孆在想些什麼。
她現下只想着林氏,只盯着紙條,其他的人物完全可以無視。
感情……林氏今兒個一早把百里嬌玉擺出來,是爲了看看她能不能躲過飢寒交迫的窘境,是爲了看看她是不是橫屍祠堂;林氏是認定了。老太爺不會重罰百里嬌玉,認定了她會爲百里嬌玉求情,更是認定了她不會丟下百里嬌玉不聞不問,纔有離開的打算。
感情……蔣易也是林氏請來的。
感情……林氏讓百里嬌玉把那盒子交給她,然後那盒子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菩福院,老夫人請了她和老太爺。其目的就是爲了能讓林氏順利出府。
老夫人爲何要讓林氏出府?
顏玉咬牙切齒的把手中的紙條揉碎。
卻如何也想不通老夫人爲何要助林氏出府,額頭上的太陽穴狠命的跳動了數次,扶着額頭。揉着跳動的太陽穴。
瞟了一眼左孆:“三嬸何時出府的?”
左孆時刻注意着顏玉的一舉一動,待她終於問了她的話,纔不漏痕跡的嚥了一口水:“三夫人兒個一早就出府了,之後不知去向……”擡眸看了顏玉一眼,連忙垂下眸子,此刻的她真的不想靠近她家大小姐一步阿!
她家大小姐的氣息太恐怖了……自然這種距離太折磨人了。
她家大小姐的此刻的表情也太讓人難以琢磨了……她也琢磨不透。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琢磨……卻不得不琢磨……歹命吶!
“祖父沒派人找麼?”語畢。手捧着纖意沏好的茶,暖和着手。
左孆快語道:“自然找了!還派了管家和方長隨等了請了衙門的人四處找了,就是沒找到三夫人;府邸已經派出好幾批找三夫人的小廝,還沒回呢。”說着語氣慢慢放緩,“眼下這事還是沒影兒,要是稍稍有點苗頭,哪怕只一丁點線索,那些小廝早早的都該回來一批與老太爺彙報結果了。”
等到晚兒個沒找到人,那可就真的難找了,而且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百里府自然不敢大張旗鼓。
就算請衙門的人去找人,都是挨個給了封口的銀子的。
顏玉想了想,把手裡的紙條扔進不遠處的爐子裡,爐子裡“嗤”的一聲,躥出一串火苗來,又很快泯滅,顏玉盯着那泯滅的火薪,面無表情道:“老夫人那兒有什麼動靜沒?”
左孆的視線從爐子躥出的火苗上拉到顏玉身上,略略呻吟了一會:“老夫人很反常,聽說三夫人離府的消息傳到老夫人耳裡的時候,老夫人眼皮都沒擡一下,嚇得一屋子人手腳都不知往哪放纔好。”
近一年來,林氏莫說離府,連千愔院都沒出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指的就是她這種人了。
今兒個卻有膽量私自離府……還選在百里嬌玉去虓祿院之前,這不是提前預謀好了是什麼?
老夫人當然是幫兇,這是老太爺肯定比她還清楚,只是老太爺爲何沒發作老夫人,難道就是因爲那盒子裡的東西。
眼下,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林氏只派了百里嬌玉送給一個空盒子給她而已,就算盒子裡裝有什麼,也覺得不是老太爺看到的東西;老太爺看到的東西,是老夫人重新安放好了,特地給老太爺瞧的,至於她只不過是個炮灰而已;這點她相信老太爺同樣清楚,那爲何老太爺還要發作於她?
難道只是因爲,她包庇了百里嬌玉和林氏?
老太爺所看到的盒子裡是裝的究竟是什麼,就不是她能想到的了,或許她該打聽打聽——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能好好好的保全自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了,若是什麼這樣那眼的事都插一腳,最後收拾起來費的可不是一點點力氣。
左孆頓了半響,突而眼神一亮:“對了,之後老夫人有讓貼身的婆子去老太爺那兒給五小姐求情……”說着看想顏玉。
顏玉心頭微晾,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眸光:“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請婆子去老太爺那替五小姐求情?”這怎麼可能?
“小姐也覺得奇怪是吧?”左孆攪着胸前的一縷發,眉微微揚着,“奴婢也以爲聽錯了,但把消息透漏給奴婢的小丫頭,還說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婆子也以爲老夫人說錯話了呢,還大着膽子問了一遍呢……”
“三夫人出走,老夫人什麼都沒說,連問上三夫人一句都不曾。”說到這裡,她開始爲林氏抱不平了,“三夫人獨自離府不合規矩,可老夫人待三夫人,自從三夫人進府,便從沒給過好臉色,老夫人這般也太不近人……”情字還沒說出口,她就連忙捂緊自個的嘴巴,用認錯的眼神看着顏玉。
“該說的不該說的,你該分得清。”顏玉不置可否的迎上她的眼睛,微微笑了一笑,繼續問她,“三夫人出走,夫人和二夫人是個什麼態度。”
左孆道了聲“奴婢知錯”,然後搖頭,她只顧着關注老太爺和老夫人去了,至於府邸的兩位夫人,她還真沒怎麼留意。
見左孆搖頭,顏玉又想到了百里嬌玉,茶盅在手裡轉了一圈:“五妹妹眼下如何?”
柳氏在祠堂,多次投給她同樣的眼神,意思是讓她替百里嬌玉求情,到最後,她終於爲百里嬌玉求了情,柳氏才略略送了一口氣。她很不明白柳氏爲何偏偏在意這些……平時的柳氏,對這些可是從不放進眼底的。
這會子聽左孆道來,連老夫人都爲百里嬌玉求情,難不成百里嬌玉受了什麼大災大難?
左孆卻撇了撇嘴,聲音裡帶點無奈:“老太爺就罰五小姐抄《閨誡》三百遍,雖然三百遍是不少了,但老夫人、夫人,甚至小姐都爲她求情,就有些奇怪了。”
顏玉聽罷,不由得張大了嘴。
她還以爲百里嬌玉已經接受了一翻非人的懲罰,卻如何也想不到,只是抄《閨誡》三百遍。
正如左孆所說,抄《閨誡》三百遍已經很奇怪了,跟她一夜的飢寒交迫相比,抄《閨誡》三百遍已經算的上是很仁慈的懲罰了。
畢竟一個是老太爺從小寵到大的小姐,一個是老太爺從小漠視到大的小姐,抄《閨誡》三百遍,對於一個從小漠視到大的小姐,真的是很仁慈懲罰手段。
奇就怪奇怪在柳氏在祠堂,爲何三番五次的暗示她給百里嬌玉求情?
還有老夫人的求情,聽左孆的話裡的意思,柳氏和苗氏都爲百里嬌玉求了情……
這麼多長輩爲晚輩求情,而且懲罰受懲罰的是抄《閨誡》三百遍百里嬌玉,這纔是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