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暖色的燈光越發誘人。
左孆依舊在懇求着貿然進屋的對面之人饒她家小姐一命。
“沒聽說過放一點血就損命的病了?也只有這世家小姐能生這麼嬌貴的病了……”那人愣了愣,心道是這富貴家的小姐哪這般嬌貴,放點血就損命的,這明顯在逗人玩是不是!
左孆耳朵一動,聽着面前這人喃喃道了一句,即使她從這句話裡聽出了無限的諷刺,但也止不住心底就生出無限希望來。
只要這人能聽她忽悠,就成!旁的什麼,她纔沒什麼顧忌,腦子一轉,就開始睜眼說瞎話了,眼淚也是不要銀子的往下掉:“大爺不知,我家小姐自來體弱多病,這大多數時候,都是這般躺着的;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就這般一睡就不醒了,大夫就特別交代過,千萬別讓小姐受傷見血什麼的,夫人也多加叮囑讓奴婢好好照看小姐……若小姐有什麼閃失,第一個遭殃的還不是咱們奴婢……”
她半真半假的說着,說至此處已是淚流滿面,眼神帶着點絕望的味道,偏她哭相又好,這氣氛掐得又巧,本來黑着的一張臉盤,在暖色的燈光下,也不顯欠缺,竟越發顯得悽切無比。
她本來還是假哭的,但是半道上又把這幾日的委屈全都捏了上來,就越發動起真格了,到最後也是真傷心,而不是假裝流淚博得面前這人的同情。
所以哭的那叫個傷感,彷彿自家小姐就此在自個眼皮底下沒了一般。
連帶着跪在地上埋着頭跟她一起拖延時間纖意,一時間都有些發懵。
她因低着頭,沒見着此時的左孆的面貌,但左孆的哭聲卻是聽的出來的,一開始還是假的,到後來。她竟也分辨不出真假了。
她都分不清,更何況左孆的對面之人。
他是百里府的一個小廝招來的,府邸的小廝是真是假已經不是他能介懷的了。
那小廝特別吩咐今兒晚就來此,只取點府邸大小姐的血;爲了表示交易的誠意,那小廝還提前付了定金;他可是再那小廝的面前,三拍着胸脯保證過一定完成任務的。
可是看着外面的打鬥之聲,他就算迷糊一時,這時候也能清醒過來。
外邊的血氣可是沖天,光有打鬥聲卻不見半點薪火,這不正證明了。這府邸的人不準備來營救這位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了,此舉是要這躺在牀上的嬌滴滴的大小姐的命麼,何況他們來時軍長奪愛,暖妻有毒。並不止他們一波人!
他看着顏玉。有些無奈的想着,他怎這麼好騙,怎一而在再而三的被人當炮灰使了。
能不能功臣身退且不說,不被人做了墊腳石就是萬幸,想至此處。再看向顏玉的時候,就有些心虛了。
他並不想殺人,也不是殺人的料,但屋外的刀光劍影無不暗示着他,今兒晚上,能好好帶着小弟們離開。都開始是妄想了。
眼神不由得變得幽深:“外邊有幾波人。”
左孆見他面色古怪,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聽我們公子說。外邊有四五撥人,都是高手。”
高手的氣息,她便不是不說,想必他也能感覺得出來。
“你們公子?你們府邸哪來的公子?”他被顏玉的話嚇到了,四五撥人。那今兒個不是要葬身百里府了!想他武學天分並不高,全靠着一兩分義氣結交了幾個小弟。在這粉飾太平的世道上生存了下來。
這次卻在百里府栽了跟頭,他能不恨!他恨得一口不怎麼銀的牙都能咬碎。
左孆看着他手中的劍指向她的鼻尖,心底嚇了一跳,面上卻顯得無奈至極:“回爺的話,是咱們府邸的表少爺,就是南門府的南門六公子。”
“南門六公子?”手中的劍偏離了左孆的鼻尖幾分。
左孆額頭上冒着細汗,琢磨不透面前人的意思,原本以爲是個好糊弄的,沒先到把自個給添進去了:“是,方纔您來時出去的那位。”
“你休要糊弄我!否則我殺人可是不眨眼的。”眼底兇狠了幾分。
“大爺,您看我一個奴婢,爲何要糊弄於你?是也不是,人就在外邊,您看上一眼不就明瞭了,奴婢怎敢糊弄於您?奴婢還指望着您饒我家小姐的性命,又怎敢糊弄於您?”
面對一柄閃這寒光的亮劍,左孆多少有些畏懼。
只是這些畏懼,不足以讓左孆感到恐懼,所以更加拽緊了這次機會,給顏玉爭取時間等援兵的到來。
這南門公子真是,出去這麼久了,還不來,再不來的話,這人可就要發狂了。
她正這般想着,屋頂突然塌陷了一塊,嘩啦啦的瓦塊奏響,騰起灰塵一片;很快,從屋頂上跳下一個黑衣蒙面人,亮起劍來,破釜沉舟的直襲顏玉。
左孆尖叫出聲!
來者的氣勢,劍勢,足矣跟屋外的蔣易混爲一談了,絕不是面前的這江湖混混可以比肩的。
驚險之餘,她只想擋住這致命一擊,手中的鞭子也就下意識揮舞過去,手腕法力,竟在半空中甩出一記凜冽的響聲來。
而跪在地上的纖意更是第一時間即時抱住了顏玉,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好似一開口心就要蹦出來一般;怪的是她必須張着嘴,仰仗着嘴巴來呼吸,而鼻子此刻更是失靈了。
這狀態讓她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左孆突如其來的一鞭子,讓面前的倆人均是愣了半響。
那從屋頂躥下的黑衣蒙面人怎麼也沒想到,這嬌滴滴的大小姐身邊,會有這麼狠勁的丫頭,他在屋頂已經停留許久,久到聽左孆哭訴已經成了不耐煩的狀態。
所以才跳下來,想要速戰速決。
果如僱主所料,眼前的這江湖小混混成不了事無敵醫仙!他都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把他給引到這爲大小姐的閨房了,他卻一進人家閨房就跟一個丫頭唧唧歪歪個不停。
真不是成事的料子,難怪會被僱主看不起,請了這一羣江湖混混,還請了他們。
這讓十幾年沒爆過粗口的他忍不住冷聲罵道:“就知道你于越是個不成事的,這麼好的下手機會,竟白白給你糟蹋了!一進門就跟這小娘子唧唧歪歪,丟的真不知是哪個的人!”
這名喚于越的人也怒了,他剛從左孆的那凜冽的一鞭子中回過神來,正慶幸着他自個沒有魯莽行事,否則就要成爲左孆的變下亡魂了;這會子卻突然聽到這黑衣蒙面人一從屋頂上跳下來,就是對他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痛罵,先前被面前這人的氣勢嚇到了的小心肝,卻也緩緩平復了。
他看了黑衣蒙面人一眼,怒氣衝衝道:“你又是那根蔥,爺做什麼幹你何時?你憑什麼在這裡對爺指手畫腳的。”說着呸的一聲,朝那人吐口水。
他自然不知,這黑衣蒙面人就是一路把他和他的一羣小弟,引來百里府而沒被人發現的主。
就是因爲他不知情,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是氣勢洶洶,一點也不因爲對方一劍就能要了他的性命而擔憂。
黑衣蒙面人冷着臉看着于越。
于越被他看得心臟微縮,面色卻一副天大地大爺最大的表情。
黑衣蒙面人視線已經移向了站起身來的左孆。
左孆緊張的盯着這倆人,眼神分外寒冷,直讓人覺得掉進了冰窟窿裡去了;她萬分痛恨自個沒有能力,平日裡也不是很用功的跟着準月姑姑學習着鞭法。
甚至在鞭法的學習上,她都沒有此時抱着小姐的纖意用功。
若今兒晚能逃過此劫,她一定好好跟在大小姐身後學習鞭法,一定不投機取巧的偷懶,一定努力獨當一面……
沒等她思索完,那臉色陰沉的黑衣蒙面人再次襲來,與此同時,左孆手裡的鞭子也動了,咻的一聲,鞭子纏上了閃着亮光的劍,左孆的身子也跟前傾,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拉不回鞭子,只得絕望的放棄鞭子。
放棄了手中的武器,就等於把自個送給對方,任人宰割。
“姐姐!”身後的纖意注意到眼前的情形,喊了一聲,手裡的鞭子也拋向了左孆。
左孆即使接住鞭子,雖然跟面前的黑衣蒙面人鬥,無疑是以卵擊石,但是她就是鬥了,只要有一線生機,她都要爲小姐爭取的不是!
黑衣蒙面人不知發起狂來的左孆如此難纏,本打算饒這兩個忠心的丫頭一命的念頭也打消了。
冷哼一聲:“不想你是個不要命的,這樣也好,省事!”說着就亮起劍來。
左孆見那劍直直的指向她的心臟,知道這一擊她是怎麼也躲不過了,索性也不躲了,竟然笑了起來,眼角笑出一滴淚來。
感覺到勢如破竹的劍勢撲來,左孆閉上眼睛:小姐,左孆再不能陪着你一起了……
耳邊還有纖意尖銳的尖叫聲:“姐姐!快躲。”
左孆閉上眼睛,等了許久,都不見疼痛來襲,耳邊纖意的尖叫聲更是消失的乾乾淨淨。
屋子裡空蕩蕩的,她覺得不對勁,索性就睜開眼睛,只看見那黑衣蒙面人的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眼裡還有不可置信。方纔于越那指在她鼻尖的那把劍,已經穿透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