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再不裝作聽不懂陸氏之言,卻只是笑而不答,拉過百里如玉的小手,狀若親暱的撫弄着,也不看顏玉一眼,給人百里如玉纔是她嫡親的女人一般。
百里如玉溫順的任柳氏給她出頭,雖然覺得更莫名其妙了,但是事情好像在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她沒理由不順着柳氏不是。
柳氏見百里如玉乖巧,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溫和,彎着笑眯眯的眼,好似在讚賞她她一般;百里如玉心底冷笑,這戲做上了檯面,就不能總想着如何下臺了,而要想着如何把戲演下去,所以她面上還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陸氏見此,尷尬的望着柳氏,有些煩躁的緊了緊眉頭,轉眼望向了柳鍾銘,見柳鍾銘若有所思的瞅着百里如玉,臉色微變,一雙如刀鋒口子般銳利的視線往百里如玉身上剮。
百里如玉把陸氏的情緒收進了眼底,微微一笑,拉了柳氏的袖子:“母親,請容女兒說上一句。”
柳氏拿審視的目光掃百里如玉一眼,她也不指望百里如玉能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邊,便朝她點點頭:“你說罷!”
百里如玉笑了,她知道陸氏想讓顏玉成爲柳鍾銘的正妻,可陸氏不知,大老爺只四個兒女,怎麼可能把兩個女兒一起都給她兒子呢,她兒子是從娘肚子裡出來的,大老爺的女兒不也是從娘肚子裡出來的?柳鍾銘想坐享齊人之福,換成旁人小門小戶的女兒還有可能,換成百里府,那是萬萬沒的商量的。
這些日子,她雖被關在嫣琳院,足不出戶,卻也是把大老爺的態度摸得透徹。大老爺對女兒們的婚事很上心,不可能把兩個女兒都給柳府,大老爺的意思是,他的三個女兒,最好是其他三大家族平攤了。
所以僅柳鍾銘一人想佔她和顏玉,也不掂量着自個有沒有那等深澤的福氣。
心底諷刺一笑,便道:“陸夫人來這,不單單是爲了女兒一人罷……”
看了半天,見柳氏和陸氏半點都沒提及顏玉,她有點忍不住了。她就是要把事情攤開來,最好攪得顏玉不得安身。
柳氏面上的笑意不減,卻因爲她這麼一句話。突然來了興趣:“哦?”看向陸氏,“大嫂還有什麼事,我瞧了這麼久都沒敲出來,如姐兒纔來這麼一會,就瞧出來大嫂還有話沒說出來?”
百里如玉面上的笑意一僵覓嫁。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最後安靜的垂下了眸子。
陸氏見此一愣,聯想到柳鍾銘方纔若有所思的視線,心底高興起來,只要百里如玉和柳氏不是一條心就成!她想促成的這事就有眉目。
“到讓妹子見笑了,這話原本也不好這時候開口。竟然如姐兒提了,卻是擇日不如撞日……”看柳氏神色並五不悅,也沒有阻止的意思。雖知道不會這麼容易,柳氏肯定備好後招在等着她,心底提防卻還是張嘴把想讓顏玉做她家兒媳婦的事說了出來。
原看柳氏的態度,又有百里如玉這一茬子在中間擋着,這話是難開口了。沒想到還能尋着機會說出來。
陸氏盯着柳氏,想看清楚柳氏對這件事究竟是個什麼反應。百里如玉與陸氏的想法一樣,也擡眸瞅着柳氏。
柳氏迎上了陸氏的視線,偏過頭來問顏玉:“這事你怎麼看?”
顏玉深吸了一口氣,冷眸將陸氏、柳鍾銘、百里如玉一一打量了個遍,眸光雖冷,面上的笑意卻是暖的,她道:“舅母莫要說笑了,顏兒如此相貌,哪入得了柳表哥的青眼,雖然柳表哥最近來府邸來的少了,但從前來我府邸,待如玉表妹可比待我用心;我與妹妹感情最好,怎會破壞妹妹和柳表哥之間的情意?”
顏玉說這話的時候,百里如玉一直在緊緊打量着她,一點痕跡都沒有放過,所得到的答案除了顏玉言語裡的漫不經心,顏玉眸子裡也浸滿了漫不經心的味道,她失望的眨了眨眼。
顏玉言罷,朝柳鍾銘眨了眨眼,若非時機不對,柳鍾銘真想扶住額頭。
柳氏聞言笑道:“虧得你懂事。”
言下之意也就是在指:小輩們都這麼懂事了,這做長輩的,怎麼就胡攪蠻纏了呢?
陸氏何嘗聽不出柳氏話裡的意思,她已經尷尬透了,眼下索性大大方方的,一點尷尬的表示都沒有,倒是一旁的柳鍾銘羞紅了臉,她朝柳氏和顏玉抱拳道歉:“家母糊塗了,還請姑母、表妹見諒……”說着就噤了聲,想來是找不到什麼詞來表達心中的羞愧。
柳氏笑着擺手:“你母親也是心中喜愛這兩個丫頭,捨不得她們罷了,這事說開了就成。”
柳鍾銘見此,暗中推着陸氏,示意她說些客氣的話兒,別把關係鬧僵。
陸氏扯着嘴角道:“顏姐兒說笑了,我是替你二表哥來求你的,銘哥兒哪有那個福氣,娶你們倆姊妹。”
柳氏聞言,神色總算是有了變化,面上隱隱浮現怒容。
顏玉眉頭微皺,陸氏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和小兒子都還成器,是經商的一把好手,特別是柳三,年紀雖小,但特別機靈,討人喜愛,就是年紀比顏玉還小一歲。
這柳二麼,就是陸氏三個兒子中,文不成武不就的一類型,偏偏陸氏懷他的時候,吃錯了東西,顏玉每次見到他,都有想到體弱多病等詞彙。
除此之外,這柳二還喜歡沾染女人,比柳鍾銘更甚,他身邊的丫鬢、娘子、甚至陸氏身邊的丫鬢都被他佔去了。
都說聖上愛長子,百姓喜幺兒,可到陸氏這裡,偏偏就特別喜歡這個柳二,不知是對他感到抱歉還是怎麼的,總之都快把他寵上天了,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
他愛調戲哪位婢子就送哪位婢子給他,甚至柳三身邊的貼身婢子,就是被他給討去了;最後還是陸氏說項,柳三則是從這件事上總結出了教訓,身邊再也不安排婢子,院子裡都是清一色的小廝。
不過柳二似乎特別忌諱柳鍾銘,他就不敢調戲柳鍾銘身邊的桔兒,這就是明晃晃的怪事一件貓行天下。
上一世,顏玉就得知,柳鍾銘費盡心機娶她,就是爲了下一任柳府家主的寶座,可眼下陸氏這般說了,是不是柳府家主的位置,陸氏準備交給柳二了?
雖然是陸氏的異想天開,若柳鍾銘不能繼承柳府家主的寶座,最起碼也是柳三繼承,關柳二毛事?
可陸氏就以一顆寵着柳二的心,這般爲他打算了。
顏玉睨了柳鍾銘一眼,果真看到了柳鍾銘氣得發顫的脣。
柳鍾銘一生氣,最明顯的地方就是嘴脣會顫抖。
柳鍾銘不可置信的看着陸氏,那眼神裡的熱量都快把陸氏給燃燒了,陸氏也感覺到了,卻是以冰冷的眼神看着柳鍾銘,警告他莫要輕舉妄動。
柳鍾銘盯着陸氏看了半響,半響之後笑了笑,垂下了眸子。
陸氏見柳鍾銘識趣,偏過頭對上柳氏,直接忽視了柳氏面上的怒容:“你妹你看如何?顏姐兒是你最喜歡的女兒,真哥兒是我最喜歡的兒子,若把他們兩配上一對,我會視顏姐兒如親生女兒一般的,你也知道,我沒有女兒……”說着還傷感的絞了兩下手中的帕子。
心中卻有些擔心,顏玉的樣貌只算的上中等,也不知哪眼高手低的二兒子能不能看得中顏玉。
柳氏冷笑道:“嫂子,在你眼底,難道我就是那專把女兒往火坑裡推的母親麼?”
陸氏皺眉,細細體會柳氏話裡的意思,又見顏玉想笑不敢笑的模樣,心底的火氣騰騰騰的往上撲:“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陸氏火氣更盛:“你的意思是,你女兒嫁與我兒子……”
陸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氏打斷了:“嫂子心底明白就成,何必明着說出來呢,這兒又不止咱們兩人,這話說出來多不好意思……”
陸氏啞然。
柳鍾銘也在皺着眉頭阻止陸氏的行徑,她這母親平時挺精明的,只是對上了柳氏,那一身的精明就像被錘子敲碎了一般,眼下又涉及到柳二,愚蠢的事就頻頻發生。
陸氏被柳鍾銘拉着,不耐煩的吼他:“有你這麼做兄長的?自個嫡親的弟弟被人侮辱,不幫着說一句倒也罷了,還拉着你孃親,不准你孃親喊冤,你安的什麼心。”
柳鍾銘蹙眉,他從小就被陸氏冤枉不愛惜兄弟,眼下又明目張膽的喊了出來,他感覺不是一般的丟臉;他已經盡力在提醒陸氏,這兒不是柳府,不是她能爲所欲爲的地方,有什麼沒算清的帳,咱們回去慢慢說,可陸氏就是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沒能理解到也罷了,總不能曲解罷……
委屈過後,心底一股憤怒慢慢涌了出來,像開閘的江水一般,連綿起伏滔滔不絕。
他牙關咬得死緊,拳頭也握得手指關節啪啪啪的響,他清楚的告訴自個,他必須忍住,忍住想痛打陸氏一頓的衝動,忍住想破口大罵陸氏一頓的衝動,忍得額頭上青筋盡現。
他咬住了嘴巴,握緊了拳頭,只是忘了閉上眼睛。
他那吃人的眼神緊緊的鎖住陸氏,陸氏嚇得全身一哆嗦,偏開了視線,不再想與柳鍾銘對視,柳鍾銘控制了老半天,氣息總算平穩下來,對着柳氏抱拳後,甩袖離去了,只留下陸氏與柳氏倆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