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歡——”楚月痛苦的嘶聲叫道。青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攤暗紅色的血跡,觸目驚心,如嗜血蟲般狠狠的啃嗜着楚月的心臟,血流成河,痛得不可形容。那血的旁邊,是一抹粉色的身影,靜靜地躺着,眼神安詳,嘴角恬靜,似笑非笑,楚月瘋一般的跑過去,將西歡扶起,自言自語道:“西歡沒死,她…沒死,你看,她在笑呢,她…在笑呢,她沒死。”情緒頓時變得激動,一副不可理喻狀。
“娘娘,西歡死了,她死了,她喝下了親皇上賜的毒酒,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她…怎麼可能沒死呢?嗚嗚嗚……”西幽哽澀着說,語氣悲憤,風掀起塵埃,頓時吹疼了西幽的眼睛,眼淚順着臉龐滑下,留下兩行清晰可見的痕跡。
粉色的裙角,被鮮血染的紅豔豔,如綻放的花朵,唯獨多了一分悽美。西歡身上漸漸喪失的溫度,剎時變得如冰一般,令人徹骨,西歡,她,真的走了嗎……
“呵呵呵呵呵……”楚月悽楚的笑,嘴角染上痛苦諷刺的笑意,“你瞧!這件粉色碎玉裙,是她最喜歡的呢,她曾跟我說,她要等到出宮的那天,漂漂亮亮地穿上它,嫁給她心愛之人呢!如今,卻穿着她,走上了黃泉之路…”楚月眼角狠狠地抽搐,痛得眼珠泛紅,淚流不止。
西幽跪到了地上,一隻手緊緊地拉着西歡的手臂,骨節稍有泛白,“你怎麼可以,我們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西幽悲傷幽怨的哭道,臉上痛苦的表情使人心寒。頓時,楚月迅速地起身,出了宮門,向鳳鸞宮走去,眼神空洞,蘊含着無限的憤怒。當哭得杏雨梨花的西幽回過神來,地上只剩風去塵落的寂靜,飛進門檻的亂紅靜靜的凋零,西宮瞬間變得靜謐無聲。
楚月失魂落魄,如丟了靈魂的喪屍,目光無神呆滯,腳步越走越緊。剎的,停住腳步,擡起頭,“鳳鸞宮”三個大字赫然的矗立在頭頂,金燦燦的陽光灑上去,奪目怡人,可楚月看着,卻那麼刺眼,刺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不知是被陽光反射出了淚,還是被風沙迷了眼,頓時,臉頰又溼了。
楚月放緩了步伐,奇怪的是竟沒有人攔她,徑直走進宮裡,倏的,一抹玄色的身影背立在大殿中央。身材挺拔高大,周圍彷彿凝聚着陰冷的氣息,讓人不感靠近。只聽他漠然問:“你來了?”彷彿是早就知道她會來似的,頓時,楚月感覺皮膚涼了一層,彷彿每一個毛孔都收縮了,令人肅然。
“爲什麼?”楚月面無表情的狠狠丟下一句話,周圍的氣息頓時彷彿凝固了,連外面“沙沙”的風聲都聽得那麼清晰,那麼悲傷…
聞言,澹臺燁緩緩轉身,看向楚月的時候一陣莫名的失望,只見她的眼神那麼仔細地看着旁邊的風景,而非看他。心中頓時起了一絲煩躁,如夏蚊成雷,冷冷回道:“宮女私自假扮嬪妃,按規矩,就該處死!”他無情地一笑,雲淡風輕。
“可她是我的宮女,再怎麼處治她,你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吧!爲什麼要把我矇在鼓裡,直到她死了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和西歡情同姐妹,我知道她死了,我有多麼震驚,我有多麼難過!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情何以堪?”楚月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聲聲飽含着痛苦。“就是因爲朕知道你和她情同姐妹,所以,朕纔沒有讓她受一點點痛苦,而是賜一杯毒酒安靜地死去。”澹臺燁努力壓住心中的怒氣,保持平靜地說。但語氣卻甚如一隻欲醒的雄獅,彷彿醒來便會將整個森林毀滅。
楚月對上他的眸子,那孤傲得不可一世的眸子,永遠都是藐視着世間的一切,在他眼裡,她便如同一隻樓蟻。但楚月毫不示弱,以堅銳的目光直視,忽然輕嘲一笑,“看來,我還真應該感謝你了,感謝你爲我想得那麼周全!呵,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裝成一副好人臉的樣子,澹臺燁,我恨你!”她狠狠地一說,澹臺燁大驚,從來沒人感指着名字地罵他,她楚月是第一人,可他頓時卻生不起氣來。我恨你!那份深入骨髓的恨意竟是與沐雪那麼像。一時,心竟有些隱隱作痛。
“這事本是你挑起,朕沒怪罪於你已是你的幸運,你有何資格質問朕?”澹臺燁眼神鋒利地望着她,如一把劍要將她碎屍萬段。楚月狠狠咬了咬脣,道:“是啊,事情是我挑起的,爲什麼不直接讓我死,而去殺害無辜的人。”語氣有些沙啞,卻依舊光芒四射。
澹臺燁似有些不奈,薄脣輕挑,呈現出不屑的弧度,“直接讓你死?”他輕輕質疑,楚月一臉茫然。澹臺燁又冷冷道:“豈不是太便宜你了!哼,朕想讓誰死,誰就必須得死,你,有權利選擇反抗與質疑嗎?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從,除此之外,你別無選擇。”澹臺燁霸道地說着,楚月頓時啞口無言,汪在眼眶裡的淚水許久不願留出,是啊!她有權力嗎?呵,真是好笑的一場戲!
忽然,又出人意料地說:“呵呵呵,你真的以爲你能主使我的命運嗎?”
澹臺燁不以爲然,冷顧她一眼,不屑的說:“你的命運,從做了朕的妃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掌握在朕的手上,你這麼說,不覺得太天真了嗎?”他的眼神那麼飄乎,神遊不定,眼裡的悲痛讓人以爲是幻覺。
楚月狠狠地擦去那不爭氣的眼淚,倔強回道:“天真?呵,若我不想死,即使黑白無常也不能將我的魂索去,若我不想活,你當真以爲你能阻止?”“楚月!不要考驗我的耐心。”澹臺燁大怒,手掌狠狠地捏住楚月削弱的肩膀,鑽心的痛意襲便全身,楚月狠狠地咬着嘴脣,提醒着自己要堅強,要堅強!
楚月忽然莞爾一笑,撫媚妖嬈,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對澹臺燁戲虐般的說:“怎麼?我就想考驗考驗你的耐心,不行嗎?”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爲澹臺燁的臉瞬間黑了下來,眼中燃燒着雄雄烈火,彷彿一不小心便會烈火焚身,可她,卻已經引火燒身了。澹臺燁一運氣,手上的力度加大,似乎要把她捏碎。她怎麼可以被西歡的死衝昏頭腦,她怎能忘記她最初的目的。她神色頓時有些驚慌,看在澹臺燁眼裡,如一齣戲,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嘲諷而冷漠地說:“要不是看在你和沐雪舉止有些相似的份上,朕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還有,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不要以爲朕會愛上你,你今日所得的一切皆是由於一個叫沐雪的女子,朕的傾心之屬永遠只會是她,你,不過就是一個替身,你永遠別奢望朕會愛上你。若你識好怠,就做好你該做的,多聽多做少聽,否則……如今你的一切榮華富貴,若你不想要,大可交出來,想要的人多的是。”語氣那般淡漠,一時,誰的心被血淋淋的撕碎,鮮紅的血蔓延至天際,染紅了西邊的那抹殘陽,帶着殘留的餘暉,散發着陰晦而微弱的光芒。
他說他的傾心之屬永遠只會是沐雪,那時她該有多開心,他,竟然愛曾經的自己愛得那麼深!那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的,可他又說他怎麼也不會愛上楚月,要是當他知道了其實沐雪和楚月是同一個人時,他會是怎樣的表情呢?想着想着竟有些期待地笑了,澹臺燁卻輕蔑一笑,帶有審視的目光看着她,她,又想演什麼?
“呵,這可是你說的,若我不想要,大可交出來。他日,若我不想要這貴妃之位,還望皇上金口玉言!”語氣絕決而堅定,她淺笑嫣然。澹臺燁心裡卻不是滋味,她真的那麼那麼討厭和他在一起嗎,她真的那麼想逃離他嗎?
門口一個槐樹因爲沒有了陽光的襯托已顯得那般慘然無力,沒有任何的光澤,漸漸地,被黑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