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寒風烈烈,在太原城閻錫山的官邸,閻錫山面對牆上碩大的軍用地圖出神。要問他爲何對牆上的軍用地圖出神,因爲國內形勢出現了變數,蔣介石和馮玉祥出現了裂痕,他認爲時機來了,一個可以大展宏圖的時機來了。
閻錫山的政治野心,隨着實力的膨脹,已經不滿足窩在山西這塊狹小的地域,他要有更大的圖謀。現在機會來了,他想利用馮玉祥這顆棋子,謀劃一場更大的棋局,併爲自己的政治仕途,撈取足夠的資本。然而,閻錫山沒有想到,很多事情不是想當然就所以然的,他的野心造成他判斷的失誤,併爲他日後的慘痛失敗埋下了伏筆。
“報告!”“進來!”一名屬下推門走了進來接說:“閻長官,武漢密電。汪精衛邀請你去武漢密談!”閻錫山考慮了一下說:“先不要回電,看看情形再說。”面對各種勢力、盤根錯節的糾葛,他要靜觀其變,等待最佳的時機。
有關馮玉祥和蔣介石出現裂痕,究其原因要從去年二次北伐勝利後說起。早在1927年寧漢分裂的時候,馮玉祥曾堅決的站在蔣介石一邊鼎力相助。後因蔣介石的軍事失利和內部矛盾,被迫下野東渡日本躲避。馮玉祥除分電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外,並聯合閻錫山聯名電蔣請求主持北伐大計,可以說蔣介石的復出,馮玉祥功不可沒。
蔣介石回國復職後,深感進一步拉攏馮玉祥的必要,於是在開封與馮玉祥會晤時,便於馮玉祥義結金蘭,雙方成爲換譜兄弟。在北伐戰爭最後一個階段,蔣介石和馮玉祥在鄭州、柳河、新鄉等處數度會面,並且每次都進行了長時間的密談,在外人看來倆人的感情如日中天、牢不可破。
在當時,蔣介石和馮玉祥都擁有雄厚的兵力,足以傲視羣雄。蔣介石認爲,馮玉祥對他的支持,不但在軍事上增加了聲望,更重要的是,在政治上增加了他的聲望。在馮玉祥看來,蔣介石既有中央政府的憑藉,只要與蔣介石靠攏,則一切問題和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所以在這段時期內,蔣介石和馮玉祥之間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合作關係。在北伐軍事結束以後,馮玉祥爲了表達對蔣介石的擁戴之誠,甚至要在鄭州爲蔣介石鑄造銅像,後來被左右勸阻未果。蔣介石對馮玉祥也是推崇備至,他的幕僚有一次給馮玉祥的電報中,曾讚譽他爲:一柱擎天、唯公有焉!這種相互利用的結合,隨着形勢的不斷變化,最後走向分裂。
分裂的原因主要有兩點:其一,是河北省、北平和天津等地的地盤問題。在北伐戰爭最後階段,馮玉祥派鹿鍾麟指揮韓復渠等部戰勝奉軍,進兵河北、直取平津。因爲鹿鍾麟和韓復渠都是河北人,抱着打回老家去的願望,都有取得地盤的迫切要求。
馮玉祥以長期於侷促西北脊苦之地爲由,早就有向外發展的野心。他曾對人說:“我們連個出海口也沒有,向國外購買一些軍事裝備太不方便,我們的要求並不過分。”雖然蔣介石已經把山東的地盤許給馮玉祥,由於膠東和濟南都被日軍佔領,是一個殘缺不全的省份。
相比之下,河北乃至平津地區和山東一對照,遠非河北、平、津地區富饒。馮玉祥認爲他的部隊在和奉軍作戰時付出的代價最大,論功行賞,也應該把河北、平、津分配到自己名下。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去年5月閻錫山在石家莊和蔣介石會晤時,卻使馮玉祥的希望落了空。閻錫山說:“請你翻開歷史看看,那個人沒有吃過馮的虧?”
倒戈將軍的“美名”,蔣介石怎能不曉,閻錫山的話讓他起了戒心。他們經過一番計議之後,蔣介石密定把河北及平津地區劃到閻錫山的名下。爲了安撫馮玉祥,蔣介石把北平市長一職給了馮玉祥的部屬。而北平警備司令和公安局長都是閻錫山的人。實際上真正統治北平的卻是兼任平津衛戍總司令的閻錫山。
後來蔣介石爲了敷衍馮玉祥,在河北及平津地區分配沒有揭曉之前,蔣介石裝模作樣徵求馮玉祥的意見。馮玉祥對這類問題,雖然內心十分迫切,但是表面上向來不肯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唯恐別人說他是爭權奪利。真可謂:想做婊子,還要立貞節牌坊。
馮玉祥表示一切以蔣意志爲意志,自己絕不居功自傲,以示對蔣介石的尊重。蔣介石大讚他虛懷若谷並趁機說出把河北、平、津地區交給閻錫山的主張。他的理由是:第二集團軍擁有:魯、豫、陝、甘、寧、青六省,以不爲少。而第三集團軍纔不過冀、縉、察、綏四省,以不爲多,二者相比,也屬人之常情。
況且,平津兩地外交關係複雜,不易應付。萬一處理不好,難保不造成第二個濟南慘案。蔣介石說馮玉祥性情剛直,不宜於外交折衝。而閻錫山外柔內剛、善變,故交給他。馮玉祥當面對蔣介石的話不便發表異議,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事後,馮玉祥在新鄉對部隊講話說:“地盤要小、軍隊要少、工作要多。”口號喊得很漂亮,其實是滿腹牢騷。馮玉祥內心對蔣介石和閻錫山是極爲不滿,由此產生的裂痕,隨着形勢的不斷變化,隨着對自己不利局面的出現,這種心情因此而加劇。
其二,是軍隊編遣問題。去年七月,蔣介石、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在北平湯山商議東北問題和裁兵問題。馮玉祥途經保定時,爲了迎合蔣介石的心理,同時也是爲了收買人心,發表了一個通電。大意爲:統一軍權、收縮軍隊、減輕民困和廢除不平等條約等主張。
在編遣會議正式開會之前,蔣介石提出全國共編50個陸軍師的指標{東北除外},要大家進行討論。馮玉祥抓住時機率先提出了一個準則,即:“強壯者編,老弱者遣,有槍者編,無槍者遣,有訓練者編,無訓練者遣,有革命功績者編,無革命功績者遣。”
隨後,馮玉祥又根據這個準則出臺了一個方案。第一,第二集團軍各編12個陸軍師,第三、第四集團軍各編八個陸軍師。其它不屬於集團軍的部隊各編八個陸軍師。馮玉祥以爲,他的第二集團軍兵員最多,素質最好,訓練最精,戰功最大。論道理應該多編幾個師。
可是他又一想,如果按照自己的編遣準則,第二集團軍的人數要佔第一位,就要超過第一集團軍。這樣做必然不會得到蔣介石的同意。隨後他又折中,把第一、第二集團軍的人數拉平,把第三、第四集團軍的人數壓低,以其達到自己的目的。
原以爲通過蔣、馮的團結爲中心,擁有強大的震懾力量。誰知蔣介石採取了不置可否的態度。閻錫山猜出了蔣介石的心思,他趁機拋出了另一個方案,即: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集團軍各編十一個陸軍師,並額外設一箇中央編遣區,亦爲十一個陸軍師。
不言而喻,這個中央編遣區,自然要由蔣介石掌握,無形中蔣介石手中將有二十二個陸軍師。這個方案表面上看,是擡蔣壓馮,而骨子裡還有離間蔣介石和馮玉祥關係的作用,可謂一石二鳥。蔣介石看到這個方案對自己有利,即便他猜到閻錫山的心思,也要大力推崇。
蔣介石授意何應欽積極支持閻錫山的方案,而李宗仁和白崇禧對此案亦表同意。在編遣會議正式開會之前,馮玉祥的提案遭到多數人的反對,閻錫山的提案得以順利通過。馮玉祥遭此打擊,正式開會時,即稱病不再出席。而閻錫山並未放過他。趁此機會到處說馮玉祥的壞話。說他如何反覆無常,如何不講信義,使馮玉祥陷入孤立。
馮玉祥託病不出,故招鹿鍾麟來南京,擬令其代理軍政部長一職,以便藉故離開南京。但因鹿鍾麟是內務次長,不能代理部務,馮玉祥有些無可奈何。這期間,蔣介石明知馮玉祥是在託病,仍然攜帶宋美齡前去探望兩次,以示關切和慰問。有一次,馮玉祥正在和部署談話,忽聞孔祥熙來訪,便趕忙臥牀蒙上大被,並呻吟不止。外人都認爲馮玉祥得的是心病。
馮玉祥這次在南京盤算的很周密,沒有想到遭受到滑鐵盧。本來想與蔣介石進一步結合,以便在國民政府佔一個重要的地位,同時能在蔣介石的庇護下,保持自己的強大的實力,已形成內外呼應之勢。不料在編遣會議上遭到失敗,使他看清了不可能再和蔣介石合作下去,於是在早春二月的季節,馮玉祥以養病爲藉口,趁機離開了南京。
馮玉祥前往豫北輝縣百泉村暫時躲避,至此拉開了馮玉祥和蔣介石決裂的序幕,併爲日後幾百萬人,逐鹿中原並展開殘酷的殺戮埋下了伏筆。而馮玉祥的叛逆,也同樣給閻錫山創造了機會,一個聯手反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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