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廢棄屋舍內。
亨利氣虛微弱的躺在破舊的牀上, 奧莉維亞則在一旁架起鍋爐煮湯。
亨利從牀上坐起,若不是他突然身體不適,如今兩人早就趕回麥普納了, 而不是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停留。
奧莉維亞走過去將他扶住並將枕頭置於背後。
亨利心中苦苦的, 他覺得對不起眼前的女孩:“是我耽誤了時間, 否則你也不用受這些苦, 還要照顧我。”
這些活對奧莉維亞來說不算什麼, 她本就不是嬌氣的人加上這些年奔波在外,她不僅可以養活自己更能照顧亨利。
她安撫道:“別說這些,我給你乘碗湯。明天我去集市取些藥材, 再買些衣物回來。風越來越大別再感冒了。”
她就站在牀邊,就像和相處多年的奶奶那樣對話。
亨利抓起她的手, 她的手上起了繭子, 都是辛苦幹活造成的。爲了生計, 吃了不少苦。
他強調:“如今易萊哲早就知道我逃走的事,他一定會到處找我。你出門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怕你出事。”
其實不放心的是奧莉維亞,她離開亨利一人在此,如果被易萊哲發現那纔是最糟糕的。
可如今亨利身體不適需要調養無法趕路,在這窮鄉僻壤暫作休憩,等他稍作恢復時奧莉維亞應該能湊夠路費, 那樣可以再坐馬車了。
她將湯碗端到他面前, 一面吹吹熱湯一面回答:“我會注意安全, 儘快回來。”她將勺子送到亨利嘴邊:“來, 喝湯了。”
亨利微微張嘴, 喝了心愛女孩熬製的熱湯。
流入心扉的是熱乎乎的湯汁,可亨利心中對奧莉維亞有無盡愧疚。它從黑暗中救了他, 這一路也照顧他,原本是該他保護奧莉維亞,可如今卻讓個女孩受盡苦難。
亨利又怎能不自責。
————
麥普納,清早。
若拉剛剛吃過早餐,從格里奎爾回來的吉恩就匆忙落在她房外。
聽到吉恩的聲音,若拉興奮的跑了出去:“吉恩,說了嗎?”那份喜悅,表露無遺。
吉恩累得直喘氣,緩過氣來無辜的看着若拉:“若拉,我只是中間人,你不能將罪責怪到我頭上來啊!”
若拉發覺事情不對,吉恩不是應該很得意的表揚自己立功了嗎?
她臉上的笑意頓時全無,走近吉恩拍拍他:“你見到阿爾瓦了?去的時候已經結婚了?”
吉恩苦着臉,哀怨道:“真是看走眼,阿爾瓦知道婚約已經無效時還是選擇和米蘭達結婚!”
什麼、
突然一陣冷風吹來,若拉覺得渾身發冷,她將衣服裹得更緊。
若拉追問:“到底怎麼回事?既然已經知道爲什麼還要結婚?他不是說回去努力嗎?”
吉恩不敢招惹,渾身無力的靠在前邊,有氣無聲的回答:“阿爾瓦說他與米蘭達的婚事已經傳遍格里奎爾,米蘭達嫁人的事已經人人皆知,所以……”
若拉雙拳緊握,恨不得給阿爾瓦一拳!
她風風火火的跑開,吉恩只得追去,在她身後追問:“若拉,你要做什麼?就算現在去格里奎爾也來不及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
若拉該不是要去搶人吧?
她猛地轉身,語速極快:“我,要親自去一趟!”
吉恩追到她面前,撲動翅膀:“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陪你。如果莉莉絲在到格里奎爾根本不花時間,可現在你最快也只能騎馬去。”
對此若拉不擔心,她不着急。
畢竟正如吉恩所說,阿爾瓦與米蘭達應該已經舉辦過婚禮了。她只是去要一句話而已,所以遲些也沒關係。
若拉道:“吉恩,你累壞了。留在麥普納休息一陣,順便幫我找找詹妮弗。”
吉恩還沒再說什麼,若拉又一次離開。
站在原地,吉恩嘆着氣。阿爾瓦這人可真夠壞的,只顧着對米蘭達負責了,那若拉呢?
枉若拉爲了婚約做了這麼多努力,到頭來都是白費勁啊。
————
格里奎爾城,康斯坦丁家。
天氣鬱悶了好幾天,夜裡風涼氣寒。阿爾瓦眉頭緊鎖的站在屋檐下,望着漆黑的夜空。
今夜,天上竟看不到一顆星星。
夜空的另一處,那個叫若拉的女孩一定恨死他了吧。到最後阿爾瓦還是選擇和米蘭達結婚,將若拉丟了。
這時米蘭達走到阿爾瓦身旁,看他惆悵的樣子,很是難過。
米蘭達道:“阿爾瓦,真的很抱歉,讓你做這樣艱難的決定。請你放心,我與父親定會幫你好好管轄格里奎爾。”
阿爾瓦轉身看向身旁的米蘭達,這和傳說中貌若天仙的樣子相差甚遠。
米蘭達早就過了許配人家的年紀,今年已經三十歲。
她的體態臃腫肥碩,粗眉細眼,臉上有顆大痣。離貌若天仙有十萬八千里距離,甚至連普通容貌也不及,若說實話,應算作醜吧。
米蘭達常年深居府中外人也從未見過她的容貌,聽聞她誰都看不上,自是把她傳言得傾國傾城,而事實卻不是這樣。
阿爾瓦強顏一笑:“快回屋吧,彆着涼。”
米蘭達知阿爾瓦不願與她走得太近,她問:“你是在想那個叫若拉的女子嗎?既然如此你不必答應我的請求,畢竟沒有婚約,我無法強迫你。”
雖想表現得大義凜然,可米蘭達內心始終不舒服。
即使阿爾瓦娶她只是幫她,可現在她與阿爾瓦已經是夫妻,難道兩個人不應該盡力相處嗎?
見米蘭達露出難色,阿爾瓦寬慰道:“我做了決定就該承擔後果,別多心,回去吧,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他領着米蘭達朝房間走去:“回去休息吧。”
米蘭達跟着他朝房間走去。
這時僕人匆忙的趕來,米蘭達見下人不懂規矩,訓道:“這麼急做什麼,有什麼事?”
僕人:“小姐,外面有位自稱若拉·沃爾伯格的人說要找阿爾瓦。”
若拉?
阿爾瓦恨不得衝到若拉麪前去,可他卻命令僕人:“就說我們已經歇息,有事明早再來,給她安排好住處。”
轉身,就是要走。
“站住!”
若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米蘭達率先回身,她以爲若拉是個大美女纔會讓阿爾瓦日思夜想,卻不想若拉再普通不過。
不得不說若拉也被站在阿爾瓦旁邊身形大許多的女人嚇到了,這人是誰?
僕人走到若拉身旁責備道:“你怎麼不等通傳?”
若拉不理會僕人走到阿爾瓦身旁,見米蘭達拉着他的胳膊,不禁猜到難道身旁這個醜胖醜胖的大姐就是米蘭達?
這真讓若拉意外不止。
她努力保持鎮定的模樣,問道:“我只想和阿爾瓦說幾句話,不用擔心。”
米蘭達很大方,她鬆開阿爾瓦的手將他推給若拉,嘴上溫婉賢良道:“那我不打擾,先走了。”
說完米蘭達慢步走開,看來她真的就是米蘭達了。
阿爾瓦不敢看若拉,他命僕人也下去,只留下若拉一人。
此刻,已經夜深了,若拉一定是急着趕來的吧,否則也不會着急半夜到訪。
若拉好奇:“她就是米蘭達?”
阿爾瓦點點頭。
真是可笑,阿爾瓦到底爲了什麼?若拉直直的盯着他:“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的回去努力就是即使婚約已經無效也要娶她嗎?”
這樣做的阿爾瓦真的努力過嗎?
阿爾瓦終於發聲:“是我的錯,對不起若拉。”
若拉心冷了,她日夜兼程的來到這裡,就是爲了看到這些嗎?原來愛情最終也抵不過權勢利益,她苦笑道:“對不起只是你想心安,卻得不到我的原諒。我來只想確定這是不是你的真實選擇,看你過得好好的,僕人上下都對你恭敬有加,應該沒人逼你!”
是啊,若拉就沒想過阿爾瓦是自願娶米蘭達的,否則她也不會親自來一趟了。
可事實給了她當頭棒喝。
阿爾瓦要拉住若拉,卻被她閃過。從她眼裡,看到她的痛心與無助。
他回答:“我讓你失望了,我知道就算我說再多你也不會原諒我,你怪我沒關係。”
若拉心頭有塊大石壓住,無法呼吸,她仰頭看向夜空。
曾經的夜空下阿爾瓦會帶她看星星,可如今轉眼間一切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那些單純的美好,不復存在。
不知不覺阿爾瓦落了淚,夜風吹來有些冷颼颼的。
若拉最後說一句:“我不是糾纏不放的人,既然如此我放棄。阿爾瓦,我再不想和你見面!”
轉身,朝外走去。
阿爾瓦沒追去,只是站在原地。
若拉剛剛離開,空中突然電閃雷鳴,頓時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清醒過來的阿爾瓦快速追出去。
這時若拉肯定不會留在康斯坦丁家,這樣的天氣她人生地不熟能到哪裡去?
追出門時若拉剛剛上馬,她身上的衣物已被淋溼。
“若拉,停下來!”
若拉聽到他的聲音沒回頭,既然徹底斷絕,就不會再回頭。
若拉快馬加鞭遠去了。
其實若拉並不會騎馬,一路上摔了幾次。好在有御龍的經驗,最後還是降服了駿馬才能安全來到格里奎爾。
雖吃了苦,但都不覺得那算什麼。
只是現在她最受傷的是心,她不知如何接受阿爾瓦已經娶了別人這樣的事實。
彷彿一切的堅持都沒有意義了,原來愛情如此脆弱。
突然馬兒受驚,若拉被摔下馬。
————
醒來時若拉躺在牀上,她只覺得周身疼痛,想必是落馬時所傷吧。
可這是哪裡?
若拉看着眼前的房頂,中規中矩,看不出什麼來。
這時房門被打開,順眼看去竟是阿爾瓦。
他拿着烘乾的若拉的衣服進來,見她醒了只是將東西放在一旁,沒準備說話的意思。
若拉問:“這是哪裡?”
阿爾瓦正欲離開,他回答:“旅店。”
若拉嘆口氣,原來是阿爾瓦救了自己。她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謝謝你救了我。”
再無其他。
阿爾瓦也疏離的回答:“你沒事就好。”打開門,準備出去。
“因爲我幫不到你嗎?”若拉終於問出心中的疑惑。
是啊,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就算曾是惡龍羣島的首領,可如今也只是一個洗衣妹而已。
沒權沒勢,當然不及米蘭達。
“若拉。”阿爾瓦走到她身旁。
若拉全神貫注的看着他,只爲得到他的一句真心話,如果是,她也無話可說。
阿爾瓦想留住若拉,希望有一天還能與她在一起。他說:“米蘭達懷孕了,已經兩個月。”
若拉頓時一驚,那表示孩子不是阿爾瓦的。
她追問:“你因爲這才和她結婚?”
阿爾瓦抓住她的雙手:“你也看到她的容貌,並不是所有男人都願意娶她。她……她與一位後廚私會懷了孕,那男人上個月出了意外死了。”
若拉將手從阿爾瓦手中抽開,她問:“你不想看她被人唾棄,不想她的家族蒙羞所以娶了她嗎?你知道這並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娶自有別人願意娶她,那些真正在乎她家境的男人!”
越說若拉越來氣。
阿爾瓦明白,他繼續解釋:“她曾想過做手術,但那些東西很危險,很多懷孕的女孩想做掉孩子最後連自己都喪命。她請求我幫助她,她想嫁得體面,而我又是封王……”
若拉從牀上起身,抓起自己的衣服要離開。
此刻她是無盡的失望,恨不得她就沒來過這裡。她千辛萬苦做的努力不及米蘭達幾句請求,這對若拉來說多麼諷刺!
若拉站在他面前,最後再看一眼這個封王。
她說:“我不會和博愛的男人在一起,你的愛很偉大,對百姓對麥普納,對未出生的孩子。可我不是,我早就變得自私,我眼裡只看得到自己。原來還能看到你,現在,你也看不見了!”
若拉抱着衣服離開,身上只穿着內衫的她顧不得現在的模樣。
只想快點離開。
阿爾瓦緊緊的擁住她,聲音哽咽:“我也很難受,孩子是無辜的,你願意看到米蘭達與孩子通通死去嗎?”
若拉用力掰開他的雙臂,卻又被阿爾瓦再次抱緊。她生氣了,高聲道:“我就是願意,我爲什麼要爲了別人委屈自己!看來我們的觀念不一樣,以後在一起也會有很多分歧,現在分開更好!你好好當你的父親吧!”
可她突然不動,與阿爾瓦糾纏在一起。
她這樣,阿爾瓦嚇到了。他從地上撿起衣服交到她手裡,說:“我出去了,你換衣服吧。”
說完阿爾瓦不捨的走了出去。
剩下無助的若拉手捧衣物呆呆的站在原地,從今以後若拉的世界再沒阿爾瓦這個人了,他是別人的丈夫,娶了別的女人。
只是,心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