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朋友有很多種

朋友有很多種

表演滑之後的晚上,何翩然在自己房間收拾行李。

之前短節目得到的小獎牌躺在黑色絨面精美的盒子裡,她掀開蓋子看了看,只覺得人生太過變幻無常,短節目結束後她還名列第三,可最終名次不過第七。

何翩然很清楚,殘酷性本身也是競技體育的魅力之一,她經歷過太多優勝劣汰和競爭,這樣的遺憾也是家常便飯,但與曾經不同,這次失望後她仍然能看到希望,自己的2A在受傷情況下也能基本保持住穩定,瑕疵只是因爲發力疼痛不可避免而已。

她摸了摸小獎牌,銅色鋥亮,手感微涼,和世青賽金牌的手感沒有什麼區別,可那時的她並沒有如今這麼強勁的對手,在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度和強項時,何翩然真的體會到無處不在和危機感。

有幸與這些人在一起競爭,她既緊張又期待。

比賽用的裝備都已收好,何翩然把獎牌塞到隨身不託運的包裡,她正準備去洗澡,忽然傳來一串敲門聲。

“等一下。”何翩然單腿蹦到門前從貓眼往外一看,夏天嬌小的身影就立在門外,她急忙拉開門,“你怎麼找來了,有事?”

夏天從呢子外套的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票,面無表情地遞給何翩然,“給。”

“進來說吧,”何翩然見她鼻尖有點紅,心想外面一定很冷,“屋裡暖和。”

話音剛落,她就發現夏天用看着怪物般詭異的眼神盯着她。

“我在俄羅斯長大,你覺得我怕冷?”她似乎是想笑,可細微的表情轉瞬即逝。

何翩然十分尷尬,只能用“呵呵”大法掩飾過去,隨後馬上伸手接過那張門派一樣的紙,“這是什麼?”她看了看上面都是俄語。

“今年俄錦賽的票,”夏天沒有要進屋的意思,“你要是養傷無聊了可以去看。”

何翩然哭笑不得,“謝謝你,可隊裡規定很嚴,哪能隨便請假出國。再說也得看我們這邊全國大獎賽的時間安排。”

“四大洲比賽我參加不了,”夏天似乎全然不介意何翩然的理由,自顧自說下去,“再和你一起比賽只能是賽季末的世錦賽了。”

何翩然愣了愣,心道她不會又是來挑戰的吧。

“你養好傷,我們再比一次。”夏天頓了頓才把話說完整。

“好,”何翩然笑着點頭,“這點傷不算什麼。”

“那我走了。”

夏天淡淡說完轉身要走,這時何翩然半個身體探出門叫住她,“夏天你等等!”

“還有事?”她回過頭問。

“你不用每次比賽前都來找我挑戰的,”何翩然看着她收斂起笑容很認真地說,“能做你職業生涯的對手是我的榮幸,我們一起加油。”

說完,她再次露出微笑。

夏天在走廊看着她怔忪半晌才緩過神“哦”了一聲,匆匆忙忙掉頭離開。做賊心虛的感覺不斷在心底催促,門剛打開的時候,她張口就要問何翩然的腿傷怎麼樣了,可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沒問出來慌亂之中口不對心,被何翩然誤認爲自己又是跑來挑戰。

俄羅斯國內花樣滑冰選手一向競爭激烈,同一個教練組內爭端都層出不窮,更別提不同教練組之間的風起雲涌,夏天是真正的殺出一條血路纔來到國際賽場。這裡的競爭更加激烈,夏天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何翩然世青賽的表現,她在心底認定這個人將會是她最大的對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儘管她現在仍然堅持這個想法,但她從沒感受過這樣的競爭,之前公主時代在等待抽籤的時候她就已經發覺,一切並不像她所瞭解和曾體會的殘酷。

特別是當她開始關心自己的對手時,夏天才真正第一次領會到葉戈爾尼教練曾說過的話。

與最出色的對手交朋友也是運動員的特殊享受。

夏天不知道她和何翩然將來的路究竟走向何方,但剛剛那句話卻讓她意識到,追求極致的路上,她一定不會孤單。

扶在門框上看着夏天的背影消失,何翩然笑着搖了搖頭,對她的行爲自己早就見怪不怪,倒是說出了心裡話格外暢快,她洗過澡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登上返程飛機。

一下飛機,何翩然就被陳教練抓去專業醫院檢查傷勢,最後專業醫生得出的結果和隊醫一樣,只是肌肉拉傷,他才徹底放心。

北京的冬天冷風生硬,回到隊裡宿舍,何翩然不等脫掉手套和帽子就被許伊飛撲抱住。

“我看報道說你大腿傷的厲害,真的假的?”許伊鬆開差點勒死何翩然的手,關切地問。

“瞎說,”何翩然笑着摘掉層層負累,“就是肌肉拉傷,恢復半個月就能正常訓練了。”

“我在這邊看直播都要嚇死了!”許伊幫她把行李拖進屋,“是不是全錦賽蘇薇撞的那一下?”

何翩然點點頭,“是,我也以爲早就好了,誰知道發力還是受了影響。”

“都怪她!”許伊哼聲悶氣。

“她也不是故意的,撞這麼一下她估計多少也有點輕傷。”何翩然看許伊氣急敗壞趕忙笑着安慰。

“你不難過?”許伊有點詫異何翩然的心平氣和,她本以爲何翩然那麼執着的追求很難忍受這樣無奈的結果,可沒想到她情緒如常,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低落。

“當然難過,”何翩然笑了笑,“可難過也沒有用啊。”

“我以爲輸給夏天你會很不痛快。”許伊實話實說。

“這次可不是隻輸給夏天,是輸給好多人。”何翩然嘆了口氣。

“我不信你搞不定她們!”許伊用力一拍何翩然的肩,忽然豪情萬丈,“這賽季不行還有下賽季,誰怕誰啊!”

“對了,你看了全部比賽?”何翩然忽然想起什麼,一邊收拾一邊擡頭問道。

“是啊。”

“你覺得誰的表現最好?”何翩然在許伊開口前搶先說,“除了我之外。”

“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你,”許伊嘿嘿一笑,又正色道,“除了你,我最喜歡伊維特蘭波的表演,她的滑行太棒了,行雲流水,接續步伐那麼難她完成起來好像平時散步一樣。雖然瓦倫蒂娜的難度高,夏天的滑行也很好,但看來看去,我還是覺得伊維特綜合更平衡。”

何翩然點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但是滑行好還是最重要的。”

“你的滑行也很好啊!不敢說和伊維特一樣,但至少比夏天絕不會輸。”許伊說道。

“給你的,”何翩然沒接話,從包裡掏出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扔給許伊,“我從機場免稅店買的。”

“巧克力!”許伊一把撕開華麗的包裝,興奮得把剛剛話題望到九霄雲外,“果然你最愛我!”

“少吃點!注意體重!”雖然以許伊這九頭身美女四肢修長的標準來看不需要任何擔心,但何翩然還是忍不住提醒她。

許伊一面往嘴裡塞巧克力,一面含含糊糊地說:“我發育關都過了,還擔心這個幹嘛。”說完她便頓住愣愣地盯着何翩然,突然彈簧似的從牀上蹦起來胡亂拿紙巾抹了兩下手,用力捏了捏何翩然的腰。

“怎麼了!”何翩然嚇了一跳。

“翩然!你難道沒發現?你一點點都沒有變胖!”許伊又捏了捏她的胳膊。

何翩然自己也是一愣,是啊,她在美國編舞剛發現自己長高的半年後只漲了十斤體重,接下來身高漸漸穩定這半年也只漲了五斤不到,可她身材始終保持青年組時的纖細修長,這在過發育關時可不尋常。

“我在發育關時胖了二十多斤,是後來運動量加大身高穩定後才慢慢減下來的,”許伊若有所思,“可你看起來也算是接近尾聲了,除了胸和屁股外哪裡也沒有變啊!”

“你怎麼知道的?”何翩然臉不自覺紅了,她每次記錄尺寸數據都是偷偷量的。

“我和你訓練後一起洗澡啊,”許伊狡猾一笑,“洗澡就是因爲觀察別人身材纔沒那麼無聊嘛!”

何翩然抽過枕頭丟向許伊,臉上還是發燙。

“在說正經事呢!”許伊忍住笑裝作義正言辭,“你這簡直是幸運滿格!多少選手都羨慕不來!”

何翩然雖然一直記錄,但因爲體重身高和腿圍腰圍都沒有大的問題,所以反而沒注意這正常的有些詭異的數據,晚上躺在牀上睡不着時,她忍不住去想,或許這真是幸運女神給她在發育關跳躍困難後的一個巨大補償。

第二天,何翩然一早就從陳教練那裡拿到自己受傷期間的訓練安排。

陳教練緊張的時候歸緊張,但制定起訓練計劃完全不手軟,既然知道何翩然沒有大礙,各種的上肢訓練和舞蹈訓練都被列入訓練日程。

想到昨天許伊的驚人發現,何翩然自己也更加自信,舞蹈訓練時全情投入,調整自己的上肢姿態。她腦海裡始終記得伊維特蘭波的手臂動作有多細膩優美,如果她將來也滑芭蕾舞劇或是歌劇古典樂的自由滑曲目,一定也要有這種出色的肢體表現力來支撐。

肢體柔美也是力量的一種,缺乏力量的四肢不可能擁有張力,收放自如,何翩然不能像這賽季初那樣練習腿部力量,於是將訓練量全部加在了上肢動作裡。

從來沒有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上肢,何翩然晚上回宿舍時胳膊幾乎擡不起來,路過報刊亭的時候她照例取走許伊和她訂的報紙,白天沒有時間看,她們都是晚上纔看到一天的新聞。

許伊因爲依舊按照之前的訓練計劃加練舞蹈,理論課又因爲比賽密集還未恢復,何翩然一個人回到宿舍洗了澡靠在牀上翻看起報紙,翻到體育版時半版的報道都是舒涵蕭旭鬆拿了亞軍,袁錚拿到銅牌的消息,自己的名次隻字未提。

她倒是有點好奇,心中也隱約不安,之前她一次沒有表現好陳教練就被拉出來批評一番,她還記得要靠自己的成績來決定陳教練去留,不由得更捏一把汗。想了想,何翩然拿出筆記本電腦開機聯網。

各大門戶網站也都報道了這次大獎賽總決賽,何翩然隨便點開一個,心裡咯噔一聲,像有什麼東西慢慢沉了下去。

“天才隕落佛羅倫薩,馬失前蹄難過成長關”

她再怎麼不濟,也好歹是前八名的成績,隕落這個詞說得實在難聽之極!裡面主要說了下何翩然輸給夏天,當初看好的雙姝對決一下子成了夏天的獨角戲。最可恨的是這個報道最後還惡意揣測了一下何翩然受傷是陳教練訓練量太大導致的疲勞性損傷,暗指陳教練揠苗助長!

何翩然根本不想點開論壇或者微博,每次她的成績有風吹草動受影響的都是陳教練,儘管自己憤憤不平,卻毫無辦法。

唯一能做的,只有拿到好成績,保住陳教練在國家隊的位置。

她正皺眉瀏覽其他報道,手機鈴聲驟響,拿過一看,竟然是陳教練的電話,何翩然趕忙接通:“喂,教練好,找我有事嗎?”

陳教練的聲音裡沒聽出疲憊或是什麼其他情緒,他問了問何翩然的傷情,然後才笑着說:“我剛接到消息,明天蘇薇來隊裡報道,你跟舒涵去收拾收拾空出來的宿舍,以後你就是前輩了,可得好好照顧新人。”

再次重申一下,本文並非紀實文學,不過是yy小說,請勿生搬硬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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