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交趾,天上下火,地下流血。
“哈節”那一天,大宋交趾路經略安撫使、康王趙構遇刺身亡,大宋軍隊怒火滿胸,發動了異常殘酷的報復行動。殺戮從升龍城開始,向整個交趾路蔓延。十天不到,京族被屠殺二十萬,其它民族也受到了牽連,死了很多人。二十五日,劉琦下令,交趾路各級將領要約束手下士兵,一切以民族團結爲重,不得再擅動刀兵。
到了這個時候,以京族爲主的遷徙也進入了尾聲,交趾路內京族人的數量已經大大少於漢族,想做些什麼,力量也不行了。
李天祚的頭顱被連夜送往京城,康王殿下的遺體也於昨日起運,沉悶的升龍城在煩躁不安中,等待着聖上的旨意。
六月底的三天,連續來了三波使者,傳達聖旨:
第一道聖旨:神武軍團升爲一線軍團,駐防交趾路,李顯忠爲軍團都指揮使;交趾路都轉運使、升龍府知府洪皓試交趾路經略安撫使。虎翼軍團上護軍蘭德言、虎賁軍團中軍第一軍第二營指揮使、帶御器械鄭七郎,褫奪一切官職,第二營全體官兵,併入神武軍團,着李顯忠妥善安置。
第二道聖旨:趙構遺體由陸路返京,令在升龍城內,建立殉國烈士紀念塔,鐫刻烈士姓名於上,祭奠死難烈士。
第三道聖旨:欣聞李天祚授首,交趾路悉平,朕心甚慰。封劉琦爲國公,蘭德言爲郡公,李顯忠爲郡公,其餘立功人員,待樞密院覈實再行封賞。
宣讀第三道旨意的人選居然是虎翼軍團都虞後楊欽,而且,楊欽還帶來了一封官家的御筆手札。
劉琦起身,望北叩拜,雙手接過書信,展開觀看:“金甲天神向朕傳達昊天大帝諭旨,闍婆國東南約兩千五百里,有宋州,宋州東南三千里有唐州,皆上天賜給大宋的聖土。宋唐二州,疆域與我大宋領土相當,土地豐饒,現爲少數蠻夷所佔,今我不取,他日必爲別人所取。愛卿可選拔精銳戰士,下南洋,取宋州。沿途巡訪各國,傳達天朝福音,令其各安本分,不得造次。朕於京城,翹首待佳音也!”
劉琦看完,一頭霧水,信中並無不可對人言者,順手遞給蘭德言、李顯忠,拉着楊欽坐了,道:“京城如何?”
楊欽抱拳拱手,賀道:“祝賀大帥高升國公,大喜之日,豈能無酒?”
劉琦一拍腦門,笑道:“嗨,竟把這事忘了個乾淨。來人,準備酒宴,爲都虞後接風!”
四人互道恭喜,楊欽再道:“噩耗傳到京城,滿朝震驚,太上一病不起,聖上連續三天,衣不解帶,親奉湯藥,我離京之日,太上病情已經有了起色。蘭兄怒而殺賊,雖說人死的多些,到底還可以理解,並未聽到言官彈劾之事。京城公論,蘭兄是有情有義的漢子,交趾人死的稍微多些,多就多吧。相信用不了半年,蘭兄就會起復的。不過……”
楊欽賣了個關子,喝了一小口茶,接着說道:“不過,官家再三囑咐,大帥南下,要備足給養,乘大船,用精兵,既要讓南洋各國怕了我大宋,又要找到傳說中的宋州。一切爲安全爲上,量力而行,即使一次不成,還有下次。”
蘭李二人正在沉思,稍微頓了頓,劉琦道:“這事,是在是有些蹊蹺,難道……”
劉琦的話沒說完,意思大家都已明瞭:難道就因爲一個夢,就去尋找只不定是否存在的宋唐二州?這也太兒戲了吧?
蘭李二人擡頭,瞧着楊欽,也是一樣的心思。
楊欽道:“當時,我也是這麼想,官家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說:不該操心的事情少操心,做好你們的本分也就是了。現在想到官家的表情,我還冒冷汗呢!不信啊,不信可以來摸摸,龜兒子才說謊呢!”
楊欽扯衣服讓人摸,卻沒有人有這個興趣,李顯忠笑罵道:“若是嫂夫人,細皮嫩肉的,手感一定不錯,咱摸就摸了,楊兄嘛,還是省省吧!”
“你敢!”楊欽急忙說道。
三**笑,楊欽也跟着笑起來。
官家說話越是淡泊,就表示官家心中越發在意,既然官家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麼,就要不折不扣地執行。十年了,官家還沒有做過錯的離譜的事情,也許,這一次也是不錯的。
從第二天開始,整個軍團開始爲即將到來的遠航,做着周密的準備。事無鉅細,劉琦都要過問,軍事上的事情暫時交給楊欽負責,官家派了楊欽過來,當然就是讓他接手這些事情的。
親兵營當然要帶上,爲了預備可能發生的陸戰,從羅亞多的軍內抽調一千人,令羅亞多親自帶隊,這小子機靈,總能搞出點新花樣來,羅亞多也是自己用老的人,有他在放心一點。
各項命令發下去,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劉琦到港口檢查船舶,返頭來看羅亞多這邊的情況。來到軍營,擡眼一看,霍,好大的氣派。
一千士兵,赤着上身,站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下身的褲子,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汗珠子骨碌碌往下砸,還真下了死力氣。看到劉琦,羅亞多跑過來,鄭重地行禮:“虎翼軍團蛟龍軍第二軍正在訓練,請大帥指示!”
劉琦問道:“小羅子,你這是搞的哪一齣啊?”
羅亞多笑道:“大帥瞧得起咱們,要帶着大傢伙下南洋,咱們都是有心肝的好漢,不能給大帥丟臉的。不是我自誇,這一千兄弟就是與鄭七郎手下的虎賁軍相比,陸地上毫不遜色,海面上一個殺他兩個。”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
羅亞多從劉琦的親兵做起,一步步坐到現在的位置,當然瞭解大帥的脾氣,道:“末將聽說,南洋熱啊,而且在船上可以動彈的地方不多,別的還好說,首先要能抗得住炎熱的天氣。所以,末將就想了這麼一招,在太陽底下,多煉煉。如果出去,這些混賬東西被南洋的太陽曬懵了,拿不動刀槍,大帥的臉面‘咕咚’掉進海里,我還活不活啊?”
劉琦板起臉佯裝發怒,道:“你是說,我的臉面,就握在你的手裡?你要是託不住,非得掉進海里不可?”
羅亞多小聲嘀咕着:“掉進海里還是好的,別把船砸個大窟窿就行了。”
聲音不大,劉琦聽得清清楚楚,正想再說道說道,忽然從轅門飛來幾匹戰馬,報事的人來了:“稟報大帥,從京城運來一船貨物,請大帥親自去查收!”
劉琦眉毛一挑,道:“什麼東西,還要我親自查收?”
報信的小兵神采飛揚,炫耀道:“是火槍,最新的火槍,足有一千杆呢!”
“什麼?”劉琦大喜,不是說明年才能裝備部隊,怎麼就送到交趾來了?按照常理,這樣的新式武器,一定要先裝備虎賁軍團,別的部隊只能用虎賁軍團淘汰的舊貨,就是這樣,也輪不到水軍。年初,劉琦求過官家,官家並沒有答應,這事如何讓人相信?
劉琦再問:“最新的?”
“是!”
“一千杆?”
“沒錯!”
劉琦哈哈大笑,轉身就走,左腳剛擡起來,右腿卻再也動彈不得。低頭一看,羅亞多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就是不肯鬆手啊!
“鬆手!你這是做什麼?”
羅亞多如同最惹人憐愛的小鳥一般,哀求道:“小的有一事相求,大帥若是不肯答應,小的就不鬆開!”
什麼事?大庭廣衆之下,成何體統?平日裡對他太偏愛了,是得修理修理了!
冷不防,只聽羅亞多朝士兵們吼道:“你們都給大帥跪下!”
羅亞多的兵,打仗不含糊,聽話更是不含糊,明白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服從。“刷”地跪下,同聲道:“懇請大帥答應了吧!”
劉琦臉沉下來,道:“說!”
羅亞多知道大帥生氣了,而起火氣不小,但是爲了那些寶貝,就是挨板子也是值得的。
羅亞多鬆開劉琦的大腿,回到隊前,“噗嗤”跪倒在地,道:“求大帥把火槍交給我們吧!”
一人呼,千人和,聲勢真是不小。
嗨,怎麼就沒想到呢!早就應該想到啊!
劉琦暗自想到:火槍既然在這個時候送來,官家的意思當然就是拿出去炫耀一番;船隊內的水手,當然不能裝備火槍,除了親兵營,還就是羅亞多這一千士兵了。既然如此,何不大方一點?
劉琦道:“好,一千杆火槍就交由你們使用,半個月後本帥再來督察,射擊成績不行,那就怨不得本帥了!”
話音剛落,場地內的士兵們樂得一跳溜高,就像一千匹小馬駒在尥蹶子一般。這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虎翼軍團終於裝備了火槍,是全軍團的喜事啊!
靖康十年七月十四日,劉琦率領十艘載重五千石的福船,六艘載重一萬石的神舟,五千水軍士兵,下南洋,尋宋州,耀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