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浚、韓世忠臉上的笑容,趙桓知道肯定有好消息了,不由得問道:“燕京有消息了?”
兩人上前見禮,起來落座,張浚率先說道:“我軍從初十日開始,包打燕京,十四日,張憲率五千軍隊從密道進城,裡應外合,一舉拿下燕京。當日卯時左右,宗固在順州城外的溫諭河谷,遭到李顯忠的阻擊,被部下所殺。燕京可以算是完完整整地拿下來了。”
趙桓進入北京大名府以來,每天都在等待着前方傳過來的軍報,這是他最關注的事情,也是最大的樂趣所在。一直盼望的東西一旦擺在面前,馬上就產生了新的奢望:“部隊損失大不大?燕京周邊府縣情形如何?”
韓世忠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捎帶着臉上的那道傷疤都顯得可愛多了:“前幾日種無傷也奏過的,押剌伊爾率領本部人馬自飛狐城躍過紫荊嶺,出擊易州,本是興之所至的一次軍事佯動,卻收到了奇效。易州守將率軍投誠,押剌伊爾揮師北上,在燕京城的西北部繞了一個大圈,除居庸關守敵還在負隅頑抗,其它的地方都已經納入我天朝版圖。目前,岳飛以一部北上,在檀州古北口與金軍援兵對恃,再分兵攻擊東部府縣,已經有人開始與岳飛聯絡投誠事宜,相信用不了幾天,東部就可以全都拿下來。”
趙桓連忙起身,在地圖上尋找古北口的位置,急忙問道:“金國援兵到的好快啊,何人統軍,兵力多少?”
“據可靠情報,金國發動了全國動員令,宗磐親自督軍救援大同府,宗弼則率領兩萬先頭部隊增援燕京。宗弼的實力每天都在增加,女真人拿起弓騎上馬就可以變成一名合格的戰士,看起來北部還會有一場惡仗。”張浚曾經出任樞密副使,對軍事並不陌生,似乎比趙桓還要在行一些。
趙桓皺緊眉頭,再問:“你們估計,金國最後能動員多少人馬?”
“燕京方向,至少要十五萬到二十萬才能與岳飛抗衡;大同府方向,至少要十萬。金國全國人口八百萬,女真各部只佔三分之一,其他各族應該不會一心一意幫助女真人,他們也要防備老窩被端,中京、東京、上京三地都要留下必要的人馬防守,這是他們所能動員的極限了。”韓世忠站在地圖前,冷靜地分析戰場態勢。
“二十萬對二十萬,岳飛的兵力是不是不太充足,是否需要增兵?”
韓世忠道:“金國倉促之間組成的軍隊,戰鬥力根本不能與我軍的一線軍團相比,岳飛下一步的職責就是守住新佔領土,令金兵無功而返。防守戰中,我軍的火器可以充分發揮威力,戰局的主動權已經牢牢地握在我軍手中,請陛下不必憂慮。想必無論是宗磐還是宗弼都知道,燕京對於金國的重要性。失去了燕京,金國再沒有與大宋爭奪天下的實力,我軍則進可攻退可守,完全處於主動地位。所以,金國傾國來攻,人人抱着必死的決心,而我軍新勝不免懈怠,士氣上要差許多;岳飛手下以步兵爲主,騎兵實力稍顯薄弱。女真人即使戰局不利,選擇退卻,我們也沒有足夠的實力進行追擊,進而擴大戰果。”
騎兵,趙桓手裡還有一隻最強的力量沒有動,就是虎賁軍團。目前,虎賁軍團一分爲二,一半留在京城,一半來了大名府。這幾天,王德沉着臉不說話,簡直就像一個啞巴;鄭七郎、岳雲在校場上殺的不可開交,嘴上不說,心裡憋悶,再不活動活動,都要瘋了。登基之初,擔心的是軍人太文弱太精緻,沒有軍人必須具備的虎威;現在呢,一聽打仗樂得“嗷嗷”叫,輪不到自己,氣得直罵娘,在愛將中間搞平衡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啊!既然是老虎,只用來守家就太可惜了,還是應該放出去咬人的。
想到這裡,趙桓心中有了計較,坐回龍椅之上,隨便地說道:“把京城的一萬虎賁也調過來,如何?”
韓、張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不可,萬萬不可。”
趙桓“噗嗤”一聲,被他們着急的樣子逗笑了:“身爲執政就要有執政的氣度,你們哪!你們的意思是,不可將京城的虎賁調上前線,還是朕去不得燕京?”
韓世忠起身說道:“當年大戰統軍川,陛下脫離大隊,陷入至危之境,如果不是祖宗有靈,萬民有福,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陛下是在拿江山社稷,拿中華的千秋大業做賭注啊!陛下絕不能到燕京去,臣萬死不敢奉詔。”
張浚的話就要委婉的多了:“吳階吳大都督,被羌人稱爲吳閻王,臣以爲,閻王的膽子肯定是大的沒邊了。而且吳階作戰,擅長鑿穿戰術,中央突破,每每身先士卒衝鋒在最前面,沒聽說怕過什麼。臣曾經與吳階私下裡聊過統軍川大戰,吳階聽到‘統軍川’三個字,當時冷汗就下來了,提到陛下失蹤一事,悔恨無極,竟痛哭失聲。陛下,無論是李張二位丞相,還是臣等五位執政,膽子沒有吳階大,不能承受那份驚嚇,所以……”
所以的後面應該就是——臣等不敢奉詔。
這是搬出所有的宰執來說事,趙桓貴爲天子,一言九鼎,放個屁都會讓大地抖三抖,這些都沒錯;但是他的意旨是靠着宰執傳達到四面八方的,沒有宰執們的協助,他什麼都做不了。當年張邦昌等人撂挑子,他就有了最真實的感受,最後還是請了太上皇出面斡旋,這才化解了一場政治地震。李綱明確說過,趙桓能來大名府,宰執們已經做出了巨大的讓步,再北進一步,宰執就集體請辭。身爲不同勢力的七位宰執,在這個問題上竟是空前的團結,趙桓那套分而治之的策略根本就沒有發揮的地方。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遇到一時解決不了的事情,暫時擱置起來,不失爲妥當的方法。趙桓無奈地嘆一口氣,說:“此事再議吧!還有什麼事要奏,沒事朕想出城散散心呢!”
氣氛緩和下來,韓世忠坐下,喝一口茶說道:“陛下,種無傷走馬活擒第五風,請旨如何處置?”
“哦?”想不到的事兒啊!原本想讓第五風在金國那邊在待些日子,看來他是等不及了。第五風向宗磐告密,不知是宗磐故意泄露消息還是無意中傳出去的,總之金國上層沒有不知道這件事的,宗弼告密知道的人倒是不多,第五風從大英雄一下子變成了人民的公敵,日子確實不好過。再待下去,恐怕會有生命危險,回來就回來吧!趙桓已經爲他想好了一個去處:將“風花雪月”從開封府分離出來,成爲一個獨立的組織,隸屬樞密院,原本是權宜之計,讓聶山統管,聶山老了,該考慮接班人的問題了。本來聶仲遠也是合適的人選,但是聶仲遠和歐陽澈關係密切,而且他還是聶山的本家侄子,象“風花雪月”這樣重要的部門,不能成爲任何人的私家領地,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第五風沒有任何根基,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能力又不錯,應該是合適的人選。
“讓第五風到北京來,朕要見一見這位國家的大功臣。”
這時,張浚小心翼翼地將三本奏摺雙手奉上,輕聲說道:“陛下,這是三個極重要的摺子,臣恭請聖裁。”
一封是尚書省發來的節略,另外兩封是樞密院的正副長官何慄、王稟的奏摺。掃了兩眼節略,趙桓感到十分意外,京城內的局勢似乎有不穩的跡象:岳飛與燕京商人議定的具體條款,在京城傳的滿天飛;吳階不經尚書省、樞密院私自調兵,出擊大同府,也是罪不可赦。還有人舊事重提,希望陛下以萬民爲念,早立儲君。現在正值議政院會議期間,上下兩院代表本來就要弄出點事情來,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這算找到了目標。至於何王二人,慢慢發展到水火不容的境地,無論大事小事,無論對國家有利沒利,這個說東,那個肯定說西,比如關於最顯赫的兩名大都督的事情,何慄認爲:對吳階的指責是無中生有,對正在領兵的岳飛,則必須申斥,彰顯朝廷的體面和尊嚴。
王稟爲什麼要抓住吳階不放?吳階是接到了朕的手札才調遣兵力,展開行動的,朕也與宰執們打過招呼,難道王稟的忘性這麼大?還是他認爲,樞密院比朕的尊嚴更加需要維護?打掉吳階的威風,他是否就可以接替何慄,掌控樞密院的大權?神衛軍團左廂都指揮使徐長天,是王稟信用的人,負責指揮由各個軍團精銳組成的部隊,顯然是吳階賣了他一個人情。王稟不是一個知恩不報的人,難道他已經算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