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喜歡的東瀛女子叫紀子,姓丹治比氏,她的家庭屬於關白大臣藤原忠通的家臣。店鋪被燒燬之後,大部分人拿着大宋賠付的一大筆款項,回東瀛去了。只有一名忠僕——丹治比良房留了下來。在本州島大片的土地,爲了取得不向官府輸租的權利,紀子的父親將土地的一部分所有權送給藤原氏,而後爲了不讓國衙檢田使進入莊園,再運作“不入”,雖然失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土地,終於取得了對自己名下土地的絕對控制權。紀子的父親沒有子嗣,紀子作爲女子沒有繼承權,那片土地的命運如何沒有人知道。
狗兒根本就不關心這些東西,找丹治比良房過來,就是爲了大家瞭解一下平安京。
“說說平安京吧!”
“是!大人!”丹治比良房跪坐在艙室中間,雙手放在膝蓋上,態度非常恭謹,“三百五十年前,桓武天皇時代,將都城從山背國的長岡遷到葛野,也就是現在的平安京。平安京坐落於葛野川與鴨川交匯部的河谷地區,周圍羣山環繞,是本州島最好的地方。歷經多年的建設,平安京已經成爲常住人口十五萬的我國最大的城市。京城南北長約十一里,東西寬九里,以朱雀大路爲中心,分左京右京兩區。南北的街道稱爲‘條’,東西的街道稱爲‘路’,京城北部爲皇居和官衙所在地,天皇、貴族、高級官員、武士等都生活在那裡,周邊地區是政府官員的官邸,宅院井然有序,形成天堂一般的官邸街。鳥羽上皇住的地方稱爲鳥羽殿,崇德上皇住的地方稱爲崇德殿。法成寺是京城最恢宏的建築,平等院鳳凰堂是最幽玄的淨土。
京城氣勢宏偉,朱雀路寬約二十六丈,最窄的街路也有四丈寬,道路兩邊柳樹與櫻花交錯種植,如錦似緞;大殿們的生活似乎比大宋的官員還要奢華。”
這樣的平安京實在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王巖道:“平安京似乎與大唐長安有些相像啊!如果沒有記錯,長安城的朱雀門大街寬五十丈,平安京可不就是縮小了的長安城嗎?”
丹治比良房連連點頭:“是的,我也聽說過平安京就是模仿長安城建造的,想不到長安城的街道是如此寬闊啊!”
李顥自豪地說:“長安城豈是你們所能臆測的?不僅有寬敞的街路,還有高高架起的‘閣道’。閣道大多是封閉式的,在兩旁開有小窗,行駛在路上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色,而外面的人卻看不見裡面的情況。從坐落在城東北的大明宮到皇城東南的興慶宮,再從興慶宮到最南端的曲江池,都建有閣道。這條閣道最起碼有二十里長,相像不到吧?”
丹治比良房道:“貴國東京汴梁城似乎……”
似乎沒有長安城宏偉啊!
李顥道:“我國皇帝陛下不願勞民傷財,不願做這些表面文章,即便如此,汴梁城是將北方的豪放與江南的陰柔結合最好的城市,她有自己獨特的優點,與長安城相比,也是春蘭秋菊個擅勝場!”
瞧着丹治比良房說到平安京自豪的樣子,大家都是非常不爽,少不得要來教訓幾句。
經九日航程,大宋船隊抵達東瀛難波津,在此地靠岸,東北方一百里就是東瀛人引以爲傲的平安京。
碼頭上站着百餘人,從旗幟上來看應該是中納言武田仁豐前來迎接了。見慣了鮮花、笑臉,聽慣了掌聲的羅亞多,臉色不善:“小日本忒不講禮數,連海盜上的人都不如,自以爲學透了中國的精髓,豈不知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學會,什麼東西!”
霍易書傻傻地問:“東瀛人自稱日本,我們大宋卻稱呼他們爲東瀛,卻是爲何?”
“東瀛嗎,顧名思義就是瀛洲之東,應該是我中華名分下的土地。我們暫時不去理會,讓他們苟延殘喘,並不是說這塊土地就是他們的了。日本,含義太貧乏了,中國人不喜歡。”狗兒笑着答道。
正使王巖面沉似水,道:“登岸!”
五百虎賁,打着依仗,雄赳赳氣昂昂地踏上東瀛的土地。王巖在前,李顥居中,羅亞多在後,都是簇新的官服,緩步登岸。
“東瀛國中納言武田仁豐前來迎接大宋使節!”
賓主互致問候,武田仁豐上前說道:“可曾騎馬?我們已經爲貴使備下了。”
王巖不鹹不淡地說:“多承主人美意,不敢有勞,稍候片刻,馬匹就可以上岸了!”
隨着艦隊跨海而來的不僅是人,還有一千匹駿馬,都是產自河曲的優等戰馬,從第一匹戰馬上岸,武田仁豐的眼睛就沒從馬身上移開,反覆唸叨着:“好馬,好馬啊!”
一小隊東瀛士兵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五百虎賁護在兩翼,腰上挎着鋼刀,背後揹着火槍,火紅的戰袍呼啦啦捲起,完全將東瀛人的勢頭蓋住,有那麼一點喧賓奪主的意思。
武田仁豐與王巖並轡而行,問道:“一路東來還順利嗎?”
“賴祖宗洪福保佑,風平Lang靜!”
“似乎還有五艘軍艦,難道是鋼鐵製造的?”
王巖道:“正是!那是我大宋最新型的鐵甲戰艦,靠蒸汽輪機推動,航行萬里如履平地,方便的很啊!”
“貴使前來,我國熱烈歡迎,不過……”
小日本的意思王巖清楚,斬釘截鐵地說:“聽聞這一帶海域頗不太平,我國商船多次遭到暴徒搶劫,所以不得不有所準備。哼,在我大宋軍威之下,毛賊望風而逃,可惜啊可惜。”
搶劫大宋商船的事情不是沒有,但是搶劫犯是不是毛賊就值得商榷了。根據“風花雪月”的情報,多半是東瀛的地方武士團所爲。東瀛的軍隊從郡司子弟和富戶中招募,這就是所謂的“健兒制”;五十年來,武士團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有隸屬於上皇以保衛院政爲目的的武士團,還有爲保護一家一戶而成立的小型武士團。
一般來說,武士團是按照宗族結合、主從結合這兩種關係組織起來的。在鄉領主往往都有一門龐大的宗族。在某一門中,在鄉領主本身是“本家”,此外都是“分家”。“本家”就是族長,稱爲“惣領”,“分家”稱爲“庶子”。“分家”奉“本家”爲首領,聽從其命令。一旦有事,一門便團結起來戰鬥,“惣領”任指揮官。主人從其宗族子弟和非宗族子弟中挑選出有能力的人作“從者”,給與從者土地並予以庇護。出自—門的宗族子弟——“從者”,稱爲“家子”,出身非宗族子弟的“從者”稱爲“郎黨”或“郎從”。“從者”在戰時和平時須盡軍事和其他義務,絕對效忠主人。
實力最強大的兩個武士團是桓武平氏和清和源氏武士團,到底他們有多少成員,有多強的實力,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說得清。
目前,朝廷還保持着最後僅存的那麼一點權威,只需要哪個人站出來,伸出手指頭,輕輕那麼一戳,就會天下大亂了。東瀛亂不亂不關大宋的事情,官家說,我們只要做生意,打仗呢,武器可以多賣一些;不打仗呢,絲綢、茶葉、瓷器可以多賣一些,沒什麼分別的。
猜疑的融洽中,平安京已在眼前了。從東西寺之間的丹鳳門進城,街道兩邊站着淨街的武士,東瀛百姓們木然地望着遠方來的客人,他們根本就不關心是什麼人來了,讓日子過得好一點纔是他們在意的事情。蒼翠的柳樹,素潔的櫻花,比汴梁還要復古的建築,醜陋的男人,漂亮的女人,這就是平安京。
威武的虎賁,從內而外散發着自豪感,他們比東瀛男人高大,比他們更男人,比他們更應該擁有人世間美好的東西,怎麼能不驕傲呢!
花枝招展的女人們,散落在朱雀路兩邊,指着大宋男人時而竊竊私語,時而笑逐顏開,人在笑,髮髻上的櫻花也在笑呢!
近衛天皇在東朝堂接見了大宋使團。
東瀛人真落後,還坐在地上議事,進門還要脫鞋,真是麻煩啊!
王巖代表大宋天子宣讀給東瀛天皇的國書,重申希望兩國世代友好,互通有無,做千秋萬載的好兄弟。
而後賜座上茶,天皇問道:“聽聞金國興兵南下,飲馬黃河,貴國準備遷都已避敵鋒,而今戰事進行的如何了?”
王巖與李顥面面相覷:這是從何說起啊?靖康十五年燕京會戰,金國退出山前七州,大宋據長城而守,固若金湯,東京汴梁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安全過:興兵南下,還飲馬黃河?
王巖道:“靖康元年,吾皇初登大寶,女真人悍然南下,被我大宋軍民奮力擊退。靖康十五年,我國燕京大都督岳飛一戰而取燕京,女真倉皇北顧;天武軍團耀馬大同府,金國閉門不戰。至於遷都一事,純屬子虛烏有,一笑可也!”
天皇望向關白大臣藤原忠通,藤原忠通面色如常,道:“燕京不是金國的領土嗎?”
李顥道:“燕京從來都是我華夏的領土,證據確鑿,毋庸置疑,請關白大臣慎言!”
“巴嘎!”藤原忠通身後一名武士怒喝一聲,衝到李顥身前五尺之地,“你侮辱了大殿,我要向你挑戰!”
來人拔出腰間的長刀,東瀛人稱之爲太刀,他的右側還掛着一把短刀,應該叫腰刀。每名武士又是配帶雙刀的,這是他們的規矩;其實能殺人的刀只要一把就夠了,難道敵人會讓你每把刀都劈上一下?
“砰”地一聲,羅亞多拔出短槍,一槍擊中武士的束髮的帶子,一蓬髮絲在空中飄蕩,擋在李顥身前,悠然道:“這就是你們東瀛國的待客之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出李郎中只是文官不懂武藝嗎?看在關白大臣的情面上,饒你不死,還不退下?”
總共四人進入大殿,還有一個王世雄沒有動。
“巴嘎!”人影晃動,七名武士將羅亞多圍在覈心,雙手緊握太刀兜圈圈,瞧架勢是在等候命令。羅亞多不屑地一笑,他不在乎在這裡殺幾個人,即使殺了他也不會有事:還從來沒有聽過大宋的使節在其他國家受傷的事情,如果他羅亞多流年不利有個三長四短的,東瀛國也就完了。
王世雄甫一進入大殿,立即被天皇御座之後兩名女使手裡的東西吸引住了。左面那人抱着一面銅鏡,右面那人捧着一把寶劍,如果沒有猜錯,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八咫鏡、草剃劍。
相傳天照大神創造了東瀛的天和地,而天照大神的孫子瓊瓊杵尊成爲東瀛的天皇之後,繼承了天照大神賜下的五件神器:八咫鏡、阪瓊曲玉、草剃劍、天皇印、玉輅祥雲車。八咫鏡可以映出所有東西的形狀,代表正直;草剃劍代表勇氣;阪瓊曲玉代表慈悲;天皇印是皇權天授的象徵;玉輅祥雲車則是後世子孫再入仙界的工具。
草剃劍不止有一個名字,也可以稱之爲天叢雲劍或者都牟刈之大刀。相傳,東瀛武尊也就是天照大神的弟弟建速須佐之男,惡戰斬殺八岐大蛇之後,剖開屍身至蛇尾處,所配御天十握劍的劍刃忽然生出瑕疵。建速須佐之男非常奇怪,以爲其中必有蹊蹺。於是用劍鋒,剖割蛇尾,發現了都牟刈之大刀。建速須佐之男取此大刀,仔細端詳,以爲異寶。所以把斬蛇的經過告訴了他的姐姐天照大神,並將寶刀獻上。
東瀛人的無禮舉動,惹惱了重陽子王世雄,心神一動,八咫鏡陡降白光,草剃劍發出一陣清鳴,電光火石間飛到王世雄面前。
長嘯一聲,握住寶劍,輕輕一斬,七把鋼刀應聲而斷。
“鼠輩大膽!”王世雄的全身籠罩在八咫鏡發出的白光之中,把指輕彈,清鳴聲越發悅耳了。
失去了兵刃的東瀛武士,同時也被神器奪走了靈魂,“噗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殿內大臣相顧失色,拜伏在地,最後就連天皇都跪下了。
“恭迎武尊,請武尊訓示!”不僅是天皇,幾乎所有人都將王世雄當作了下凡的建速須佐之男,要知道,建速須佐之男的子孫都是東瀛人敬奉的神靈,更不用說他本人了。千百年來,令草剃劍離鞘而出的只有王世雄一個人,而八咫鏡似乎也在預示着什麼,事情之玄妙遠非人力所能揣測,在神的面前,天皇與普通人沒有什麼分別,只不過是多了一層親戚關係,時間太長了,親戚也遠了,天知道武尊會說什麼做什麼。
通譯官已經嚇得昏了過去,沒有人翻譯,王世雄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以爲是在賠禮道歉,正色道:“今天是你們的不是,知道錯了就好!”
天皇仗着膽子說道:“請武尊多留些時日,也好讓後輩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王世雄說:“天皇還是不錯的,知錯能改!不用跪了,都起來吧!”
“您老人家不生氣了?”
“起來!起來!”
老祖宗的話雖然聽不明白,說的應該是神話吧!不過,看得出老祖宗已經不生氣了,天皇滿心歡喜,想套套近乎:“櫛名田姬大神安好?”
“起來!”
“八島士奴美神安好?”
“混賬東西,莫怪本人說粗話,都給我起來!”
“宇迦之御魂神安好?”
“哇呀呀,氣死我了!”
“布波能母遲久奴須奴神安好?”
天皇說的這些大神,不是建速須佐之男的妻子就是他的兒孫,都是東瀛有名的大神;不過今天是驢脣不對人嘴,沒有說到一塊去!
王世雄是得道高人,被這些人氣得“嗷嗷”直叫,拎起近衛天皇,幾乎貼到天皇的眼珠上吼道:“巴嘎!老子讓你起來!”
天皇一臉無辜,失魂落魄,體弱篩糠,狼狽到家!
大殿之內,幸好還有能聽懂他的話的人,李顥道:“世雄,冷靜點!人家好歹也是天皇,一國之尊,被你像小雞一樣拎着,成何體統?我們來自偉大的禮儀之邦,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失了禮數。還不把人放下!”
還是羅亞多機靈,衝過去將通譯官拎過來,幾巴掌扇醒,道:“快點幫着翻譯!”
天皇被扔在地上,王世雄還在叫:“起來,都給老子起來!”
天皇等人全都起身,垂手而立。
這下王世雄氣順了:“雖有小錯,也無大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是不是啊?好了,劍還給你,好劍啊!”
天皇能聽懂了,又跪下:“請武尊訓示!”
得,繞了一圈又繞回來了。
四名大宋的高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剛纔還明白,馬上就糊塗了。
王世雄走到通譯官面前:“他叫我什麼?”
“武尊!”
“武尊是誰?”
通譯官“哏嘍”又昏過去了,羅亞多再扇,不好使;連說帶比劃,叫女使取來一些水,將差點去見武尊的通譯官招回來,惡狠狠地說:“你他孃的再昏過去我殺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