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老闆貴姓?”良久之後,郝任出聲問道。
青年看着他,平和一笑,答道:“免貴姓月,名景陵,綽號蓬萊。”他說着,轉過了身體,看着當鋪的大堂。大堂中央擺放着一顆烏金色木雕,木雕是鐵樹的樣子,在最上方插着一把劍。
月陵看着劍,嘆了一聲,對郝任道:“你知道這家當鋪的來歷嗎?”郝任還沒有接話,他有自言自語道:“當鋪裡面的這些東西雖然看上去不起眼,但它們卻是真正的價值連城寶物,每一樣東西都需要用靈物來兌換,或愛情,或生命,或勇氣,或善良。當走進這個當鋪的時候,也就意味着你在和魔鬼做交易,這也是靈魂當鋪的而真正含義。”
郝任默默地聽他說着,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給他如此詳細地解釋靈魂當鋪的含義。只不過,對方所說的並沒有讓他有多少驚訝,因爲他早已經猜測到這一點。
月陵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恍然道:“我忘記了,你也開過這樣的當鋪,自然猜測到了其中的意思奧妙。”
郝任點了點頭。從秦末開始,他將各種寶物賣與那些人物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自己身體當中多出了一些東西。他知道,那是對方和他用來交換物品。無論是項羽的生命,虞姬的青春年華亦或者小喬的一曲絕響,當他們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原有的東西便再也不屬於他們。
月陵帶着花楹離開了當鋪,只留下郝任一個人呆在當鋪裡面。鐵樹木雕上的劍月陵並沒有帶走,或許是他忘記了,也或許是他特意留在這裡。
他縱身躍上鐵樹木雕,將劍從上面取了下來,握在手心。
“鎮妖!”他看着劍柄是用古篆書寫的兩個字,口中將它唸了出來。妖異的紫色光芒從劍柄竄了出來,彷彿一條小蛇,從他手心遊走到他的心臟。他握着劍柄的手在顫抖,紫色的光芒進入自己的身體之後,他感到渾身一陣冰冷,就像被壓在九重冰山下面一樣。
寒冷讓他打了一個趔趄,半跪倒在鐵樹木雕前面。他的臉上青筋暴起,劍內的寒氣在凍結他身體裡面所有的器官,他似乎都感覺到心臟此時正在生出冰渣。
黑色肉錐破開他背上的衣服,然後在一瞬間變成一對無比龐大的翅膀,他的額頭上升起雙角,指縫中間開始長出粘膜。他低頭看着這一幕,知道自己正在返祖。
唯有突破基因鎖的時候,纔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它上一次出現還是在三百年前,一晃多年過去,他終於要突破四階基因鎖。
……
王安在靜靜擦拭自己手中的斧鉞。郝任進渝州城的時候,他看到了。他知道渝州城裡面住的是誰,跟在他周圍的那些妖魔也知道渝州城裡面的那個人是誰,他們都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七個時辰已經過去,天色已經大黑。他將擦拭過斧鉞的絲綢丟掉,三隻眼睛盯着夜幕之下的渝州城,知道郝任是不可能從渝州城裡面出來了。
和他一同前來的那些妖魔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開始收拾自己的武器,準備返程。
但就在這個時候,夜幕當中傳來一聲慘叫,聲音慘絕人寰,打破了夜色之下的寂靜,讓所有妖魔一瞬間變得警惕起來。王安手一瞬間抓住斧鉞,三隻眼睛看着周圍。
他的第三隻眼在可以看清夜色當中的一切景象,可在這個時候,卻根本無法看清在渝州城外這片叢林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忽然間,他感到腳下有些粘稠,便微微擡起腳掌而後低頭看了下去。
鮮血在地面上肆意流淌,匯流成河。
他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這麼多的鮮血,這的死多少人才能造出來。他不知道跟他抱有同樣目的而來的妖魔到底有多少,但心裡突然有一個很冷的猜測,恐怕這個時候,叢林當中除他之外已經沒有其他活物。
莎莎的聲音在叢林當中響起,他驚恐地環顧四周,手顫抖地握着斧鉞。
一道雪白的亮光突然綻放,須臾之間從空間當中劃過,王安的腦袋墜落到地面上。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郝任走了過來,用腳踢了走了那個妖魔的腦袋。他將鎮妖劍插在地面上,黑色的洪流從地面向鎮妖劍涌動,所有妖魔流落下來的鮮血全部被鎮妖劍吸收。
他握着鎮妖劍,心中殺意盎然。他看着金山寺方向,展開背後雙翼,以數倍於音速向着那裡飛去。
……
沒有人知道,在渝州當鋪的月陵離開渝州城的時候,世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西川多出來了蜀山,山裡面有座鎮妖塔;三界之外多了魔界,又多了神界。這突然間出現的東西,讓天上諸神都有些驚恐。
這樣的災變,無論他們怎麼樣推算,都無法推算出來結果。
一羣妖怪誤入了蜀山,才發現裡面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大陸,他們心中充滿了驚喜,不知道這是否能夠讓他們一飛沖天。每逢寶物出世必有乘龍御風,這羣小妖無疑在打這樣的念頭。
發生變化的不僅僅是蜀山和天界,連帶着西湖邊上的雷峰塔也發生了異樣變化。
許宣靠近雷峰塔的第三十二天,他的髮色突然變得發白。雷峰塔彷彿一個魔物,在吞噬他的體內的生機。他將青靈玉佩拿了出來,握在手中,玉佩本身傳來的冰涼之意,彷彿麻沸散在止着他身心疼痛。
“娘子。”他艱難地爬了出來,用力敲打着雷峰塔的大門,他不知道雷峰塔發生了怎麼樣的變故,會突然吞噬自己的生命,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在雷峰塔內的白素。
白素在雷鋒塔裡面,她不知道外面的許宣早已經頭髮變白,她呆呆地看着不停從塔頂墜落下來的碎片,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心悸。她的力量被雷峰塔鎖死,在塔內,她跟普通弱女子沒有什麼兩樣,見到碎片不斷落下,只能憑藉自己的力氣,不停地躲閃,以免被碎片砸中。
雷峰塔的碎片墜落的越來越多,它原本的面目也展現在許宣和白素的面前。那是一顆淡紫色的珠子,不是很大,只有大拇指蓋大小。
珠子懸浮在天空當中,散發着金色的光芒。當光芒照射在白素身上時候,她感到強大的吸引力拉着自己向珠子飛去。那股吸引力是那般強大,即使她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阻止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被拉往珠子。
在拉扯的過程當中,白素漸漸現了真身,一條白色的巨蛇橫亙在天際。雷峰塔容納不下白素真身,在她真身顯現的那一刻,整個雷峰塔頓時被她衝破。
白素是被迫變成真身,她感到自己皮膚上的鱗甲在不斷掉落,身體裡面僅有的那根骨頭也在不斷收縮。被珠子的光芒照射,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小,漸漸地,一把傘的形狀出現在天空當中。
骨骼爲傘骨,皮膚爲傘面。誰也沒有想到,白素被珠子的光芒照射之後,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珠子在這個時候飛了過來,變得越來越小,和傘尖碰觸到一起,鑲嵌在傘尖上。
許宣呆呆地看着這一幕,無從料想到白素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寧願她是一條蛇,也不遠她變成了一把傘。至少,蛇算生物,而傘只是物品。
雷峰塔開始倒塌,無數的磚瓦碎片如同隕石一般往下墜落。白素當初發過誓言,只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她才能從其中出來。這個時候,雷峰塔倒了,而她卻只能以一把傘的樣子出現在世間。
或許是殘存的靈智有感,傘看到了處在雷峰塔下面的許宣,便立刻飛了過來,撐開傘面,將許宣護在下面。
即便她已經沒有了多少靈智,但依稀還記得,自己要保護他。
世事如煙雨濛濛,轉換多變,我只願當一把傘,默默地陪伴在你身邊,爲你遮風擋雨。這應該是白素最好的寫照。
許宣聽着耳邊傳來的磚瓦破碎聲,聽到雷峰塔倒地瞬間的轟鳴聲,卻沒有任何的感覺。他伸出手,握着傘柄,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他和娘子認識的第一天,就是因爲一把傘,卻沒有想到最後終結的那一天,還是因爲一把傘。
一直待在身上的青靈古玉在這個時候抖動了起來,他將玉佩拿了起來。冰涼的感覺從手心傳到心底,他身體突然顫抖起來,皮膚上逐漸出現一次冰霜。
輕微的破碎聲響起,彷彿冰雕破碎,他的身體變成了碎片,只有靈魂被吸入古玉當中。
你若是爲傘,我只求當一塊吊墜,裝飾你的存在。這是許宣被吸入古玉之前最後的念頭。
玉佩突然多了些許紅線,將古玉和傘連接到了一起。
……
郝任從渝州飛到雷峰塔的時候,見到這最後一幕。所有的一切完成之後,傘也沒有了靈智,安靜地躺在雷峰塔的廢墟當中。他走到跟前,將傘拿了起來。
“得到古靈聖傘,主線任務完成,六個小時之後將會傳送回主神空間,請做好準備。”主神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他將傘握在手心,良久沒有言語。他追尋了一千年的古靈,原來就是這個東西。
許漢文受苦,白素貞絞起,紫微星有難。他想到了在原先世界當中,觀世音對白素貞說的那一句話。紫微星有難。紫薇,紫薇。他念着這兩個字,驀然驚醒。所有的紫薇帝女,其實就是白素。他苦澀一笑,原來他想要得到古靈,就必須要讓白素身死。
他養了她二百年,她以這樣來報答自己。
他想起在渝州當鋪裡面,月陵對他說的。每一件東西,都需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當你拿走了東西,也就失去某些東西。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理解對方意思。
他將傘收了起來,向着金山寺飛去。
還有六個小時纔會回到主神空間,這些時間已經足夠他將法海殺了。他不知道白素變成傘,無論是命中註定,還是另有推手,法海他都不可能放過。
錢塘黯然的午後,他到了金山寺的門前,翻修後的金山寺比原先的要小上許多。他看着這座新修的寺院,心中想到,既然起來了,那就再次倒塌吧。
他抽出鎮妖劍,用力地插在地面上。地面上出現一條條裂痕,並向着金山寺蔓延而去。剛剛修建起來的金山寺就這樣轟然倒塌。法海從廢墟當中飛了起來,衝着郝任怒喝:“小賊,我與你沒玩。”
郝任看着他,輕輕一嘆,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去。”
他剛剛說完,身子就躍了起來,如一陣清風從鎮妖劍旁邊經過,一個翻身將劍從地面上拔了出來,向着法海殺去。滔天的殺氣在天空縱橫交錯,鎮妖劍原先是被放在蜀山鎮妖塔裡面,不知浸染了多少妖魔鮮血,當它出竅之後,那股殺氣可破蒼穹。
法海臉色鉅變,他感受到郝任比之前要強大數倍,也知道對方手中的劍是蓋世兇劍。
他祭出紫金鉢,想要用它來抵擋郝任的進攻。可就在他剛剛拿出它的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從它身上傳來。鎮妖劍斬在紫金鉢的身上,一道道裂紋從紫金鉢身體擴散出來。
法海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紫金鉢可是佛祖賜給他的寶物,這個時候竟然會被對方一劍斬碎。他感覺到鎮妖劍的強大,卻從來沒有料想到它竟然會強大到如此地步。
僅僅一劍,紫金鉢就碎裂。
紫金鉢破碎之後,郝任捨棄了鎮妖劍,直接握着拳頭向法海的腦袋上砸去。
砰地一聲,法海的腦袋被郝任打成了豬頭,他冷漠地看着堆放,道:“這一拳,是替素兒報的。”
接下來,他又是一拳砸在對方的鼻樑骨,道:“這一拳,是替我報的,我討厭禿驢。”
最後一拳,他砸在法海的靈臺,將對方砸暈過去。他道:“這是當年看電視時候,一直沒有報上的心頭之恨。”
等到法海暈過去之後,拔出鎮妖劍,插入對方胸膛,將對方的血肉連帶靈魂全部吸入鎮妖劍當中。
等法海死了之後,他看了一眼這個世界,已經察覺出來它的鉅變。從他進渝州城的時候,這種劇變其實已經悄然無息開展了,彷彿是兩個世界碰撞到一起,許多熟悉的東西疊加到了一起。
比如蜀山,比如渝州當鋪,比如天墉城。
各種各樣亂入的東西使得人間大地如同一盤大雜燴,所有好的壞的都放進來,在裡面胡亂作爲。
亂入的不僅僅是各種神話傳說當中的人或事,還有許多不同的王朝與帝國。比如唐和宋碰到了,成吉思汗碰到了秦皇,努爾哈赤遇到了朱元璋。各種各樣的帝國在人間大地上開始交戰,刀兵四起。
就在郝任打算進一步偵查這個世界的情況之時,主神的白光照射在他身上,將他籠罩在裡面,帶入主神空間。
在這個世界混亂的時候,數萬個平行位面都感到了顫抖感。位面彷彿成了大海當中的一條船,碰到了最嚴峻的海浪。夕明澤坐在皇位上,位面搖晃的那一瞬間,他頭頂的珠簾抖動了一下。
他站起身來,目光彷彿破開重重空間,看着多元宇宙的最深處。他表情十分嚴肅,因爲這樣的情況比他推演的要提前數百年。
“傳令,無限衛做好入侵世界的準備,九州十三衛守護古劍世界。”他略微思考片刻,將命令傳遞到分佈在世界各地的衛所。
不僅僅是夕明澤,所有無限空間的頂尖小隊都感到了這種變化趨勢,而後紛紛做出應對。
傳聞已久的無限空間變動,此時終於拉開了帷幕。
從渝州當鋪的月陵見到郝任那一刻起,主神空間就無法像往常那樣變得安寧。
……
“過來看一下,我們發現了重大事情。”
當郝任剛剛回到主神空間的時候,韓立面色沉重地走來過來對他說道。他腦子有些發懵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隨着他向前走去。
走了沒有多久,郝任見到天釵隊其他人都在一張星圖前匯聚,目不轉睛地看着它。星空圖上有數十個小點,那些小點彷彿碰碰球一樣互相之間在不斷碰撞,有一些小點被撞碎,而後分散成更多的小點。
他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問道:“它是什麼?”
a80伸出手指,點了點星圖上的一個小點,頓時屏幕上被一幕場景遮擋住。場景裡面,有仙人在飛天入地,有法寶在毀天滅地。郝任看着它,只聽到從裡面傳來一聲大喝:“休要作祟,否則封神臺上免不了要走一遭。”
僅僅是這一句話,他就已經明白了畫面裡面是在哪裡——封神演義。
a80繼續點動,畫面一轉,出現無數的機器人在密密麻麻排陣。他見機器人周圍的場景有些面熟,想了片刻,猛然想起,那就是他們進入的第七個世界——光與暗的機器。
隨着a80繼續點擊,他們原先進入過的世界都一一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除了維度墜落以及最終決戰。
那兩個世界所代表的小點,分別呆在星圖的角落,一個光芒極爲明亮,一個則極爲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