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夜到黎明,魂獸的進攻絲毫沒有停止。
它們不知疲倦,不知害怕,瘋狂的攻擊着城牆。
即使耗盡了體力,也沒有絲毫後退或者離開。即便是趴在城牆下,依然用全身每一處地方攻擊着。
城下的屍體越來越多,高高的墊起一層。魂獸們踏着這些屍體,不斷的向城牆上躍起,企圖跳進去。
每當這個時候,文天就會指揮着城牆上的士兵將一桶桶燒的通紅的瓦罐扔下去。
滾燙的油從摔碎的瓦片間四散飛濺開。
火紅的油液濺在魂獸的身上頓時發出嗤嗤的聲音,竟直接將它們燙穿!
慘叫聲在城牆下此起彼伏,聽着滲人。
不過片刻,牆根下的屍體又壘起一層。
更多的魂獸前仆後繼,沿着這些屍體堆砌的地方瘋狂的向上猛撲。
一點火星突然從城牆上落下,火焰頓時竄了起來。被油液沾染的城牆立刻變成了一堵恐怖的火牆!
牆根下的魂獸屍體被這火焰無聲無息的燒成了灰燼。原本壘起的屍骨也全部化爲了屍粉。
更多的魂獸在這火焰中不斷的慘叫着,依然瘋狂的向上躍起。
文天通紅的雙眼中佈滿了血絲。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城牆上守了多久。他也沒有精力去管其他三面城牆能不能守住。
屍骨堆起來被燒盡,再堆起來又被燒盡。如此重複了不知多少次,就連城牆上的守衛都已經完全麻木。
可是,魂獸們依然沒有停止。
好在宜城畢竟是邊境要塞,城雖不大,城牆卻十分堅固。
秦思月又早早做了準備,所以並不顯得慌亂。
城衛營和元修家族以及城內的其他元修相互配合,分成幾支隊伍,輪流上城牆抵禦。
即便如此,傷亡也非常大。
更可怕的是,傷口無法癒合的消息已經漸漸傳開。
“文天,你下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我來守着。”
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轉來。
文天微微一怔,有些麻木的愣了一下,這才轉過身。
“夫人?您什麼上來了?您應該在府中休息纔對。您放心,有我在,敵人絕對進不來!”
臉色蒼白的秦思月搖了搖頭,擡頭看着微微泛白的天空,“別逞強了。這些魂獸已經攻了整整一夜了。你必須休息。我這點傷沒什麼大礙。放心吧。”
文天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竟是已經守了一夜!
看着周圍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的士兵,文天很擔憂。
他用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城中的箭鏃、火油消耗極大,已經沒有多少存貨。若是這些魂獸依然如此這般瘋狂,沒有火油和箭鏃,恐怕擋不住魂獸的進攻。”
秦思月望着城牆下依然多如牛毛的魂獸,內心沉甸甸的。
任何一頭魂獸的死亡對於魂修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可敵人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四個城門雖然還未失守,但所有人幾乎都已經到了極限。
“我們還有多少火油?”
“府庫剛剛傳來消息,火油不到一百瓦罐了,箭鏃也所剩不多。城主府的工坊在加緊做箭鏃,但相對用量也是杯水車薪。”
秦思月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點東西怕是最多隻能堅持一天。”
她的眼中猛然冒出精光,冷聲道:“傳令!宜城所有百姓就地取材,爲守城將士製作箭鏃。從各元修家族抽調工匠組成專門的隊伍,材料也由各元修家族負擔,必須想盡辦法製作出更多的火油和箭鏃!”
“讓百姓們就地取材製作箭鏃倒沒什麼。可是,讓這些元修家族自己出人出力,無異於割他們的肉。我擔心這些元修家族恐怕不肯。”,文天有些猶豫。
秦思月冷笑,“不肯?再不肯宜城就要亡了!如今局勢危急至此,正是這些元修家族們出力的時候。你告訴他們,若是有人不願意,就不用在宜城待下去了!”
文天心中凜然。
看來其他三處城門的情況更糟。否則夫人不會使用如此直接霸道的手段。
在如今這個局勢下,這樣做多半能夠達到目的。但也必然帶來更大的隱患,實非城主府之福。
可是,夫人既已做了決定,便不會再更改。
文天正要躬身告退,卻被秦思月叫住。
“還有,給城裡最大的那幾個元修家族發請帖。讓他們來城主府議事廳,就說有要事商議。”
文天渾身一震,立刻就想到夫人的意思。
沉吟片刻,他擡頭看着秦思月,“這件事最好大張旗鼓,讓宜城所有人都知道。”
秦思月點了點頭,“你辛苦一下,親自來辦這件事吧。”
……
和城主府僅僅隔着兩個街區的趙府,議事廳裡座無虛席。
籌備已久的越溪峰會花費無數的心血,誰會想到澤熙王朝竟突然對宜城用兵。
原本熱鬧非凡的越溪峰會幾乎瞬間就被戰爭的腳步打亂。
趙府爲此損失慘重。
那些受其邀請,如今卻被困在宜城的商會商行們恨不得掘了他們的祖墳!
自從趙府公子趙培安神秘失蹤後,趙洪天就很少參與趙府的事務。
一應大小事皆是幾個族老把持。
他彷彿一下子老了,沒有了銳氣,失去了進取心。
可是,今日他卻高居主位,眉宇間雖有隱憂,卻並無半分頹廢之態。
“洪天,今日你把我們召集於此,到底所爲何事?”,一個頭發已經全白,在府中頗有威望的族老問道。
趙洪天掃視全場,所有人的神情動作都盡收眼底。
他朗聲道:“想必今日城主府送來的消息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不知諸位對此有何看法?”
白髮族老端坐在椅子上,細細品了口剛剛泡上的香茶,這纔不緊不慢道:“如今宜城面臨危機,我元修家族理當和城主府共同進退纔是。”
他頓了頓,又冷哼了一聲,“不過,畢竟是城主府有求於人,這態度可不像是求人的態度。”
當下就有族老挺了挺又幹又瘦的胸膛,“那女人才執掌城主府多少時日,竟是如此飛揚跋扈!我趙府立足宜城多年,即便是拒絕了她,又能怎麼樣?難道她還能派兵攻打趙府不成?就算真到這一步,就憑城主府如今的狀況,她又能抽調出多少的人手?”
看着滿廳的族老竟有一多半露出傲然和不屑的神色。
趙洪天的心底不由深深的嘆息。
時至今日,這些老東西竟然還認不清形勢。
稍稍猶豫,他緩聲道:“如今的宜城,城主府的力量的確不強,但卻佔據着大義。這位嶽夫人肯據城堅守,而不是棄城逃跑,僅僅這一點便贏得了宜城百姓的支持。更何況因爲越溪峰會的關係,被困在宜城的外地商行商會的人也不少。雖然抵禦外敵相形見絀,可若是調轉槍口對付我們,還是綽綽有餘。”
“就憑這些人能把我趙府怎麼樣?”,有人不屑的說道。
趙洪天卻是冷冷看着他,“這個時候,暗地裡不知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趙府呢!稍有不慎,羣起而攻之的可不光是宜城的百姓!”
他頓了頓,看着衆人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鄭重,接着道:“即便我們不想承認,但諸位心中也都明白,薛府和我趙府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薛靖元和薛靖華這兩隻老狐狸難道比我們更膽小怕事?他們信誓旦旦的於那邊合作,到頭來還不是被城主府擺了一道?輕輕鬆鬆就讓他們不得不俯首聽命。我趙府爲何要當這個出頭鳥呢?”
“更何況,如今這消息傳的滿城風雨。難道是巧合?只怕這位城主夫人就是想讓全城的百姓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些元修家族在宜城危難之際不願予以支持的!”
幾番話侃侃而談,衆族老終於醒悟過來。
有的臉色陰沉,有的咬牙切齒,有的眉頭緊鎖,卻都是不發一言。
“這個女人手段了得,這是想把我們架在火上烤啊!”,半晌,終於有人說話了。
“難道我們就這樣俯首聽命?”
“那邊派來的人雖然被薛府斬殺,但總還是有幾個漏網之魚的。或許我們可以……”
“哼!如今這種形勢,最好不要妄動。即便是有心,沒有那邊的力量支撐,就憑我們能成什麼事?”
議事廳裡你一言我一句終於是議論開來。
趙洪天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他突然從主位上站起來,朗聲道:“其實我們也不是沒有盟友!”
衆人一臉愕然,那白髮族老率先發問,“何人可爲盟友?”
趙洪天默然片刻,掃視全場,“薛府可爲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