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樂正皺起眉頭有些出神,下意識的答道:“道侶?一直就在身邊啊!我有五百年壽元,來日方長,只看有無福緣消受這大好人間。”
這一句話讓年秋葉的臉騰的就紅了,道侶就在身邊?他的身邊只有她啊!這是在暗示什麼嗎?年秋葉本是有心試探,但成天樂這麼答,反倒讓她不好意思再說了,不禁有些暗怨,若成天樂真有此心,這一路上多好的機會啊,爲什麼就不……呢?
但成天樂好像也給瞭解釋,他以人身習妖修之法凝鍊玄牝珠成功,以目前的形神狀態,當有壽元五百年。那真的是來日方長,他看待事物的視角也會與常人不同。年秋葉若不能突破大成之境,好像也難談什麼道侶緣法。
她卻不清楚,成天樂說的是小韶。小韶一直就在畫卷世界裡,那就是成天樂隨身的世界。成天樂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沒注意,因爲他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心神,正在極目四望、展開神識搜尋天地間的各種氣息。
年秋葉悄悄做了幾個深呼吸,有些納悶的問道:“你在找什麼呢?”
成天樂:“鷹,一隻鷹!”
年秋葉:“哪隻鷹啊?我們這一路上可看見過不少只鷹。”
成天樂:“我們在雪山上看見的那隻鷹,就在度母像那兒,當時它突然從山峰後面飛過,你還誇我的感覺敏銳。”
年秋葉不解道:“那已經是很遠的地方、好幾天前的事情了,難道你又看見那隻鷹了,還能把它認出來?這一片是開闊高原,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剛纔根本沒察覺到有鷹在飛,你爲何又要找它?”
成天樂:“我們的車丟了!”
他們已到達當初成天樂停放越野車的位置,這麼空曠的荒原連棵樹都沒有,一眼就能望出很遠,那輛車竟蹤影不見。走到原處,草地上還留着車轍印,既有成天樂開來的,也有後來被人開走的,車分明就是被人偷了。
在這片好幾年可能都見不到一個人影的高原荒漠中,丟車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沒有哪個賊會跑到這裡來偷車,那恐怕是世上最得不償失的賠本買賣。如果車丟了,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種——他的行蹤被人知道了,有人順手取走了他的車。
但成天樂是爲追蹤年秋葉而來,同時還在修煉御神之道。看着不緊不慢的趕路並欣賞沿途的風景,其實一直在警戒之中,並沒有發現跟蹤者的行跡。況且星宿海的地形地貌很特別,有些地方以他的眼力一望無垠,無遮無擋無處掩藏,哪怕遠在神識可以查探的範圍之外,跟蹤者在視線裡也是藏不住身形的。
等到他進了雪山,那種地形地貌想跟蹤一個人,近處不可能不被發現,而遠處根本就吊不住尾巴。所以成天樂可以確定,來的路上不可能有人跟蹤。至於回來的路,雖然警惕性沒有來時那麼高,但回憶一下也沒有發現任何跟蹤者的行跡。
如今發現車丟了,那隻能說明一件事,有人知道他的行蹤與目的地,那個人恐怕只能是劉漾河。劉漾河也許就在那個洞府中,但洞府裡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他發現成天樂到達這裡,不清楚狀況便暫時避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則說明劉漾河已突破大成之境、能操控彩龍鱗壁。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劉漾河並未大成,他恰好發現了山間攀登的成天樂。或者劉漾河是在成天樂與年秋葉之後來的,發現洞府中已經有人便離去,臨走時卻偷了成天樂的車。這些日子以來,成天樂曾有過一次彷彿被人監視的感覺,就是在雪山中看見那隻鷹。
鷹飛在高空尋找獵物,能看見很遠的地方。年秋葉和成天樂在雪山上行走,也是兩個移動的活物,飛鷹用觀察獵物的眼光看着他們也正常,這一切當時並沒有引起成天樂特別的警覺。
但別忘了成天樂習練的是妖修之法,回憶起這個場景,本能的想到那隻鷹會不會是一位妖修的原身?成天樂擅察妖修蹤跡,但真正擅長的是分辨那些化爲人形其妖修的生機律動特徵,但是對於就以原身出現的妖物而言,若不展現神氣法力,成天樂也不容易分辨,除非那原身與普通的鷹有明顯的區別可察。
但鷹本來就能飛得極高,速度也是極快,就算在雪山中也用不着施展什麼法力,成天樂當時沒完全看清楚那隻鷹的樣子,神識也沒有來得及查探清晰。現在回想起來,不禁猜疑它會不會是劉漾河所驅使的妖修?
據於道陽交待,他當年曾在高原洞府中留下過一卷手記,不僅講述了陸吾神侖丹的神奇以及煉製之法,還訴說了當時的“理想”。有此神丹在手,何愁不能聚集世間妖修效命?劉漾河繼承了這張丹方,可能也會繼承於道陽當年的“志向”,驅使一隻鷹妖效力,倒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果劉漾河身邊真有一隻鷹妖爲幫兇,那可是令人非常頭疼。鷹能飛得極高,原在成天樂的神識查探範圍之外,它看得又極遠,能觀察到地面上的情形,尤其在這種高原地帶。要想察覺到被鷹跟蹤監視的線索,恐怕要憑直覺了,並隨時注意天空的情況。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年秋葉,年秋葉也吃了一驚。從荒原走向公路的時候,兩人一度有些沉默,不住的觀察周圍有沒有鷹飛過。看來到瑪多縣城這接近二百公里的路,恐怕要步行回去了,一路上還得小心警惕。
但他們的運氣不錯,在公路上走了不遠,便遇上了一輛給當地牧民運送物資返呈的卡車。在這很難看見一個人影的地方,司機也不介意讓他們搭順風車捎一程,當天就回到了瑪多縣城。坐在車上的時候,成天樂也看見了好幾只鷹從天空飛過。
但是距離太遠了,成天樂雖然能看見,想用神識查探其氣息卻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分辨不出那是不是普通的鷹,至於那種被跟蹤監視的直覺感應,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和年秋葉分析,劉漾河可能已經被驚走了,之所以偷車,不僅是一種警告也是爲了離去得更快,同時延緩他們離開的速度,以免被追上。
兩人又回到了西寧,成天樂租那輛車簽了風險自負的協議,也交了足夠的押金,假如他本人在高原上失蹤了,旅行社也沒有損失。假如趕時間,他倒沒必要一定去辦那些複雜的報失手續,但成天樂卻想跟旅行社打聲招呼,年秋葉也勸他去。
從西寧趕到淝水,坐飛機再打車前往逍遙派的宗門道場,只需要一天時間。而距離一年之期截止還有五天,年秋葉其實是想和成天樂單獨多呆一會兒,哪怕只有兩天也好。成天樂正準備去旅行社報失,心念一轉卻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對年秋葉道:“我們去機場看看。”
年秋葉有些失望道:“你不是要去旅行社辦手續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這麼快就要走?”
成天樂:“我們不是去趕飛機,而是去停車場看車!”
年秋葉反應過來道:“你認爲他們偷了車是直奔西寧機場?”
成天樂:“是啊,假如還留在那一帶,偷車幹什麼?……如果真在機場停車場找到了那輛車,則說明劉漾河已經離開了這裡。”
兩人當即打車直奔西寧機場,沒有在停車場找到那輛失蹤的越野車,但成天樂的判斷不錯,那輛車停在離機場不遠的一片荒涼野地裡。這裡與內地不同,公路邊的荒地很多,可以隨便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就把車扔了。
丟車的線索至此已經清楚了,有人知道他們去了那雪山洞府,搶在他們離開之前就已經離開了西寧,順手還偷走了成天樂的車,從星宿海附近一路開到西寧機場,將車丟在了路邊野地裡,人可能已經遠遁而去。
成天樂覺得很後怕啊,就算年秋葉沒有遭遇到那場風暴,劉漾河恐怕也會在年秋葉發現他之前先發現她。他纔是曾長年生活於此的苦行修士,假如又能驅使鷹妖,年秋葉想在暗中查探的打算幾乎是不可能得逞的,只怕會遭遇暗算,若落到劉漾河手裡的後果難以想象。
成天樂沒有再多提什麼,該說的話早在那高原洞府裡都已說過,但年秋葉心裡也意識到了,暗自琢磨了很多,越想對成天樂越感激。劉漾河既已知道他們的行蹤,絕對不會因年秋葉而主動退避,應該是發現她與成天樂在一起,沒有把握得手纔會走的。
但這一切只是他們的猜測,線索不過是一隻突然出現的鷹和一輛失而復得的車,至於事實是否如此,恐怕只有找到劉漾河之後才能清楚了。兩人在西寧多呆了一天,順便逛了逛這座高原城市,年秋葉又買了兩套新衣服,這纔有些不捨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