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看着李如碧,想着誰是背後指使之人?
竟然能瞞着精明的右相和公子李沐清,利用這位右相府的小姐對秦錚傾慕之心來害謝芳華。
謝芳華看着李如碧,想着她做出了這等事情,在來時,應該就準備好了承受之過,所以,如今才能夠在這麼多人面前,冷靜地不怕地與秦鈺講條件,自己承擔過錯,撇開右相府,從昨日與衆人玩笑尋常,到今日頭腦冷靜,也值得人敬佩。
李如碧見秦鈺答應,便開口道,“數日前,也就是秦錚帶着謝芳華回京的那一日,有一黑衣人悄無聲息進入右相府,找到了我,說要與我談一筆買賣。”
秦鈺看着她,沒開口,聽她繼續說。
“那人說只要我配合,幫他殺了謝芳華,他就幫我奪到秦錚。”李如碧繼續道。
“什麼樣的黑衣人?”謝芳華問。
李如碧看了謝芳華一眼,沒答她的話,繼續道,“我雖然一直以來,心喜秦錚,但也清楚他的性情,在你離開京中時,與我並沒有甘心,他都能對我放出話,再見必殺,所以,我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幫我奪到秦錚,奪到他的人,也奪不到他的心,我自然不應允。”
“你喜歡秦錚喜歡的都快瘋了,有這樣的好事兒,還能挺起骨氣?”燕嵐不滿地質問道。
李如碧看了燕嵐一眼,“我是快瘋了,但還有腦子。喜歡他喜歡到瘋了,不代表沒了腦子。”
“那你繼續說。”燕嵐一噎。
李如碧繼續道,“那人聽我一說,便放出一隻蟲子,我眼見着那隻蟲子進入了我的身體。我也如今日這樣疼痛難忍,那人說我不配合,就殺了我,我對那人說,我出身右相府,喜歡秦錚,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流着右相府的血液,還做不到這麼下賤的地步,成爲受別人擺佈的木偶,這筆交易,我不做,他要殺就殺。”
“你骨氣可真值得人鼓掌,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燕嵐撇嘴。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了,我至於說假話?”李如碧冷聲道。
燕嵐剛要反駁,金燕一把拽住她,“你別打岔,讓她說。”
燕嵐住了嘴。
李如碧繼續道,“那人折磨我,見我寧死不從,便不再催動蟲盅,對我說,若是他,得不到的東西就毀去。既然你這麼篤定奪不到秦錚的人和心,那麼,就不如毀了。讓他和謝芳華一起死了算了。還說,要置謝芳華於死地很簡單,只需要我動動手指頭,就能做到。因爲謝芳華身體裡流着魅族聖女一脈的血液,她娘根本不是出身博陵崔氏,而是魅族,她本來該與謝雲瀾結爲連理,卻執意嫁給秦錚。破壞了魅族天訓,所以,我只要催動她心血,創傷之下,她不死也去半條命,他再稍微動動手指頭,就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他。她死了,與她血脈已經牽連的秦錚和謝雲瀾都會死。”
衆人聽着,心中齊齊掀起了巨浪。
謝芳華的娘不是出生博陵崔氏,而是出身魅族,她身體裡流着魅族的血液之事,知道的人也是少數。今日算是公開了。
衆人齊齊看向謝芳華,見她臉色平靜,並沒有因此而想再去掩飾什麼。
無人再說話,都繼續聽着。
“我想着自己此生無望,卻看着他們琴瑟和美,我肝腸寸斷,連出家遠離也做不到,我自然不甘心,被他說動,與他達成了協議。”李如碧道,“我等了幾日,便等來了賞花會,我依照那人的算計,聯絡了早已經被那人收買的翠荷,翠荷告訴我,王妃十分注意那盆金玉蘭,於是,昨日賞花時,看到那盆金玉蘭,我便將那人交給我的藥粉,放到了金玉蘭的枝丫上。”
英親王妃恍然,“原來是這樣,是什麼藥粉?竟然能讓花一夜之間長出骨朵?”
“自然是催動謝芳華心頭血外溢的藥粉,那人給我的,我也不懂。”李如碧道。
“殺了華丫頭,殺了錚兒,你心裡就能暢快了嗎?”英親王妃實在難以想象,這個溫婉大氣的女子,即便秦鈺、秦錚不喜,憑着右相府小姐的身份,以及她的名聲,她也能風風光光地嫁個好人家,一輩子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她怎麼會這麼鑽牛角尖。
“殺了他們,我也沒想着活,快活不快活也不重要了。”李如碧看向地上躺着七竅流血的翠荷,“若不是將體內的蟲盅被剛剛鉢裡的吸盅吃掉,我怕是此時也如她一樣,這樣慘死。”
英親王妃聞言,看了一眼翠荷,再說不出話來。
秦鈺冷聲道,“你說了半天,只說經過,對朕半絲用處沒有。”
“皇上急什麼?我還沒有說完。”李如碧道,“人人都當爲愛不顧一切瘋狂的女人失去理智,那黑衣人自然也當我如是了。可是他不知道,我沒失去理智。”話落,她從懷裡取出一張折着的紙,遞給秦鈺,“人人都知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知道,我還會一樣誰也不知道的東西,就是即便有人蒙着面在我面前出現,我也能憑其五官勾勒出這個人的樣貌,大體有八九分像。這是我畫的那個人的樣貌。”
衆人齊齊一驚,沒想到這右相府的李小姐竟然還有這樣的一手本事,的確不曾聽說過。
秦鈺聞言挑了挑眉,對小泉子道,“去拿過來。”
小泉子立即上前,從李如碧手裡接過那張畫紙。
秦鈺拿到之後,打開,眼睛眯起,盯着那副畫像半響,轉身遞給謝芳華,“你看看。”
謝芳華伸手接過,眼睛也慢慢地眯起。
衆人都看着二人,想着到底是什麼人。
英親王妃湊上前來,看了一眼,驚道,“這不是言……”話未出口,她搖頭,“不對,看着像而已,卻比他年歲要看着大。”
燕亭此時也湊上前來,“給我看看。”
謝芳華將畫像交給了他。
燕亭看了一眼,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不會吧,怎麼是他?”
“給本王看看。”英親王走上前。
燕亭立即將畫像遞給了英親王。
英親王看了一眼,眼底暗沉,“原來是他。”
“王爺您也認識?”燕亭立即問。
英親王頷首,“李小姐畫這張畫像,雖然不是那個人十分樣貌,但是眼睛和輪廓的神韻卻是有十成,本王敢肯定,是他。”
“是誰?”英親王妃看向英親王。
英親王看向秦鈺,“二十多年前,這個人出使南秦,本王前去迎接,已經迎了人,可是,卻在迎到的第二日,這人突然暴病身亡了。查不出死因,因此,北齊找南秦要人,邊境拉開了戰火,那時候老王爺鎮守漠北,揮軍全力迎戰北齊興兵,兩國在邊境打了三年。後來,兩方都疲憊,戰事才息止。兩國議和,北齊要求南秦嫁一位公主過去,兩國重修舊好,畢竟南秦理虧,所以,南秦便也答應了。後來……”
他看了大長公主一眼,“長公主不同意嫁去北齊,忠勇侯府小姐謝鳳便代替她去了北齊。”
大長公主聞言想起今日金燕對她說的話,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接話,垂下了頭。
英親王妃一驚,“你說的是當初出使南秦的北齊國舅,玉兆天?他不是死了嗎?”
“他還有一同胞兄弟,玉兆宴,是北齊玉太后的弟弟,生有一女,嫁入北齊王宮,封爲玉貴妃,有一子,名曰玉言宸。”英親王道。
英親王妃唏噓,“原來是他,怪不得我險些將他認成了言宸公子,原來是他父親。”
英親王點頭,“所以,他和言宸公子相像也不奇怪,若不是當年那件事情使得本王記憶之深,引起邊境大戰,本王也不會這麼多年一直記着這副樣貌。”
英親王妃恍然,“原來一直是北齊在搞鬼。”
英親王看向李如碧,想說什麼,嘆了口氣,終是沒再開口。
李如碧看着秦鈺,“皇上,這個可有價值?”
“這個人如今在哪裡?”秦鈺沒答話,又問。
李如碧搖頭,“我也不知,他怎麼會讓我知道在哪裡。”
“你總共見過他幾次?”秦鈺又問。
“兩次。”李如碧道。
“最近一次,什麼時候?”秦鈺又問。
“昨日。”李如碧道。
秦鈺眯了眯眼睛,轉頭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也眯起眼睛,昨日李如碧還見到他的話,也就是說,這個人昨日還在南秦京城,至於今日,他若是知道事情敗露的話,是離開南秦還是繼續留下?離開的話,一日一夜,能走多遠?
不過他是言宸的父親!
言宸可知道他父親非要殺她不可?
她心思轉了片刻,對秦鈺道,“封鎖所有南秦上下關卡,找他。”
秦鈺頷首,對小泉子道,“傳令下去,封鎖南秦上下所有關卡,發佈告示,緝拿此人。”
“是。”小泉子連忙去了。
秦鈺看了李如碧一眼,剛要開口,外面有一人匆匆進來,正是右相,他來到正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臣教女無方,請皇上治罪。”
秦鈺看着右相,沉聲道,“右相府的女兒做出這等事兒,不止朕,所有人怕是都沒想到。”頓了頓,他道,“若非朕相信右相府沒有不忠叛國之心,僅憑蟲盅之術害王室宗親,這一宗罪,便足夠抄斬右相府滿門。”
右相垂下頭,悔恨不已,“老臣慚愧。”
“不過朕已經答應李小姐,她拿出有價值的東西,朕便不再另行追究右相府的責任。”秦鈺擺擺手,對他和李沐清道,“你們起來吧。”
右相跪地不起,“老臣沒臉再起,皇上責罰。”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右相一生身正清正,門生遍佈天下,右相府被認爲是京中少有的清貴詩書禮教門楣。”秦鈺看着他道,“朕不希望,除了李如碧之後,右相府再出此事。下不爲例吧,你起吧。”
皇上兩次叫起,不能再不識擡舉,右相聞言,叩謝聖恩,“多謝皇上。”話落,站起了身。
李沐清也慢慢地站起身。
秦鈺見二人起身,臉色驀地一沉,“右相府可以免於處罰,但是李如碧……”
“皇上!”謝芳華忽然開口。
秦鈺轉頭看向她,冷着臉問,“你要放過她?”
謝芳華還沒說話,李如碧大聲說,“我願意求一死,不需要誰放過。”
謝芳華不看李如碧,對秦鈺疲憊地道,“算了,讓右相和李公子將李小姐帶回去吧。她已經毀了容貌,所謂善惡終有報,我還想給自己積點福祉。”話落,她對英親王妃道,“娘,您說是不是?”
英親王妃雖然惱怒,但見謝芳華不想追究,應該是看在李沐清的面子上,畢竟是他的親妹妹,所謂骨血相連,而且朝中以後還要仰仗李沐清,秦鈺若是真殺了她,右相府雖然不會說什麼,但要承受割骨之痛,也會成爲傷疤,這樣一想,她點點頭,“既然芳華不追究,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皇上就讓右相和李公子將李小姐帶回去吧。”
“我不用你饒了我,謝芳華,你早已經抱有死心,你饒了我,我也不領情。”李如碧怒道。
右相又跪在地上,“求皇上賜死這個孽女,老臣當沒生過她,做出這等事情,險些害了小王妃和小王爺性命,若是不賜死她,傳揚出去,人人效仿,豈不是人人都敢害人了?皇上能不降罪右相府,老臣已經深感涕零了。”
李沐清站着沒再跪地,也沒再言語。
秦鈺也想到了謝芳華放過李如碧的原因,臉色難看地擺擺手,“既然小王妃說不追究了,就罷了。右相,你帶她回府管教吧,朕以後不想再看到她。”
右相擡頭看李沐清。
李沐清對秦鈺深施一禮,“皇上,臣告退。”話落,他當先走了出去,對隨從吩咐,“來人,帶小姐回府。”
有人立即上前,拖了李如碧,將她帶出了右相府。
右相只能站起身,“老臣告退。”
鄭孝純看向鄭軼,鄭軼瞥了他一眼,鄭孝純立即追了出去。
李沐清忽然在門口處停下腳步,對追出來的鄭孝純道,“鄭大公子還是別再粘着了,今日我便會安排舍妹去千里之外出家。大公子的代弟補償便罷了。”話落,他揮手點了鄭孝純的穴道,走出了正院。
鄭孝純頓時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鄭軼見此,連忙追出來,見鄭孝純被點住了穴道,他伸手去解,卻解不開,又試了幾下,還是解不開,他求救地看向秦鈺,“皇上,這李公子使用的手法實在是……”
秦鈺輕輕揮手,鄭孝純的穴道立即解了,他沉聲道,“大公子護弟可嘉,右相府不再追究,既然如此,此事便罷了。”
鄭軼一聽,連忙拱手,“多謝皇上。”
秦鈺擺擺手,“如今已經查出真兇,諸位都散了吧。”話落,他沒離開,反而進了畫堂。
衆人聞言,都齊齊暗暗欷歔着散去。
有人想着小王妃真是仁慈,有人想着皇上果然有手段,這麼短短時間,雷霆手段查出了李如碧和北齊國舅,又想着這李小姐真是可惜了。
太后知道秦鈺要留下來說話,自己便不再多留,吩咐人起駕回宮。
大長公主、左相夫人等也不再多留,陸續走了。
燕嵐、金燕想與謝芳華說話,見秦鈺留下來,應該還有要事,便對謝芳華說明日她們再來看她,也齊齊走了。
明夫人和謝伊是自家人,明夫人想了想,帶着謝伊留了下來。
燕亭、程銘、宋方等人都各有事情,也不多留,齊齊走了。
喜順吩咐人將翠荷拖下去,給翠荷選中的那家親事的人家也來了,見到翠荷慘死,大哭了一場。英親王妃詢問之下,才知道是背後之人用這一家人威脅翠荷,才使得她寧願賣主。
英親王妃心下感慨,多年主僕情義,也趕不上女子外向,以後身邊的這些丫鬟,選了人家後,還是立即早早地配出去算了,免得節外生枝。
秦鈺回到畫堂後,對英親王和英親王妃道,“秦錚此次出京,多則兩個月,少則一個月。英親王府不安全,她的身體再也受不住創傷了,若是除了玉兆宴,還有人藏在背後,找不出來,再伺機出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話落,他說出留下來的目的,“大伯父,大伯母,朕想接她進宮看顧,你們以爲如何?”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一愣。
謝芳華立即反對,“不行。”
“沒有你反對的權利。”秦鈺強硬地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你若是出事,秦錚也會出事兒,朕還仰仗誰去?如今你能保護自己嗎?”
“我這次是沒料到有人在王府動手,大意了。”謝芳華道,“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再有下次,別人都不用活了。”秦鈺惱怒地道,“皇宮吃不了人,你怕什麼?”
“誰怕了?”謝芳華立即反駁,“我只是……”她一個有婦之夫,二次住去皇宮,像什麼樣子。
英親王妃拍拍謝芳華的手背,點點頭贊同道,“皇上說得有理,華丫頭,你就住去皇宮吧,錚兒不在身邊,有皇上在宮裡看着你,我和王爺也放心,再出這麼一次事兒,娘也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