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史文燕的表情，丁當終於確信這個假冒高麗萍的女子就是史文燕，他清了一下嗓子，說道：“你哥哥一直在找你，他還拜託我去探尋你的下落，你還是趕快回去見他吧。”
“哼，我是不會回去的。”史文燕神色一凜，“我和史家已經沒有任何干繫了，你回去轉告他，就說我早就死掉了。”
“啊？”丁當一愣，他原以爲能用兄妹之情去說動這個女人，沒想到這史文燕竟然如此冷漠。
“丁當，你別跟她說這個了。”狄仁捷道，“其實她和史家確實沒有半點關係，她只不過是他們家抱來的養女，她的真實姓名叫高麗娟。”
“什麼？”丁當又是一愣。、
“高麗娟，其實你就是高麗萍的孿生姐姐，是嗎？”狄仁捷雖然面對着黑洞洞的槍口，卻非常從容，“當初，高家很窮，無力養育兩個女兒，只得將你送給了別人。但沒想到，那個領走你的不過是個人販子，輾轉幾手，你終於被三十里之外的另一個村的史家收養了。從此後，你就被改名爲史文燕，對嗎？”
“原來你都知道了？”史文燕的杏眼閃過一道寒光。
“我已經調查過了你的家庭情況，你長大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你的養父母卻並不許你回去認親。於是，你索性就去社會上與那些地痞流氓廝混在一起。”狄仁捷道，“直到你遇到了高明亮，對嗎？”
“沒錯。”史文燕，也就是高麗娟點點頭，“高大哥是我親生父母家的鄰居，他一直都很喜歡我妹妹。只是，只是我妹妹，我妹妹出了一次意外，整個人變得精神不正常了。”
“|是什麼意外？”丁當問道。
高麗娟並不回答，只是抿了抿嘴。
“雖然說出來，對死者有點不敬，但我還是說出來吧。”狄仁捷轉過頭，“你妹妹，高麗萍曾經出了一次意外，當然，那不是意外，而是一次人禍。她，被人在野地裡糟蹋了，而且，那個糟蹋她的人，還不是別人，而是••••••”
“快別說了，她都死了，你還說什麼？”高麗娟大聲吼叫了起來。
“麗娟，讓他們說下去。我倒要知道，他們究竟都知道了什麼？”高明亮冷冷地說道，手裡的槍卻始終不離開狄仁捷的腦門。
“好吧，該到揭示謎底的時候了。”狄仁捷嘆了口氣，“不管是什麼秘密，總有揭開的時候。高麗娟，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算了，就算你知道你也未必會相信，我曾經見過你妹妹高麗萍的鬼魂，她，就曾經出現在你們學校的嘉熙樓裡。”
“什麼？”這下，高麗娟、高明亮和丁當都愣住了。
“你們一定以爲我在講鬼故事，不過，不只是我一個人，丁當也曾經和我一起見過你妹妹的鬼魂。”狄仁捷轉過頭，看了一下丁當，“丁當，你想起來了嗎？那天晚上，我們在嘉熙樓門口，差點就抓住的那個女鬼？”
丁當的回憶，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個晚上，那個逃脫掉的看不見的女人。
“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女鬼啊，她就是高麗萍嗎？”
“不錯。”狄仁捷點了點頭。
“你們胡說什麼？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鬼魂呢？”高麗娟大叫了起來，“沒可能的，我妹妹早就死了，怎麼會變成鬼，飛到百里之外的江南市呢，還飛到江南大學的校園裡？你，你簡直是在編故事！”
“麗娟，聽他說完，我倒要聽一聽這鬼故事。”高明亮卻依然保持着一份冷靜。
丁當看了一下高明亮，奇怪，他真的是那個和高麗萍家一牆之隔的那個鄰居高明亮嗎？可是，爲什麼他和戶籍檔案裡的那張高明亮的照片一點也不像呢？
突然，丁當發現了一個更奇怪的事情。是的，這個高明亮的聲音，就和那天他和狄仁捷打電話聯繫的那個在城裡做DJ的高明亮的聲音，是一樣的。沒錯，那個在城裡的酒吧做DJ的高明亮，就是這個高明亮，也就是在學校做輔導員的他。他們兩個人，其實就是同一個人可爲什麼同一個人的長相差了這麼多呢？
“我沒有編故事，雖然我不知道你妹妹的魂魄越過千里，到一個從沒有去過的地方是來幹什麼。不過，我確定，她一定是來找你的。”狄仁捷直視着高麗娟。
“找我的？”
“是的，你們是孿生姐妹，心靈上會有一種特別的默契。即使她死去了，她還是會找到你的。而且，在她還活着的時候，你還曾經與她的，你的妹妹，還有你的父母與哥哥見過面，對嗎？就在你親生父母的家中，那輛車子，停在他們家門前的車子，也是你的，對嗎？”
“沒錯，我是回過家，當我遇到明亮的時候，他錯把我當成了我妹妹。”高麗娟嘆了口氣，“那時候，他還在讀大學，我也正好到魔都市。結果，很偶然的機會，我們就在日旦大學門口砰到了。”
“沒錯，那時候我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我暗戀麗萍，卻湊巧遇到了麗娟。那天我非常奇怪，還以爲是麗萍來到魔都市，甚至是特意來找我的。”想到這段回憶，高明亮笑了，“就這麼着，我們就相遇了。也許是前生有緣，我們就相處上了，我還以爲她只是一個與麗萍很相似但和他們家沒有血緣關係的另一個女子，我回家後，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給我父母，還有麗萍他們。”
“後來，你知道了她們兩個是孿生姐妹？”狄仁捷的眼皮眨了眨。
“是的，後來是麗娟告訴我，說她是抱來的。我這才把她和麗萍聯繫到一起，於是，我就讓麗娟回去認一認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哥哥、妹妹。”高明亮點點頭。
“慢着，高明亮，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爲什麼你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啊？你的長相怎麼，怎麼突然變了呢？”丁當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高明亮笑了，“很簡單，因爲我去做整形手術了。“
“什麼？你，你去做整形手術了？”丁當大吃了一驚，“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是因爲覺得自己不夠帥嗎？”
“這個問題，我有權不回答你。”高明亮冷冷地答道，“我只能告訴你，我這樣做，是爲了麗娟。”
他轉過頭，深情地看着高麗娟，“我以前愛過麗萍，但我現在只愛麗娟一個人。爲了她，我什麼都會做。麗娟，我愛你！”
“明亮，我也愛你！”高麗娟也深情地望着他。
這兩個人的四目相對，這一種情景，足以讓人動容。
“因爲明亮，我終於見到了我的父母、哥哥與妹妹。”高麗娟轉過頭，“可是，我沒想到我妹妹會變得瘋瘋癲癲的，我父母說她是中了邪，我差點也以爲是這樣。”
“可真正的原因並不是這個，對嗎？”狄仁捷道，“真正的原因，是你妹妹被人玷污了，而且玷污她的人，還想方設法要把真相掩蓋下來，對嗎？”
高麗娟不說話了。
“狄老哥，你說的那個玷污她妹妹的人是誰啊？讓我猜一猜，啊，難道是那個派出所所長高長江嗎？”丁當道。
“高長江？你怎麼會聯想到他呢？”狄仁捷皺了皺眉。
“我們那天見到這個高所長，他就神色奇怪，一談到高麗萍，他就有點緊張。我覺得，有可能就是這個派出所所長玷污了她，哦，對那個案子他也沒有深入追查，他的嫌疑最大。”
“哼，如果是高長江的話，我早就一槍把他打死了！”高麗娟咬着牙，說道，“對於玷污我妹妹的人，我會輕易放過嗎？”
“也是啊，你好像是黑社會的人，手上還帶着槍，真是有點瘮人啊！”丁當吐了吐舌頭。
“那個傢伙當然不是派出所所長高長江，不過，高長江應該知道一點內幕。”狄仁捷道，“好吧，我只好揭示謎底了。其實，那個玷污了高麗萍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高麗萍的親哥哥高大勇！”
“什麼？是她的親哥哥？”丁當驚愕地張大了嘴巴，“這，這怎麼可能？她哥哥，她哥哥乾的這事？”
“是啊，我本來也不相信這種可能性。可是，直到我打聽到消息，得知高大勇突然出車禍死去，我這才從他的工友那裡知道了這件事情。高大勇死前，曾經在酒醉後，當着一個工友的面，說過自己把親妹子給幹了的事。”
“啊？”丁當愣了，看了一下高麗娟。
高麗娟並不說話，低下了頭，等於是默認了這件事情。
“當然，他的工友不會相信這件事情，還以爲是高大勇酒後胡說八道。”
“等一等，你說高大勇已經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是我殺了他！”高麗娟擡起了頭，“我將他推到路中間，他就被開過來的一輛車給軋死了。”
“什麼？”丁當更吃驚了。
“當我知道是我這個親哥哥糟蹋了我的孿生妹妹，我就找他理論。誰知道，他那天喝
多了，以爲我是麗萍鬼魂出現，嚇得大叫了起來。我憤怒之下，就狠狠推了他一下，誰知道，他就被車子軋死了。”高麗娟嘆了口氣，“這就是他的劫數，誰叫他酒後亂性，把妹妹給糟蹋了?”
“我想，高大勇那天也是喝了酒，纔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吧？那天，他可能是和妹妹高
麗萍一起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喝多了酒。高大勇爲人內向，跟女人一說話都臉紅，一直都沒有找到女朋友。那天兩個人經過野外，喝了酒的高大勇竟然就動起了親妹妹高麗萍的主意，他力氣很大，要制服瘦弱的高麗萍那是易如反掌。就這麼着，就，就出現了這種人倫悲劇了。”狄仁捷黯然地說道。
“你的推理非常正確。”高明亮點了點頭，“出了這事情，高家雖然狠狠教訓了他們的兒子，可是，畢竟女兒是手心，兒子也是手背，於是他們就帶傘將事情壓了下去，希望就此了結。可誰知道，麗萍受刺激過度，竟然就發瘋了。而且，更要命的是，沒過多久，她竟然有了身孕。”
“啊？”丁當的嘴張大了，都合不攏了。
“是的，當我見到麗萍的時候，也發現她的神志不清，而且肚子明顯大了起來。”高麗娟道，“不過，我的親生父母並沒有說什麼，只說妹妹是中了邪。我本想帶着她去外面的醫院檢查一下，卻被父母制止了，那天晚上，我只得選擇離開了。”
“那根菸，我說的是卡布其香菸的菸頭，就是你丟在高家的？”狄仁捷問道。
“對，我有很大的煙癮，我就喜歡抽這種煙。哦，對了，我今天還沒抽菸呢。”說着，高麗萍就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煙，點上去，就抽了起來。
那淡淡的菸圈，從她的口中呼出，彷彿訴說着這個女人心中的無奈與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