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在那棵桂花樹下小憩,子瑤步履匆匆的趕來:“郡主,聖旨到!”
茫然的睜開眼睛,被子瑤帶到前殿接旨,原來越國王宮三日後的中秋之宴我需赴宴。正準備繼續回去睡覺的時候,在長廊的門洞口露出一個腦袋,怯弱的左右查看,看到我之後,慌亂的跪倒在我的面前:“夫人。”聲音很小,只能我自己聽到。
“擡起頭來。”他低着我,我看不到他的面容,我想肯定是夷玄公子府上的人,因爲外人都是喊我郡主,只有夷玄公子府上的人會喊我夫人。
來人擡起頭,我看清他的臉龐有點熟悉,然後仔細想了想,傾身到他的面前,小聲的問:“你是那個打翻食盤的侍者?”我有點不確定。
“然!”他的回答讓我驚訝,我看了下左右的婢女:“你們且退下。”,婢女聽命散去了。
“你爲何會在此處?”我虛扶了一下他,讓他起身。
“特意來找夫人的。”他低着頭,聲音很小。
帶他來到了竹林,尋了一處空曠的地方,我坐在石凳上,他立在旁邊。
“坐罷。”我指了指旁邊的石凳。
“不敢,奴還是站着。”奴性思想的人,很難改變,我也沒有堅持。
“所爲何事?”我想他冒着危險來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
“當日一入會稽,奴等就被越國的世子文昌公子請去了,當時是孫將軍帶隊,夫人的車馬直接駛離了,奴以爲夫人入宮了,後來卻一直未見到夫人,奴就準備去找孫將軍,可是奴卻看見孫將軍和越國的將軍崔俞在談話,而且崔俞將軍稱孫將軍爲公子糾,奴當下就十分疑惑,後來孫將軍讓奴等帶糧回吳國,自己卻未走,可是隨行人馬沒有夫人,奴覺得有詐就買通了領隊,留了下來。今日奴看到這個府中有下人捉了螃蟹回來,奴想夫人就應該在這府上。”聽完這個侍者的話,我頓時覺得渾身冰涼,孫興?公子糾?
“螃蟹?你怎知有螃蟹就有我?”我今日早上讓子瑤帶着家奴去尋螃蟹,沒想到被他瞧見了。
“當日在夷玄公子府,奴看見孫將軍就拿着這個,而且說是郡主傳授於他,螃蟹很奇特,奴以前沒見過,所以見過一次就記住了。”原來如此。
“你叫什麼?”我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讚賞地看着面前的小個子。
“小人尤卜。”他恭敬地答道。
“以後隨侍可好?”
“諾!”
“對了,你如何混進兵士隊伍的?”我有點疑惑,他一個侍者,如何有這本事……
“當日,夷玄公子要選侍者隨行,本來是二子,可是他不願意,私下要和奴換,奴因感激夫人,想隨侍,就同意了。”原來我無意的幫忙卻換來了一個人的忠心,孫興就是公子糾,難怪我會覺得他的眼神那麼的熟悉,只是,如今囚禁我又是何意?帶着尤卜去了內院,尋了子瑤。
“子瑤,你且帶尤卜下去休息,以後尤卜就隨侍罷。”
中秋之夜很快來臨,我穿了一襲白色長袍,長裙曳地,風姿卓越。
“靜安郡主到!”我剛買入大殿,就有宮人唱到。靜安郡主?我應該是夷玄公子的夫人才是,這是什麼意思?帶着疑惑隨着宮人來到了自己的榻幾,大殿上的人到得差不多了,我低調的入座,看了一眼旁邊空着的榻幾。坐定之後,我一直保持着發呆的狀態,宴無好宴。
“公子糾到!”公子糾三個字就像電一樣觸到了我,我猛然擡頭,看見門外走進來一襲白袍的男子,眉眼含笑,溫柔多情,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看真像情侶裝,早知道就應該穿那件紅袍的。我看見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然後在我旁邊的榻几上坐定,坐定之後微笑的衝我頷首。可是,我卻緊張得發抖,手在廣袖裡發顫,公子糾就是孫興?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也是奸細嗎?
“文殊公主到!”我擡眼看去,是熟悉的人,還是那樣雍容華貴,眉眼淡定,看着她的時候,她的目光掃向我,然後似笑非笑,坐到對面的榻几上去了。
不一會,越王和王后以及世子到了。
越王五十來歲的樣子,身體似乎不好,整個身體都壓在王后的身上,王后三十來歲,看起來和文殊公主差不多大,絕美的容顏讓人驚歎,只是整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坐在王座下首的世子長得與文殊公子頗有幾分相似,不過看此人的言行舉止缺乏君主的氣度,畏首畏尾的,我搖了搖頭。
“開宴!”歌舞開始,迫於越王的威嚴,大家都只是安靜的觀看歌舞,少有的會交談幾句。
舞蹈謝幕,大廳又恢復了安靜。
“諸君且無須太多拘謹,隨意即可。”越王氣喘吁吁的說完這句話,大廳立刻變得熱鬧起來。
“聽聞靜安郡主歌藝超羣,不知今日能否獻藝一曲。”一個士大夫站起來衝我拱了拱手,這是侮辱,我乃夷玄公子的夫人,怎麼可能像個歌姬一樣娛樂他人,可是這個越國的士大夫卻提出這樣的要求,就是爲了讓我難堪,整個大殿頓時變得安靜,大家看向我的方位,面上充滿了譏誚的神情,我的身影掩在陰影裡面,他們看不清我的容顏。
施施然起身,然後走入殿中,讓自己暴露在燈光下,我聽到了大家的吸氣聲。來到這裡這麼久,我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風姿,必定是絕色的容顏,從水裡看到過自己的倒影,的確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美女。走到剛剛那個士大夫的面前:“我乃周天子親封郡主,乃是吳國夷玄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豈容你出言相欺?”
我眼神銳利的看着他,用眼神凌遲他,面前的人立刻變了臉色,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來,只能低下了頭。
“越王,越國如此相欺,置吳國何處?置周天子又何處?”我轉身面對越王,話說得很重,整個殿堂變得很安靜,很安靜。
越王正了正身體,看向我的眼睛依舊是無神的,倒是王后開了口:“郡主休要惱怒,陳大夫,快給郡主賠禮。”
那陳大夫走到我的面前,衝我一拱手:“多有得罪,望郡主開恩。”我沒有理他,徑直回了自己的榻幾。剛坐好,感覺有幾道視線射過來,我沒有四顧張望,只是坐在榻上喝酒吃肉,悠閒自在,好像剛纔的插曲並沒有發生一樣。
“郡主還真是悠閒。”公子糾端着酒樽側過身體看着我,我擡首看向王座,越王和王后已悄悄退席了,世子和文殊公子相談甚歡,其他的賓客也是三三兩兩在一起。看了一眼公子糾,沒有說話,擦了一下手,起身退席。
“郡主且慢!”剛準備走,一個身影擋在我的面前,擡頭看,是文殊公主和越國世子文昌公子。
“夜色已晚,靜安先行告退!”我盈盈一福然後側身準備離開。
這些權利中心的人,爾虞我詐,讓人疲憊。我不想捲進這個漩渦,不想讓自己有朝一日成爲權利鬥爭的犧牲品。
“放肆!你當真以爲自己是郡主?”說話的人是文昌公子,他現在的表情陰狠可怕,就像一條陰冷的毒蛇,與剛剛的笑容可掬判若兩人,我才發現,原來傻子只有我一個,這些皇室的人,每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世子何意?”我站定,轉身。
“你現下身處越國,你以爲誰能護你周全?夷玄公子還是周天子?”文昌公子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郡主當日好手段,限越國於不義!”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文殊公主也有些氣憤,當時文殊公主將我準備送給周天子,應該是對周天子有所求。可是我的一曲棋子卻暗含諷刺,周天子當時雖然沒有懲罰什麼,但文殊公主的計劃應該也是泡湯了,難怪要對我百般刁難。
“公主謬讚!”我不卑不亢,你們把我當棋子,當禮物,難道還不讓我這個禮物有自己的思想?
“你!”文昌公子有點氣急。
“五弟,休要壞了宴會氣氛。”公子糾適時的站了出來,我環視周圍,已經有不少目光聚集在我們這裡了。文殊公主和文昌公子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馬轉換表情,一副高貴雍容的神情立刻顯現在臉上,我在心裡哀嘆,演得真他媽的好。
“如無他事,靜安告退了。”我出了大殿,明月高空,隱隱有香氣飄來,深呼吸,擡腳離開。出了宮門,看見我的馬車旁站了一個人,走近一看卻是公子糾。
我沒有理他,繞過他,尤卜和子瑤迎接我上了馬車。
“且行!”我坐定之後,讓馬車可以走了。尤卜趕車,子瑤在馬車內陪我。
“郡主,公子糾的馬車在身後。”子瑤撩開窗簾看了一眼。
“隨他!”
中秋之宴,公子糾的馬車就這樣默默地送我回府,然後悄然離去。我不想理他,也不想向他求證,他到底是不是孫興,一切似乎都沒有必要了。我想逃脫這個困境,可是不論我多麼的努力,不管我怎麼掙扎,這場權力的遊戲,我似乎都逃不了,只能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