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書雖是逆賊,但一身威嚴讓衆人不敢小視,護衛長爲難,放了逆賊,其罪責他擔當不起,然,若辛美人有損,恐也性命難保,正在這時,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住手。”
一聲高呼,衆人望去,原是趙武領數衆趕來。
護衛長鬆了口氣,欒書眉頭微皺,瞬間又冷哼一聲,似不把趙武放在眼裡,辛夷先是一喜,爾後朝他使勁搖頭,以眼神示意不要管她,捉住欒書方善。
趙武策馬而至,微喘粗氣,深深的看她一眼,滿是擔憂,心中有怒,卻不能發泄出來,恐惹怒此賊,他又看向欒書,冷言道,“欒大人,趙某願替美人送大人出城。”
他的意思放下辛夷,他願代她受挾。
欒書老奸巨滑,豈能上當,他冷笑一聲,“趙將軍玩笑矣,趙將軍英武,老夫可不敢冒此險。”
“如此,大人可廢我手腳,我便不會威脅到大人,我乃趙氏唯一後人,君上念此,必不會傷大人性命。”
衆將聽言,驚呼,“將軍?”
趙武揮手製止,辛夷瞪大着雙眼,不可置信,他瘋了,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欒書也是一愣,抿脣不語,似在思緒,這邊趙武下馬,解下身上的短刀長劍,遞上雙手。
欒書見此,突然哈哈大笑,“傳,君上寵幸辛美人,老夫還有懷凝,一婦人而己,然,虧得老夫留下這手,如今,不僅君上愛美人,恐趙將軍也有愛美之心。”
趙武聽言,暗叫一聲不好,他此番之舉,豈不明明白白告訴老賊,辛夷對於君上,對於自己的重要?
但聽欒書又道,“老夫也不與你糾纏,一句話,放與不放?”
說完,瞟武士一眼,武士架在辛夷頸上的利器,再輕輕一劃,頓時,血珠落下。
“放,放。”趙武急呼。
欒書再次大笑,眼中卻是厲色,只聽趙武又道,
“只要不傷害美人,君上定會放你一命。”
“哼。”欒書道,“如此,你等退後,不得跟來,更不能遣奸細打探,若被老夫查覺,老夫這條命不要也罷,由美人相陪,老夫死也足矣。”
說着一邊警惕着趙武,一邊向武士下令出城,辛夷被押在馬背上,緩緩朝城門而去,她回頭看着趙武,眼中含淚。
其餘禁軍欲跟隨,被趙武阻止,“快去稟報君上。”
言畢,躍上戰馬,卻不敢上前一步,狠狠的把馬鞭扔在地上,爾後遣數名斥侯小心打探。
而此刻,孫周正在行宮。
“說不說?”
他把劍比在賊子脖上,雙眼一片猩紅……
話還得從欒黶說起。
欒黶與欒書的矛盾越來越激化,公女之事,孫周藉此,逼欒書歸隱,欒書除了大罵欒黶一通後,開始謀劃政變。
欒書與幕僚,欒錡,整日呆在書房內商議,欒黶雖加入,卻不得發表任何意見,他的話,總被欒書指責,這令他十分不滿,而欒錡任何一言,都得到稱讚,便是在孫周大婚舉事,也由欒錡提出,他怎能服氣?
再者,中行偃的話,時常在他耳邊縈繞,與孫周反目,勝,欒書必不會放權,他繼承族長之位會生變,欒錡會得位,敗,他又怎能逃脫生死?
欒黶也是一狠角色,自己在阿父心中的地位不保,他又何須再依賴於阿父?便把欒書政變一事,告之了中行偃,在中行偃的“勸說”下,兩人一道進了宮。
這纔有孫周“引君人甕”之策。
孫周“醉酒”是假,欒黶打開宮門是他安排。
然而,孫周未曾料到,欒書勇猛,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孫周在書房焦急的等待消息,卻是來自於行宮。
孫周策馬趕至行宮時,韓起己至,原是他與趙武分開追尋欒書至此,卻晚了一步,與欒書錯身失交,當時子襖還與衆賊激戰,韓起的加入自是大獲全勝,活捉賊子數人,審問得知,全是欒書家兵,後來發現辛夷不見蹤影,公女哭泣道,被一黑衣男子帶走。
當時的確太過混亂,衆人大駭,正巧這句話被突然趕來的孫周聽見,纔有他拿劍砍向賊子那一幕。
賊子不知,那黑衣人是誰,孫周問不出來,乾脆一劍了結。
然而,他仍不解氣,數位賊子,全喪於他的劍下,死狀慘烈,衆人皆不敢言。
他的白袍染上濃濃的血跡,如墨畫,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掩蓋不了他深深的怒氣。
他是溫潤如玉的公子,也是噬血的君王,他的雙手從不缺少血腥。
他持劍而立,目光兇狠,賊子的鮮血順着長劍滴落,如斷線的珠子。
公女見到這一幕,滿地的斷肢殘臂,忍不住捂嘴乾嘔,韓起見此,欲上前相扶,最終放下手,站在她身後,見她靠在微的身上,輕輕抽泣。
沒人敢去勸說,沒有知道他要做甚。
他便這般站着,直到有護衛前來回話,“君上,櫻醒了。”
長劍一丟,他大步朝屋而去,衆人緊跟其後。
櫻一見孫周,立馬趴跪在地上,“君上,奴沒有護好美人。”她己被告之辛夷失蹤一事。
“是誰?”
櫻哭泣,擡起頭,“奴是被刑城主打暈的。”
刑午?衆人皆驚。
刑午難道與欒書是一夥的?這是衆人第一想法,然,子襖與衆護衛卻也見到刑午與賊子嘶殺。
那麼唯一可猜的結果是,刑午本與辛夷是舊識,他是來救她?至於他爲何出現及時,暫不考慮,他以前能助她隱藏身份,應不會傷害她。
衆人各自猜想,孫周冷毅的面孔微有鬆色,然而,不足一刻,趙武所派護衛己到。
聽完稟報,衆人再也不敢瞧孫周臉色。
辛夷與刑午被帶出了新田城,隊伍朝清源出發,因事態緊迫,欒書需極快回到清源,路上便是快馬加鞭,然而,欒書身上有傷,又經過這番折騰,忍不住的從馬上摔了下來。
“主子。”
衆武士一陣驚呼,紛紛勒住馬繩,跳下馬來。
他們走的不是官道,而是一條小路,四周皆是荒漠的小土坡,小衆林。
欒書被扶起,武士見他身上全是血,頓時傻了眼。
辛夷與刑午也被放下馬,坐在地上,刑午瞧見了欒書身上的傷,“嗚嗚”聲從嗓子發出,還試着站起,其中一武士見了,踢他一腳,“再動,老子殺了你。
辛夷己是累到極點,靠在一棵樹下,幾乎暈暈欲睡,只見刑午繼續朝欒書移去,他要做甚?
欒書淡看他一眼,手一揮,有武士便把他押來,扯去他嘴裡的麻布。
刑午深吸一口氣,“我是醫者,我可以爲大人治傷。”
衆人亦驚亦喜。
但刑午有條件,他回頭看了看辛夷,欒書冷笑道,“讓老夫放了她?”
刑午搖了搖頭,“她只是一弱女子,堅持不了太久,若出現差錯,大人得不償失?”
欒書淡淡看着他,片刻,朝武士吩附,“解開她的繩索。”
“她需要水。”刑午補充道。
欒書朝武士頜首,武士受令而去。
這邊,刑午己開始爲欒書療傷,傷口雖大,也不在要害,只是流血過多,欒書又上了年歲,極爲虛弱。
刑午是醫者,有隨身攜帶藥的習慣,他把藥敷在傷口上,卻被武士制止,“你若使詐,你與那位美人,皆不得好死。”
刑午冷眼瞟他一眼,未想,欒書的武士這般忠誠。
“放開他。”欒書令武士退後,“老夫不怕他使詐,城主也是聰明人。”說完又看向刑午,雖是疲憊,倒是雙目有神,“不知城主爲何會在行宮?”
刑午一邊爲他包紮,一邊回答,“正如大人所想,我去看望美人。”
“呵呵。”欒書低聲嗤笑,“原來城主也是多情人。”
刑午沒有否認,很快包紮完畢,又退到辛夷身邊,她己累得說不出話來。
刑午把她扶在懷裡,見她額上的細汗,驚訝,“你怎麼了?”
辛夷搖搖頭,小聲道,“腹痛……”
刑午立馬爲她把脈,片刻,卻是驚鄂不己。
他低頭緊緊的看着她,似萬道利劍,要將她刺穿,而她卻暈了過去。
而這邊,欒書又吩附衆趕路,有武士拿着繩過來,準備將他二人再次捆住。
刑午突然制止,“且慢。”
衆人朝他看來,欒書不悅皺起雙眉,“別以爲你爲老夫療傷,老夫就不會動你。”
刑午輕輕放下辛夷,朝欒書說道,“敢問大人,這是去何去?”
“自是清源。”
刑午道,“大人舉事敗落,可知原因?”
欒書雙眼透着危險的光茫,“你是在嘲笑老夫?”
“刑某不敢。”刑午無懼的迎上他的目光,“刑某雖不知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然,刑某己知,大人與孫周反目,大人中孫周之計,必是大人之計劃被孫周得知,孫周或許早己控制了清源,清源是大人封地,說不準孫周正等着大人自投落網。”
欒書聽言,面色大變,衆武士也有驚色,然,他們只是武士,不能出謀劃策,紛紛朝欒書看來。
經刑午提醒,欒書不得不加以考慮,這兩個時辰發生了大多變故,一切混亂,讓他沒有細細思考,爲何他會受伏?必是身邊出現了奸細,告之了孫周,讓他得以先行一步。
欒書氣得咬牙切齒,還有黶兒,錡兒不知如何?
欒書又怒又悲,然,他必竟是經過大風大浪,極快平復情緒,看了看身旁的數十位武士,難道他的身邊,只餘下他們了?
便是如此,他也絕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