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脣不語，任山頂的風凌痛面頰，任滄離輕輕將他抱住，雙眸，有些茫然地望着前方空曠的天地。
有人說，站得高，望得遠，心胸自然也就寬了。
可是，站得再高，他還是無法做到釋然。
以往的一幕幕，皆猶如初初過眼，清晰如斯，他忘不掉。
“子幻，我爲你報仇，好不好？”
像是玩笑的一句話，輕輕地附在耳畔響起，慕子幻微微一怔，半晌，回過眸，深深地凝着滄離攜了淡笑的臉。
“墨繡，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去阻攔的。”
許久，他說了一句，垂了垂眸，蒼白的臉龐淡淡地染了些不自然，“只要你開心就好。”
“你這人倒是老大不客氣，一點也學不會拒絕啊！”滄離鬆開輕攬着慕子幻的雙臂，起身繞到他的面前，蹲了下來，擡頭仰凝着他如玉般的容顏，勾脣淺笑，“子幻，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她半侃的聲音剛剛落下，慕子幻不自然的臉忽然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來，他習慣性地垂下眼簾，避開了滄離緊緊盯着的眼眸。
凝着他的絕世容顏，滄離靈澄的雙眸卻漸漸複雜。
“可是，子幻喜歡的，到底是墨繡，還是滄離呢？亦或者，只是你記憶中的桐川？”半晌，她輕輕地問道。
慕子幻怔了怔，擡起眸來，眸光有些怔然地望着她。
“我身上蠱毒發作的時候，身上的巫術會一併消失。那晚，我隱隱約約聽到，你似呢喃過一句‘這便是你的真實容顏嗎’，”滄離擡眸，晦暗不明的眸光逡巡在他美得不真實的臉上，“子幻，那晚，你已經看到了屬於滄離的臉了，對嗎？還有，你爲我換衣時，也已經看到我身後的烙紋了，是嗎？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滄離了，對不對？”
慕子幻凝了她許久，輕輕地說了一句，“你的眼睛，很像。”
“……什麼？”滄離微微一怔，眼睛很像什麼？是像滄離的眼睛，還是……桐川的？
“墨繡，我明知道你接近我目的不純，可是我沒有拒絕。”慕子幻擡眸，眺望着遠
處連綿起伏的疊巒，聲音很輕很淡，“所以，你是誰，要做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滄離眸底微微一滯，怔怔地仰凝着他精美的輪廓，不自覺地問：“那麼，重要的，是什麼？”
“你是你。”
慕子幻垂眼眸來凝着她，滄離卻迷茫了，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爲何，她似乎聽不懂他的話？
“我有些冷了。”慕子幻脣角很淺很淺地勾了勾，看着滄離道，“你扶我回去休息可好？”
滄離愣了愣，有些自然反應地站起身來，扶着他自岩石上站起來就往下山的路行走，可陡然想起什麼，又不禁垂眸看了看他的腳。
他的雙腳雖然可以行走，可是明顯着走起來有些不自然，沒有了以往的靈便。
“你的腳，終究還是傷着了，對嗎？”微微蹙眉，滄離攙扶着他，儘量讓他身上的重負放在自己身上。
“沒事的。”
滄離擡眸，凝着他一臉的平靜無瀾，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小心攙扶着他往山下走去。
山風瑟瑟，寒涼入骨，感覺到他清瘦的身軀微微的顫戰慄，滄離攬着他腰際的手掌微微用力，讓他貼着自己更緊一些。兩具身子各取所需，他需要熱源，而她，亦喜歡他身上的冰涼。
擡眸，剛好捕捉到他眸底一閃而過的尷尬，滄離不禁勾脣，輕輕地笑了。
下山的路很靜謐，只聽見山風在耳際刮響的聲音，還有樹葉的婆娑作響。
陡然想起什麼，滄離轉過臉去看就在面前不足兩寸的精緻的側臉，望着他微微垂下的黑眸，問道：“你不是被幽禁在蓬萊峽谷麼？爲何我進谷後，除了蕭以舒，沒有看到一個守兵？”
慕子幻原本像蝶翼般輕輕扇動的眼睫驀然一滯，但很快便有些疏遠地垂了下去，涼薄的脣微微抿着，帶着疏離與沉默，並沒有啓開的打算。
滄離見他沒有解釋的打算，也不勉強他，將臉轉回過去，專心致志地攙扶他走着崎嶇的山路。
“墨繡，我不希望你討厭我。”
慕子幻忽然輕輕地說了一句，滄
離有些反應不過來，回頭望着他蒼白的臉，“我爲何要討厭你？”
慕子幻卻沒有再說話，眸底斂下的，是茫然？
縱然服侍了他好幾個月，可是對於他這種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的行徑，滄離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她卻又贏不了他，便只有妥協。
“你們說完了？你們在山頂上都說了些什麼？”
看到滄離扶着慕子幻慢慢朝着茅草屋走來，原本坐在茅草屋前的一塊青石之上的蕭以舒眼睛一亮，忙從青石上跳下來，朝他們走上前來。
“如果說了什麼都要讓你知道，子幻便不會把你給趕下來了。”滄離擡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扶着慕子幻徑直朝着茅草屋的臥室走去。
“你——”蕭以舒險些沒被她給氣得吐出血來，轉身大步跟上去，卻是對着慕子幻說的，“子幻，你當真就能夠容忍得了她的接觸？你一點也不反感？你的眼光何時變得這麼差了，竟看上這麼一個醜丫頭？”
未待慕子幻開口，滄離已是勾脣嘲諷道：“西王爺這是怎麼了？口氣怎聽起來像是在吃我這個醜丫頭的醋呢？該不會，西王爺您心底懷了什麼不爲人知的心思吧？”
“我何時吃醋了？”蕭以舒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來，氣得哇哇大叫，“什麼不爲人知的心思？你這醜丫頭滿腦子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太骯髒無恥了！真真是太不知羞了！”
“本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但見您如此激動，倒不得不往那方面聯想了。”滄離若有所思地端詳着蕭以舒清俊而漲紅的面龐，“怎麼，西王爺難不成對子幻當真懷了什麼心思？”
蕭以舒猝然擡目，卻不是看滄離，而是下意識地去觀察慕子幻的臉色，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異樣，一時氣急敗壞，便又立即瞪着滄離斥罵道：“你這醜丫頭休要胡說八道哦！你若是再在這裡信口雌黃的，我便要撕了你的嘴，讓你這輩子都說不出話來！”
“就權當是我胡說八道吧，但是，我還是要與西王爺說一句。”
“什麼？”
“子幻是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