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滄離難得的順從地眨了眨眼睛，未公公這才鬆開手，小聲道：“你也知道，皇上龍體抱恙，已經病臥龍榻將近一年了罷？”
滄離點了點頭。
“皇上病情久久不見好轉，朝中大臣心中擔憂皇上聖體，今日早朝期間，便有人提出了要請祭司來爲皇上做法，道是驅除病魔，讓皇上早日安康。”
“太子殿下不答應？”滄離挑了挑眉。
其實答案不言而喻，且不論父子之情是否還在，皇帝一日不死，納蘭允宣就只能是太子，屈居於皇帝之下的臣子，而並非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這時若當真來了一個高人，當真有那通天的本事把皇帝的病給治好了，納蘭允宣以後能否順利繼承龍位，尚無法定論！
所以說，在納蘭允宣心裡，應是比任何人都希望皇帝就在這場大病當中溘然長逝。
“問題是，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朝中竟有將近一半的大臣贊成此舉！”未公公搖了搖頭，一旦開了頭就停不下來，忍不住嘆息着抒發己見，“殿下如今根基未穩，也不好當面駁回這個提議，但心中不高興必定是有的。那些迂腐的大人們也真是的，怎能輕信一些鬼神之說呢？皇上的聖體，豈是可以如此兒戲的？有這精力，還不如多去想想，要如何安邦定國，如何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未公公。”滄離拍了拍未公公的肩膀，打斷了他的感嘆。
“做什麼？”忽然被打斷，未公公面帶不豫之色。
滄離微微擡了擡下顎，對着外邊點了點，“您的主子，回來了。”
“啊？”
未公公回過神來，溘然變色，擡頭，便可隱約看到外殿一個紫影隔着墜珠的帷幔在晃動着，差些沒嚇得趴在地上。
“墨、墨繡丫頭，方纔……方纔我倆的話，殿、殿下是不是聽見了？”
滄離微微眯眼，眸光晦暗不明地睨着外面的紫影，淡聲道：“這裡距外
邊那麼遠，按理說，應該是聽不見的。”
“那就好！那就好！”未公公只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都死了好幾遭了，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爾後拉扯着滄離站起，不容分說地拽着她往外邊走去，“快！殿下就在外面，得趕緊出去伺候啊！”
本來也沒想過要這個小丫頭會願意伺候，只是未公公心中自有自己的計較。倘若方纔的一番話不慎讓這位主子給聽進去了，拉着這個小丫頭在身旁，多多少少殿下會看在她的份上，不會作那麼多的計較。
他也伺候了這位主子十幾年了，他心中是怎麼想的並不敢說全瞭解，但有些事，他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看出些模糊輪廓來的。這個小丫頭目中無主，幾乎可以說是壓根就沒將殿下放在眼裡過，還屢屢膽大包天地激怒他，幾句嘲諷的話便能讓殿下怒不可遏，暴跳如雷。這倘若是放在尋常，誰膽敢讓這位主子一個稍稍的不高興，怕是早已屍骨無存了！哪還會像這個小丫頭一樣，至今還安然無恙地在楚玄殿活蹦亂跳，每天好吃好睡，除了沒有出入自由，日子比宮裡頭的那些主子過得還逍遙？
要說殿下對她沒有一點點私心，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他至今也沒能想明白，殿下到底看上這個小丫頭的哪裡。
難道，就是這股倔勁和狠勁？還是這渾身散發的幽幽邪冷之氣？
唉，這點，他是如何也猜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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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給殿下請安！”強拉着滄離走出去，還硬拽着她跪下地，未公公往地上磕了一個頭，高聲呼喊。
納蘭允宣翻看着手裡的奏摺，聞聲，垂眼淡淡地掃了掃跪在跟前的人兒，聽似不經意地輕哼了一聲，“起來吧。”
“謝殿下！”
沒有過多的苛責，讓未公公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咧開嘴嘿嘿地笑了笑，他伸手拉着滄離站了起來。
兩個活人站在身旁，納蘭允宣卻並沒有多理睬他們，批閱着桌面上的奏摺
，仿若到了入神之境。
未公公與滄離站在一旁恭候着，期間滄離目露不耐煩，幾度想要走開，結果都被未公公悄悄給拉住了。
“不必站在這裡，有何事，我自會叫你。”忽然，納蘭允宣擡起眼來，平靜地看着未公公說道，“下去吧。”
未公公怔了怔，待反應過來，忙彎身，“是。”
看到未公公得以退下，滄離一喜，也正要屁顛屁顛隨着他離開，身後便傳來納蘭允宣冷幽幽的聲音，“本宮何時說過，你也可以走的？”
滄離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冷聲問道：“太子殿下需要奴婢的伺候？”
納蘭允宣懶懶地掀起眼簾，淡漠地掃了她一眼，又瞥了瞥桌角的硯臺，嘴裡幽幽地吐出二字，“研磨。”
“……”
想着未公公的一番警告與提醒，想着自己的一條性命可貴，想着與他臉紅脖子粗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滄離深深吸了一口氣，繞過案桌，走到另一邊，動手就爲他研起磨來。
“你從未研過墨？”沒過一會兒，他忽然皺起眉來，不耐煩地看着她手下的硯臺。
“沒有。”滄離從實回答。
雖說她以往的生活皆爲百堯所操縱，但是就算是傀儡，怎麼說她也是聖女，算得上是最尊貴的傀儡了，至少日子是由着別人好生供養着的。雖不至於十指不沾陽春水，但粗活是絕對輪不上她去做的。
“真不知道慕子幻看上了你哪一點。”納蘭允宣掃了一眼她彆扭地研磨的姿勢，這一雙算不上纖細柔弱的手，看來只適合執刀殺人，當真一點也不適合於幹這種細膩的活兒，有些嫌棄地咕噥了一聲，看她一臉的懨懨無採，終於忍不住蹙眉叱責，“就算沒研過墨，至少也知道該在研磨之前需要加點水的罷？你這樣幹研，能磨出墨水來麼？本來以爲你一無是處，也就腦子比別人靈活了一些，如今看來，就連這點怕也是高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