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堯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順勢往後，慵懶地靠在身後的一顆樹幹之上，環抱着雙臂，擡起碧色的眼眸，魅笑着凝向滄離，“在這兒一點也不好玩，我不喜歡留在酈國，阿離隨爲師回鄔僵國吧。”
“要回你自己回，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去！”滄離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往前兩步，蹲下來觀看倒在地上的蕭以舒的傷勢，發現他只是被百堯弄暈過去，這才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阿離不在鄔僵國，自然就更沒趣了。”
滄離沒有理睬他，動手將倒在地上的蕭以舒費勁地攙扶起來，架着他就艱難地邁步，背對着百堯一拐一拐着離去。
可不過瞬間，就見紅影一閃，百堯再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眸底碧光閃爍，緋紅脣瓣迤邐地綻放着媚人的笑靨。滄離跟了他整整十七年，自然瞭解，他一旦笑得像這樣豔麗魅惑，也就代表着他心中的不高興已經開始不想再掩飾於這張華麗的外皮之下了。
果然，就見他陡然伸手，滄離還未來得及反應，前一刻還倚靠在她身上的蕭以舒已驟然被他抓過去，將他鉗制在自己的手臂之內，纖長白皙的手指玩味地在蕭以舒的咽喉之上滑動着，百堯脣角的笑意愈發的陰邪滲人，“阿離應該很瞭解爲師，只要我的手指輕輕地一動，他的喉嚨，便可輕易破開一個洞。”
滄離冷眸凝着他在蕭以舒頸部遊走的手指，緊握住的雙掌不自覺沁出了許多的冷汗，但面上仍是一片漠然，“我若隨你回鄔僵，我很快便會死於蠱毒發作，你當真想要看到我死嗎？”
“阿離做事不知從何時起變得婆婆媽媽瞻前顧後，就算你不隨我回鄔僵國，也未必能夠在兩個月之內取全藥引。與其如此，還不如隨爲師回鄔僵，每個月圓之夜，爲師倒不至於還會慳吝自己的一滴血的。”百堯笑得花枝亂顫，手指卻仍是沒有從蕭以舒的頸部拿開，他擡起碧色的眼眸
，笑睨着滄離，“阿離，你覺得如何呢？”
“那你還是把他殺了吧。”滄離神色一冷，轉身作勢便走。
“阿離當真忍心嗎？”百堯幽幽的笑聲自身後吃吃地響起，卻像是浸入血骨間的寒流，莫名地叫人毛骨悚然，“那麼，爲師若是順手把慕子幻也殺了，阿離同樣不會怨怪爲師吧？”
滄離驀然一僵，半晌，迴轉過身，瞪着他，一臉冰冷。
“爲師若是告訴阿離，慕子幻就在離這兒不足一里開外的涼新亭等着阿離，你會相信嗎？”
滄離抿了抿脣，依舊不語。
“阿離的心裡終究還是捨不得吧？”百堯臉上的笑靨愈發的妖嬈動人，碧綠的眼眸邪毒而綺麗，“事情當真越來越有趣了，阿離因爲利用而接近，卻沒想到竟把自己的心給弄丟了。據今日來看，怕是，那個病秧子也愛上我的阿離了罷？如若足夠愛，阿離哪怕是到了天涯海角，他都會追隨而去，更何況是比鄰的鄔僵國呢？阿離，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師父賭，阿離回到鄔僵之後，慕子幻不出三日便會追來的，你信嗎？到時候，應該會更加有趣的！”
“現在鄔僵下雪了，漫天的雪花飄飛，可美了。阿離，隨爲師回去吧。”百堯朝着滄離伸開召喚的手掌，碧眸剔透而澤亮，靡麗冶豔的臉上綻放着妖嬈魅惑的笑。
凝着他向她伸來的纖長而白皙的手指，聽着他恍如魔音般的召喚，滄離怔怔地邁開步，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就像是一步一步地邁向萬劫不復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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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僵國果真下雪了，白色的雪花儼然是寒冬裡最動人的精靈，紛紛揚揚的，舉目望去，全是鋪灑了滿地華麗的銀毯。
滄離坐在聖女居的茅草亭的臺階之上，擡眸凝着漫天飛揚的雪花，眸光微微怔忪。
她終
究還是回到了這個令她深惡痛絕的地方，看着這裡的寡淡，聽着這裡的狂風呼嘯，感受着這裡的冰冷，回憶着這裡刻骨銘心的噩夢……
自回來那一天到現在，她已經有整整三天沒有閤眼了。因爲一旦閤眼，那晚的所有噩夢都猶如惡魔張開的血盆大口，將她殘酷地拉扯進血腥痛苦的世界，吞噬殆盡。
她一向習慣了選擇逃避，逃避不掉就選擇遺忘，她不想讓自己再記起那晚的種種。可是，那晚的一切卻又像是深深鐫刻在她心底血淋淋的一處，何況現如今又身處其境，想要忘記，談何容易？
“小姐，您想要的東西，奴婢取來了。”身後忽然怯怯地響起了一個女音，聲音夾着無法掩飾的顫抖。
其實那個狂風驟雨的夜晚，對誰而言，都是一個無法擺脫掉的噩夢。身後這個丫鬟親眼目睹了她殘殺的整個過程，對她來說，滄離那夜的血腥應是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恐懼吧？知道滄離秘密回到鄔僵，卻又不能對任何人說，還要天天伺候着這個心狠手辣的妖女，她會心生畏懼也是理所應當的。
滄離轉回過身，沒有擡頭去看她蒼白惶恐的臉色，只朝她伸出了手。
那丫鬟顫巍巍地將手中的一塊瑩綠色玉佩放在滄離的手掌心，猶猶豫豫着開口：“小、小姐，請問還有什麼事需要奴婢做的嗎？”
“不用了，你下去吧。”滄離緩緩地合攏起手掌，
“是！”那丫鬟像是得到大赦一般，亟不可待地轉身，奔逃而去。
滄離沒有去看她倉逃的背影，而是垂眸，緩緩打開手掌，深深地凝着靜躺在手掌心的綠色玉佩，在那片片肥大的祥雲當中，只有勁舞的龍身，栩栩如生的紋理像是要突破禁錮衝出……
手指微微摩挲着玉佩上面粗糲的紋理，滄離的眸光漸漸恍惚，脣角慢慢地勾勒了一抹蒼涼的笑意，不過半年的時間，風住塵香，物是人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