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菩淚便是吾妻,但是現如今她已油盡燈枯,香消玉殞,唯有保元丹護住最後的心脈,天底下唯有滄離姑娘能讓她死而復生。墨曦走投無路,不得已來懇求滄離姑娘出手相救!”
她能夠讓死人死而復生?
滄離恍若聽到了一個荒謬的笑話,卻絲毫也笑不出來,只是神色一冷,“你高估我了,我沒有那個本事,我救不了你的妻子,你走吧!”
她現如今連她最心愛的人尚無法拯救,還拿什麼本事去救別人?
“不!”墨曦擡臉,俊顏上卻是巋然不動的堅定,他緊緊地盯着滄離,沉聲道:“素問滄離姑娘擅長巫蠱之術,多年前我的妻子便是滄離姑娘施以情蠱所救活。既然可以有第一次,爲何不能救第二次?我知道強人所難非君子所爲,但是,她是我的至愛,只要能夠讓她復活,我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何況只是在滄離姑娘屈膝懇求?”
滄離驀然一怔,情蠱?
情蠱,便是在一對有情人的體內分別施入母蠱與子蠱,然後施子蠱之人靠汲取施了母蠱之人體內的元氣而活,簡單來說,便是將生者一半的生命分給垂死者,二人共存亡。
當年,百里菩淚便是靠着那個揹着她來求救的男子身上的元氣才活下來的。
只是……
滄離勾了勾脣角,驀然哈哈大笑起來,大笑間,淚水自眼角無聲地滑落,她整個人往後趔趄幾步,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之上,笑罷,淚眼朦朧的雙眸看着墨曦,“墨曦,聖女擅長巫術不假,但是,我從未懂得蠱術!你知道,當年真正將情蠱種到百里菩淚體內,並讓她活下來的是誰嗎?是百堯!是百堯啊!可是……百堯他已經死了,他死了……”
他已經死了,被她親手殺死了……
他死了,沒有人能夠懂得情蠱之術,沒有人能夠再次救活百里菩淚,亦沒有人,能夠救活她的子幻了。
滄離望着墨曦踉蹌而去的悲涼背影,明明魁梧而秀頎的身影,可是此時此刻,卻單薄而絕望得不堪一擊。
她現在終於明白最後的贏家是誰了,是百堯……即便他死了,卻仍用他的死,輕易將她推至最絕望的痛苦境地。有什麼痛,能夠比得上親眼目睹着心中至愛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來得更加痛徹心扉呢?
仿若自墨曦的身上看到自己不日之後的影子,滄離無力地倚着身後的椅背,心痛如刀割,雙眸怔怔地望着外面,只覺得外面朗朗的晴天,當真是明豔的刺眼。
輕輕地閉上雙眸,卻仍是無法擋住那自眼角滑落而出的淚水,緩緩地打溼了她的手背。
滄離走進裡屋之時,慕子幻已經醒來了,璇兒趴在他的牀頭,與他嬉笑着,銀鈴般的笑聲自裡面飄傳了出來,其中還時不時夾雜了慕子幻壓抑的輕咳聲。
凝着他們貼近在一起的身影,還有他看着璇兒的柔和眸光,滄離只覺得更加心痛如絞。這明明是一個溫馨歡喜的父女相處,這明明是理所當然的天倫之樂,如今卻是如此的奢侈難求,滄離甚至不敢去算,這種日子,還剩下多少天。
無力地倚着身後的房門,緩緩地蹲下身,滄離雙手捂着臉,渾身禁不住地輕顫。
子幻……子幻如果不在了,滄離如果不在了,她的璇兒,該如何是好?
“子幻,出來曬曬陽光,是不是覺得舒適了許多?”滄離從侍婢手裡接過一條雪白色的毛毯,小心翼翼地蓋在慕子幻的身上,擡手摸了摸他冰涼的額頭,發覺並沒有冷得太過厲害,輕舒了一口氣,不由地勾脣笑了笑。
“嗯。”慕子幻坐在柔軟的臥榻之上,原本望着外面柔和的陽光出神,聽到滄離提問,便回過頭來,看着她,輕輕地應了一聲,臉色蒼白憔悴,完全尋不到一點點的神采。
滄離在他的身旁坐下,微微偏頭,輕倚在了他的肩上,擡頭望着外面的陽光,“待會兒等到太陽西下,我們一起看夕陽好不好?”
“好。”他又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滄離怔了怔,忍不住回頭望着他,深深地凝着他蒼白的面色,久久,她斂
下眸底的痛,勾脣輕鬆而笑,“子幻,在你心中,我是你的什麼人?”
慕子幻沒有想到她忽然會問這個問題,微微一怔,半晌,他凝着她,道:“你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我何時成了你的妻了?”滄離卻是驟然蹙眉,忽而擡眸,澄澈的雙眸映着對他的不滿,“你尚未給過我一個成親之禮,便說我是你的妻子,當真不羞!”
“阿離是在告訴我,你想要一個婚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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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離擡手輕撫了撫他冰冷的頰,忽而勾脣,微微向前傾身,在他的脣上輕輕啄了啄,然後深凝着他,“子幻,我想要一個婚禮,一個與你真正的婚禮,哪怕只是一個儀式,我也想要。”
慕子幻深凝着她,半晌,勾脣而笑,空茫的眸底染了絲絲的寵溺,“好,我們成親吧。”
“一言爲定。”滄離在他的面前伸出尾指來,見他沒有動靜,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她便自行勾起他無力垂放在身側的手指,“我們已經拉鉤鉤了,子幻不能反悔!”
“不反悔。”感覺到她勾着自己的手指不放,慕子幻淺淺一笑,眉宇卻是猝然一蹙,再接着,陡然自她的手指當中抽回自己的手掌,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子幻!”滄離陡然變色,忙不迭地伸手扶住他的肩,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小心翼翼地幫着他順氣,眸底滿是惶恐,“子幻你沒事吧?”
慕子幻仿若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只是一味地捂着自己的嘴咳嗽不已,空茫而淡漠的雙眸染上了極致的痛楚,蒼白的面容因爲劇烈的咳嗽而染上了一層不尋常的紅暈。
滄離原本心急如焚,可當看到自他捂着嘴的手掌指縫間汩汩流出的猩紅色血液之時,整個人猶如雷殛,陡然僵滯住了。只怔怔地看着那一滴滴的血紅墜落,滴落在他身上的雪白色毛毯之上,綻放了一朵朵紅得觸目驚心的血梅。
緩緩地收回顫抖不已的柔荑,滄離怔怔地看着他咳嗽不已,怔怔地看着不斷有猩紅的血液滴落在雪白的毛毯之上,慢慢地暈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