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幻,你如果累了,就睡吧。”滄離張開雙臂緊緊環着他的肩膀,螓首輕輕地放在他的肩上,凝着他一張慘白得幾乎沒有聲息的面容,脣角微微揚起,眼淚卻無聲地肆虐而下。
他順聲而倒,倒躺在她的懷裡,在他的脣角,頸項,還有白色的衣袍,皆染紅了一大片的血色。
滄離小心翼翼地抱緊他,淚水無聲無息地滴落在他慘白的面容之上,脣角卻依舊微微笑着,嘴裡不斷地對他說:“子幻,我不會離開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外面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整個天空都是陰沉沉的,還伴隨着時不時轟然而鳴的雷聲,仿若要將整個天地摧毀。
“滄離!”一聲撕心的驚叫驀然於耳際劃響,滄離怔怔地擡眸,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弄月一襲錦袍,站在斜風細雨當中,一臉驚痛地看着她懷中的慕子幻,看着他滿身鮮紅觸目的血跡。
“弄月……”滄離凝着他,半晌,忽而縱聲大哭起來,“弄月,下雨了!我與子幻約好了要看夕陽的,可是下雨了!看不到,看不到夕陽怎麼辦?”
“滄離……”女子痛徹心扉的痛哭讓弄月一陣心疼,待回過神來,忙不迭地跑進了涼亭當中,半跪於慕子幻的身旁,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當感覺到仍有薄弱的氣息斷斷續續而出時,整顆被懸起的心這才穩穩地落地。
“滄離,你先別哭,子幻還活着……我先把子幻帶回屋內,你讓他們去把御醫找來!”
滄離怔怔地望着他,再垂眸,怔怔地看着早已昏迷多時的慕子幻,恍若置身夢境當中,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御醫在裡面對慕子幻進行急救,滄離坐在外面的門檻之上,螓首微斜,輕輕地倚着左邊的門框,怔怔地望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鳴雷閃電不息,雨滴愈來愈大,漸有滂沱之勢,恍如叫囂着要吞噬整個天地。
如果,此時此刻,一切皆被毀滅於一瞬,該多好……如此,她便不用去想,子幻這次還能不能醒過來,醒過來之後
,又能堅持着活過幾天……
輕輕地閉上雙眸,感覺到有細密的雨滴飛濺到她的臉上,感受着絲絲的冰涼侵肌蝕骨,幾乎要比她的一顆心還要冰冷。
“主子。”女子的聲音忽然在耳畔小心翼翼地響起。
滄離緩緩地睜開雙眸,回頭,看到侍婢站在她身後,垂眉斂目,“方纔有一個小廝送來了一封密函,說是要親手交給主子,讓主子輕啓。”
難道是蕭以舒找到那個瘋和尚了?
心底驀然劃過一絲欣喜,滄離整個人活了過來,霍地站起,自侍婢手裡奪過信函,迫不及待地打開,可是當潦草地掃了幾眼之後,心情,再一次被打入了冰冷黑暗的底谷。
是納蘭允宣的親筆密函。他在信上說,三日之後將在酈國的午門對寒隱玉斬首示衆,希望她能夠即時趕赴酈國,爲父收屍。
寒隱玉……爲父收屍?寒隱玉,便是當初桐川愛上的那個男人?
手中的信函無聲地自手中脫落,搖搖曳曳地墜落於地面上,滄離無力地往後,倚靠着身後的門框,擡眸,怔怔地望着外面的風雨交加。久久地,勾脣放聲大笑了起來,眸底卻是絕望的嘲弄。
納蘭允宣居然想要用她親生父親的性命來威脅她,讓她自投羅網而去……
現如今她連自己最心愛的男人的性命尚無法挽留,還拿什麼去拯救遠在千里之外的不曾謀面的父親?
此時此刻,任何人在她心中,都已經算不了什麼了,要殺……便殺吧!
滄離猝然轉身,往着自己的房間走去,不曾回頭去看那掉落在地上的信紙,即便此刻心痛如撕。
納蘭允宣口口聲聲說愛她,可是,爲了佔有她,他所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讓她痛苦不堪的?
他口中的愛,說出來,當真是讓人覺得諷刺啊!
——————————————————————————————————
滄離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覺醒來,竟是躺在顛簸不停的
馬車之上。
有些怔愕地坐起身來,擡眸環視了一週馬車,很華麗,亦很舒軟。
扶了扶隱隱暈眩的螓首,滄離掀開馬車的簾子,當看到坐在車前趕車之人,驀然一怔,“弄月?”
“你醒了?”弄月手執着拴馬的繮繩,聽到滄離的動靜,回頭瞥了瞥她,神色未變,繼續趕着他的馬,“就快到了,你再堅持一下便好。”
“你在做什麼?”滄離蹙緊蛾眉,擡眸環視了一週外面的環境,是一片靜謐蔥鬱的樹林,腳下是欣欣的碧色草地,“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京城。”弄月頓了頓,繼續補充道,“酈國京城。”
“你說什麼?”滄離怔了怔,待回過神來,眸光乍然一寒,“停車!”
見他並沒有停車的意思,滄離倏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揪得往後偏過來,眸底的寒芒幽凜徹骨,“我讓你停車!否則,我會殺了你,你信不信?”
對上她凜冽冰冷的雙眸,其中殺氣涌動,弄月只得妥協,“行行行,我停車!”
滄離冷冷甩開他,弄月坐好之後,緊拉繮繩,終於將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下來,滄離便跳下了馬車,與來的方向相反,頭也不回地折返而去。
“你要去哪裡?”弄月跟隨着跳下馬車,大步跑着跟上前來,伸手拉住滄離的手臂,將她拉反過身來。
“回去。”滄離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你不能回去!”弄月一急,忙大步跑到她的面前,伸臂攔住了她的去路,見她一雙冷幽幽的靈眸咄視着自己,弄月意識到什麼,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現在都快到酈國的京城了,一路奔波疲憊,你若想要回去,也該進城裡歇上一夜纔好動身啊!再說了,我們一路坐馬車都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了,你就這樣走路回去,該得走上多久啊?所以啊……”
“是不是子幻讓你這麼做的?”滄離忽然開口打斷他,神色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