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垂眸凝着她,半晌,突然問道:“之前的問題你尚未回答我,爲何心裡明明還喜歡着他,卻選擇毀了婚?”
“這是本宮的事!憑、憑什、什麼告訴你......”前半句還是盛氣凌人,可一旦對上滄離凌厲徹骨的幽眸,後半句便不自覺地氣勢不足起來。
滄離冷然一笑,忽然伸出二指,抵在納蘭邀影頸部的動脈,“你只剩下一次機會。”
“別!我、我說!我說行了吧!”感覺着頸部手指的寒氣咄人,納蘭邀影臉色煞白,禁不住大聲叫了起來,“因爲我喜歡他,愛他!所以無法忍受他對我的冷淡,無法忍受在他心中,我跟其他女人完全一樣!夠了沒有?”
“悔婚的主意,是誰提出來的?”
納蘭邀影閉上眼睛,咬牙道:“是允宣哥哥......他說,靜安王之所以對我涼薄,就是因爲我將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鎮日纏着他,讓他誤以爲我是那種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廉價女人。他說,我若主動提出毀了這樁婚事,靜安王必定會心中失落萬分,沒多久,自然會主動上門求親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他什麼也不在乎!我不在他的身邊,他活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就連你這個醜奴才,他竟都能容忍你的碰觸......”
緩緩地睜開眸,納蘭邀影恨恨地瞪着滄離,此刻,忘記了心中的恐懼,更多縈繞心底的,是悲涼,是忿然。
“我堂堂酈國公主,爲了一個男人,讓自己活得如此可笑,你是不是很高興?我輸了!徹底輸了!這下你滿意了嗎?”
滄離凝着她的眸,眸底微深,半晌,淡淡地說道:“你說的太多了。”
她只不過問了一個問題,她竟能一下子講了恁多沒用的東西,當真聒噪!
不過,想要知道的,她倒是沒有隱瞞。
就憑這點,倒是可以饒了她一條性命。
納蘭允宣……就這麼怕與慕子幻扯上關係?
微微沉吟,滄離抵在納蘭邀影頸部的手指一起一落,輕易地點在了她的睡穴之上。
納蘭邀影來不及輕哼一聲,雙眸便緩緩
閉上,安靜地睡了過去。
滄離微微閉眼,擡起纖指,輕輕地撫着納蘭邀影光潔的額,輕輕地在口中呢喃了幾句。
不消片刻的時間,在這清涼瑟瑟的秋日裡,細碎的汗珠卻在她的額際靜靜流淌而下,緩緩墜落,仿若那最剔透聖潔的墜淚......
宇文魘雙眸驚怔地盯着女子平庸的側臉,那不斷往下墜落的汗流,還有那緊緊閉着的雙眸,那微微輕顫的纖長眼睫,莫名地,感覺到一股詭譎的氣息不動聲色地沁入骨頭,漫入血液,竟說不出的森寒滲人。
大概過了一刻鐘,滄離緩緩睜開眸,深深地看了躺在地上的納蘭邀影一眼,便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後轉身,朝着宇文魘這邊走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宇文魘總覺得她的步伐略顯凌亂踉蹌,彷彿渾身都沒有什麼氣力。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無法對方纔所看到的詭異一幕熟視無睹,宇文魘凝着慢慢在自己眼前蹲下的女子,有些艱難地自嘴裡擠出這幾個字。
滄離冷冷一笑,“你當真討人厭,若非你日後還有利用價值,我真想殺了你!”
若非他是襄國皇子,若非他困囿於酈國是由於桐川,若非心中無法割捨對桐川莫名的情感,若非他是她找出桐川的秘密的一條重要線索......
她幽冷的話音就在耳際,即便心中再不痛快,宇文魘也只得噤口,並眼睜睜地看着她伸出手指,點了自己的睡穴,讓自己迅速陷入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當中。
他想,她定是在對他做剛剛對納蘭邀影所做的事,雖然他猜不透她在做什麼......
宇文魘自漫長的夢魘當中醒來,已是黃昏時分。
傍晚的夕陽傾瀉而下,鋪就了整片梅林,卻說不出的悲涼與肅殺。
他嘗試着動了動手指,發現已經能夠動彈,纔剛要支撐着坐起身來,便陡然聽聞見有輕輕的咳嗽聲自不遠處飄傳而來。
宇文魘一開始以爲是那個舉止詭異難以捉摸的小奴才,渾身先是陡然一僵,可細聽那嬌弱的聲音又不像,猛然擡頭,發現卻原來是躺在一旁的
小宮女,此刻她正在掙扎着坐起來,還不時掩着嘴輕咳着,恍惚迷茫的神色仿若方方自夢中初醒過來。
她竟沒死?
脣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看來,那小奴才終究還是不夠狠啊!
宇文魘手掌支地,慢慢地坐起來,神色冷淡地看着那小宮女,故意乾咳了兩聲。
那小宮女聽到咳聲,猛然回頭,看到宇文魘,不由一愣,忙趴跪在地上,“奴婢給宇文公子請安!”
“起來吧。”宇文魘冷冷地說道,轉頭去尋找納蘭邀影的蹤跡,然而在空曠的梅林當中,卻尋不到她的身影,不由蹙眉,“你們主子呢?”
“主子......”那小宮女神色仍是懵懵懂懂,聽聞更是猶如墜入雲霧當中,“公主她......她不是在寢宮麼?難道不在……我不知道,我......我怎麼會躺在這裡?”
宇文魘神色一凜,“你不記得先前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什麼事?”那小宮女捂着隱隱作痛的頭部,眸底一片茫然,“之前發生什麼事了?我......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宇文魘眸光漸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是摔壞了腦袋,還是......被人爲地洗掉了記憶?
如若是摔壞腦袋,爲何忘掉的僅是一小段的記憶?這個也太不合乎情理了罷!
如若是人爲......可想而知,方纔那個詭異的小奴才對納蘭邀影所做之事,便一定是用什麼辦法洗掉她的記憶了!既不想殺了她,又不想她記仇,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她忘掉她們之間所發生的事。
那麼她對他也是......
可是他爲何還清楚地記得所有的事情?
驀然想起什麼,宇文魘自衣襟底下掏出一塊東西,那是他十七年前離開襄國時父皇送給他的靈符,說是可保他平安......難道是這塊靈符的原因,所以他纔沒有被洗掉記憶?
那麼她是......
“巫女。”緩緩握上手掌,將掌心的靈符緊攥於手心,宇文魘脣角勾靨出一個邪肆暗沉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