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燭喜字,殷紅帳幔說不出的靡麗冶豔,金碧輝煌的宮殿處處彰顯高貴雅緻。金紫鼎爐白煙嫋嫋,燭光搖曳,平靜的夜在無聲的等候之中流逝。
清染透過頭冠垂下來的鑲玉珠簾,略顯清冷的眸底淡淡地打量着這座氣勢豪華的宮殿,微黃燭光下的殿內,折射着珠光寶氣,多了幾分清冷和莊肅。將她簇擁進殿的嬤嬤和宮女太監們早很久之前便出去守在殿外,而殿內,僅有沐天堡的侍女瓔珞和琉璃守着她。
此刻,寅時已過了罷!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尊,至今卻仍未見影蹤,是不會來了吧?!
想不到這個男人也是一位xing情中人,竟如此光明正大地駁了沐天堡的面子,將剛拜過東荒大澤的新妃子晾在了新房之中。
清染淺淺地勾脣,不來也好,她還擔心着若是真來了自己要怎麼應付他呢。這下,倒可以卸下心中的忐忑了。
“皇上怎麼還不來?”站在榻前的琉璃低聲咕噥了一聲,靈動的眸子流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外人在場,便半彎下腰揉了揉自己因爲站得太久而痠麻的腳。
“琉璃,休得無禮!”站在她對面的瓔珞見此蹙了蹙眉,低聲斥道。然後扭頭看了看坐在牀上的絕美女子,目光沉靜如水。比起琉璃的靈巧,瓔珞倒顯得穩重老成了許多。
“清染,寅時都過去了,皇上是不是不來了?”琉璃不理睬她,撅起嘴巴繼續咕噥。
“琉璃,如今也該改口了!”瓔珞斥道,眸中有隱隱的怒意,“這裡是皇宮,可不比沐天堡隨意,你這樣的稱呼可是大不敬!要殺頭的!”
琉璃終於被她嚇得全身抖了一下,臉色微白,低聲囁嚅:“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無妨。”清染嫣然一笑,突然將頭頂沉重的頭冠摘了去,露出了原本的那張素雅如雪的臉。冰肌玉骨,靡顏膩理,雙瞳剪水,在華麗的宮裝之下恍如那出水芙蓉,妖嬈而不張揚,魅惑而不俗豔。
“娘娘——”瓔珞臉色丕變,忙走上前去,“頭冠怎可自行取下?待會兒若皇上……”
“皇上不會來了!如琉璃所言,寅時已過,若想來的話早來了。”清染站起來,也伸手揉了揉自己發酸的頸項,然後回頭看瓔珞,眸光瀲灩,“還有,沒有他人在場,你們還是像往日那般直接喚我清染罷!若非大小姐逃婚讓事情變成如今這般局面,我跟你們一樣,都還只是大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罷了。”
“你跟我們怎麼可能一樣呢?”琉璃掩嘴偷笑,眸光晶亮,“堡主平日,可從不會對我們這些奴婢噓寒問暖的哦!”
“你這壞東西!一逮住機會,就不忘調侃我是吧?”清染失笑,嗔視了她一眼。
瓔珞站在一旁,眉頭皺得更深了,她扭頭不悅地訓斥琉璃:“琉璃,正經點,這裡可不比沐天堡,小心隔牆有耳!莫因一時任性惹
了禍端,若讓有心人聽了去,非但我們保不住性命,整個沐天堡都要毀於一旦了!”
這瓔珞,非喜歡這麼潑冷水麼?
清染無奈地笑了笑,上前攬住了瓔珞的肩膀,“我的好姐姐,我知道自己揹負着什麼,放心吧,即便是犧牲了我這條性命,我也不會將沐天堡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清染,我不是這個意思……”瓔珞略顯侷促。
“你自小在沐天堡長大,我知道你一直把那裡當做自己的家,而堡裡的人都是你的家人。你擔憂家人的安危無可厚非,但是,我又何嘗不想堡主平平安安的?莫忘了,若不是堡主相救,這個世上早已經沒有清染了。瓔珞,誰都不希望沐天堡出事。我們此番進宮,不正是爲了幫助沐天堡度過難關嗎?”
那時,她被羣狼圍攻,糾纏了將近兩個時辰,她被撕咬得遍體鱗傷。若非鬱青竹及時出現,恐怕她早已成狼腹美食了。這份恩情,這份恩情啊……怕是,她這一生都無法償還得盡了。清染微微垂臉,斂下了眸底的惆悵和淡淡憂愁。
“就是就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堡主爲了保護沐天堡所有人!若不是大小姐逃婚,清染遲早有一日會變成我們的堡主夫人,又怎會進宮成爲皇妃呢?還是一個寡情薄意的男人的皇妃,大婚當晚竟將新娘子一個人留在新房裡。”琉璃不滿地嘟噥着,心底早已將這個大婚當晚不見蹤影的皇帝劃爲混蛋一列了。
“琉璃——”
“好了好了,我不說便是!”琉璃撇了撇嘴,神色略顯不耐煩。
“莫爲一個尚未謀面的男人傷了和氣。”清染有些無奈,琉璃xing子直爽,一向都是口無遮攔,在這深宮之中,遲早會吃虧。
“既然皇上不來,那我們先歇歇吧,再過一個時辰便要去鳳鸞宮向皇后娘娘請安了。到時,我們總不能睡眼惺忪着去吧?”清染說罷,便轉身走向盥洗器皿,俯身撈水沖洗掉臉上的鉛華。
雖然不知皇帝爲何會選擇冷落鬱夢竹,但他此舉毫無疑問,將會在她後宮生存的道路上鋪滿了荊棘,稍有不遜,便會被扎得遍體鱗傷,甚至粉骨碎身。
因此,她不能掉以輕心,頭腦至少要保持着清晰,這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
皇帝當晚確實不曾踏足新妃的寢宮,而是寵幸了另一個妃子,林昭儀。清染料想得沒有錯,後宮本就是一個趨炎附勢,畏強凌弱的地方,新入宮的妃子,沐天堡的千金大小姐並不得寵,甚至皇上連新房都不曾涉足的消息不脛而走,各種各樣的風聞也隨之躍起,有些委實難聽至極。
“聽說了嗎?沐天堡的大小姐是一名無鹽女,容顏醜陋驚人,虎背熊腰,獐頭鼠目,皇上便是嫌惡了她的醜顏纔不踏進辰林宮的。”
“
我還聽說啊,她爲人不檢點,似與沐天堡的下人有不苟舉止!皇上是迫於沐天堡的勢力和先皇的旨意,不得已才娶了這女人,但他自是不會碰這不乾淨的女人!”
“不會吧?竟如此不知羞恥?我若是她,早懸樑自盡了,怎還會厚着臉皮進宮?”
……
“琉璃!”清染大聲喝住琉璃的腳步。
“清染你別攔着我!”琉璃回頭,清秀的臉上已佈滿了不可遏止的怒意,“看我不撕爛這麼些東西的嘴!如此骯髒不堪的話,她們竟能說出口!”
“琉璃,你安分點,這裡是皇宮!”瓔珞心中對那些宮女對大小姐的編排之詞雖也是充滿了憤懣,但比起琉璃,她算是比較冷靜的,“清染在後宮已經夠尷尬了,莫再給她添麻煩。”
“若不是她們信口雌黃,清染在後宮又怎會如此尷尬?!”
“不,若不是皇上有心爲之,她們便是有三寸不爛之舌,也奈何不了我。”清染勾脣淡笑,清絕動人的面容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不悅,瀲灩如水的眸底卻有着對一切的瞭然,“很明顯,這便是他想要的結果。”
“皇上他爲何要這般冷待大小姐?不踏進辰林宮也罷了,可至今還未冊封,他果真是想讓你在這後宮無容身之處麼?”
“會封的,即便是不情願,他也會封的。”清染輕笑道,眼眸突然有些失神地望着這座宮殿的紅牆碧瓦。那麼高,那麼巍峨,這個奢華的金絲籠,進來容易,但若想出去,恐怕是難於上青天了吧!
“你有什麼辦法麼?”瓔珞若有所思地凝着眼前這個絕美的女子,她身上總是籠着一層迷離的氣息,很難讓人猜透。
“我能有什麼辦法?”清染回眸輕笑,“只能是靜觀其變了。走吧,皇后娘娘還等着我們請安呢,若是去遲了,怕是又有一個話柄落到有心人的手裡了。記住,皇后娘娘能夠穩坐後位四年,自是有她的過人之處。在摸清她的底之前,能不招惹她,便不要招惹。”
“清染,你好厲害啊,後宮這些事,你怎麼會懂得這麼多的?”琉璃目露欽佩和驚豔。
“你是沒見過真正厲害的角色纔會這麼說。”清染並沒有正面回答琉璃的話,而是笑着轉移了話題,“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走吧。”
“好啊好啊,我這便隨你去!我倒要看看,那皇后娘娘是不是真有個三頭六臂!”琉璃歡快地跟隨上去,興奮地勾搭住清染的手肘。
“琉璃!這宮裡麪人多眼雜,放尊重點!清染現在是娘娘,而你,只是一名卑微的宮女!”瓔珞在背後喝道。
琉璃一抖,忙訕訕地放開了清染。
清染笑了笑,這回倒沒有說些什麼。瓔珞說得對,這裡是後宮,眼線衆多,萬事都須小心謹慎。
瓔珞有些神色複雜地看了看清染,沒再說話,也邁步緊緊跟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