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身子本就孱弱，豆蔻續命丹所能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體內無息地消耗，所剩餘的精氣，似乎也沒有多少了。最近她很是嗜睡，且一睡下去，若非玉屏一再在牀畔呼喚搖晃，也是很難醒過來的。
所以，在承乾殿等待墨曦歸來之際，清染抵不住那洶涌蔓延而至的睡意，最終趴在案桌之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清染是被李公公喚醒的，睜開眸時，已是東方吐白，黎明破曉。
墨曦，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
他這一夜在哪裡，她心裡其實很清楚，這後宮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直堅持留下來癡心不願離去的，也僅有沁芳宮的天香公主了！
墨曦將會如何處置天象的去處，清染並不會主動去過問。在她心裡很清楚，雖然對天香沒有那種男女感情，但墨曦亦非往日那個視人命如草菅的殘戾嗜血暴君，因此天香以後的何去何從，她相信他會處理好的。
“皇上呢？”揉了揉尚且惺忪的雙眸，清染擡眼，看着躬身站在身旁的李公公輕聲問道。
“娘娘......”李公公臉上滿是躊躇，眼底有掙扎與矛盾，但臉色卻是明顯的蒼白，“城破了......今日一大早，旭照兵將城門攻破，強勢闖進祈國的皇都來了。皇上昨夜已經強硬命人將天香公主送出宮，並遣返回天滄國，您看您要......”要如何自處？有些話，他一個當奴才的自是沒辦法說出口，但他跟了皇上那麼多年，皇上真正的心思，還是能夠猜出幾分來的。
以往的皇上是如何的冷血絕情，是如何的嗜殺殘酷，僅僅一句話，甚至一聲咳嗽，都能將所有人嚇得面如土色，抖如篩糠。可自從這位主子入宮之後，皇上的眼裡多了一樣東西，那便是“情”，一個常人該有的七情六慾，他漸漸地都有了。皇上對這位主子的心思，已經是路人皆知，無需多說了。
在這種危急的時候，他
當奴才的，心裡當然希望這位娘娘能夠留在皇上的身旁，對其不離不棄。但是，是去是留，似乎，又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皇上他現在在哪裡？”清染自然不知道李公公片刻間心裡已是幾番的九曲十八彎，只聽到這個消息，不禁蹙緊了蛾眉。
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她應該高興的不是麼？祈國沒了，父皇母后在地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而她，也不用再揹負着那沉重的仇恨，在對墨曦的愛之中痛苦地掙扎，不是麼？
只是，卻爲何還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這一切，已經到終點了......
“皇上他......”李公公正要應答，擡眼之間卻瞥見女子眸中一片恍惚和怔忡，“娘娘？”
清染霎時間回神，垂眼盯着他再問了一遍，“皇上他現在在哪裡？”
“依奴才看，皇上他此時，應該在沁芳宮。”
沁芳宮......天香公主不是已經被他送走了麼？他還留在那裡做什麼？
清染蹙緊蛾眉，忽然拉起裙襬，朝着門外邊直奔了出去——
卻不想，在門口處與自外面走進來的墨曦撞了個滿懷，她腳下一個踉蹌，被他眼疾手快地拉回了自己的懷裡。倚在熟悉的胸膛之前，清染擡眸，望見他雖然滿布疲憊，垂下來看她卻依舊柔和萬般的深眸，心臟深處，霎時間像破開了一個洞，寒風狂肆涌進，寒徹得酸楚。
“墨曦......”她伸出雙臂，緊緊地纏住他的腰身，擡起的眸，深深地攫着他。
“怎麼了？”沒能讀懂她此刻眸中所涌動着的萬千種情緒，墨曦輕輕地將她拉直身子，垂眼看着她輕聲問道。
清染勾脣，有些牽強地笑了笑，“沒什麼，我以爲你......你一晚上都做什麼去了？”
“處理一些事情......別在這兒站着，來，我們進屋裡說。”心疼她的腿腳，墨曦
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拉着她將她牽引回屋內，握着她的肩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垂下眼來深深地看着她，眸中閃爍着的，卻是一種極其明亮的光彩，甚至還帶着一種喜不自勝。
李公公很是識趣地退了下去，清染坐在椅子上，擡眸凝着他，疑惑地看着他，“處理什麼事？”
“我把天香送走了。”墨曦蹲下身來，動手握起她的柔荑，揚起來看着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還有......拿到了它。”
忽然間感覺到手掌心多了一樣冰涼的物什，清染怔了怔，攤開手掌，望着手掌心之上一顆豆瓣般的小珠子，渾身驀然一僵。
他......
她愕然地擡眸，看着一臉掩不去欣喜之色的墨曦，“這個是......”
“豆蔻續命丹。”墨曦脣角噙着淺淺的笑，將她手掌握起，仰眸直凝着她，眸中藏不住的笑意，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這是我與天滄國國王之間的一個交易。娶天香爲妻，立她爲祈國的皇后，五月之後，便將整個天滄國唯一的一顆豆蔻續命丹贈予我。”
“所以.......”感覺着掌心徐徐傳來的冰涼，清染渾身，卻禁不住的輕顫，“爲了取到這一顆豆蔻續命丹，爲了將我的壽命延續下去，你親自出徵天滄國，卻最終帶回了一個天香公主，並立她爲後？”
那麼，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麼？想方設法陷害他，甚至......
臉色漸漸褪白，清染緊握着手裡的一顆豆蔻續命丹，垂着雙眸不去看他的眼睛，淚水，卻不禁滴落，砸落在他緊握着她柔荑的手背上，帶來的，是一種痛楚的顫慄。
“清染，你怎麼了？”感覺到手背上驀然多了的冰冷溼意，墨曦怔了怔，站起身來。擡起她的臉，當凝見她臉上已然肆虐的淚水，不由慌了手腳，手足無措地擦拭着她的淚水，“拿到豆蔻續命丹，不是應該開心纔是麼？你怎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