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淚醒來,已是子時,夜深人靜。
爐鼎餘煙嫋嫋,飄逸着淡淡的香氣,在緊閉的室內緩緩擴散,將整個室內氤氳在一片朦朧之中。
菩淚撐着牀坐起來,頭部倏然傳來一陣刺疼,她微微蹙顰,擡手扶了扶沉痛的頭,發現自己的頭部纏了一團紗布,應該已經上過藥了。
她掀開身上的被隻身下牀,走至梳妝檯前,銅鏡中的人兒,面色慘白無血色,看起來虛弱至極!撫了撫蒼白的臉,不自覺地輕輕扯了扯脣角,一絲清涼的笑意漾開在兩頰之上。
“真醜……”清冽悅耳的嗓音驟然自身後傳來,帶着嘖嘖的嘆息聲,“這下可如何是好?我的淚兒變醜了,真可憐——”
“靳哥哥——”菩淚一喜,連忙轉過身去,喜出望外地睇着隻手輕倚着窗臺的月下美男子。窗外皎潔的月光傾灑在他的身上,白衣渺渺,似籠了一世的煙雨,朦朧剔透,聖潔得不可褻瀆。
“靳哥哥,你是如何進來的?”菩淚欣喜地跑過去,伸手攬住他的腰身,擡頭面對着他。他不會輕功,要潛進後宮來不讓別人發現豈是易事?菩淚心中難免疑惑。
“嗯……看來淚兒的腦袋傷得不輕啊……”祁靳任由着菩淚像樹袋熊一般纏掛在自己身上,笑呵呵地注視着她腦袋上纏得厚厚的紗布,還若有其事地揉了揉,“我現在可是祈國國君親口諭封的都尉,就在這宮裡頭保護他的安全,想要進來這裡,似乎並不是難事吧?”
“我倒忘了這麼一回事……”菩淚蹙着眉想了一下,依舊疑惑地打量着他,“那你爲何還是這一身白衣?既已是都尉,爲何不穿都尉裝?”
“這你就得問問皇帝了,他還不樂意我穿都尉裝,說是褻瀆了我。”明明講着不可一世的話,卻讓人絲毫不覺得浮誇。
“淚兒也覺得靳哥哥還是着白衣好看!”菩淚緊緊抱着他的腰不放,揚起的笑臉恍若初綻的白蓮,乾淨素雅,“算他有眼力!”
“傻淚兒——”祁靳拍了一下她的腦門,絕美的臉上帶着寵溺的笑。
菩淚勾脣輕笑一聲,深深埋在他的胸前,貪婪地汲取着屬於他的溫暖氣息。在他的面前,她願一直都只是一個傻女人。
“你打算要一直在這裡這麼站下去麼?”
菩淚不解地擡頭看他,祁靳握住她的雙臂,輕柔地將她推開,手慢慢往下滑,握住了她的素手,輕柔的溫暖瞬間自他們雙掌相觸的地方傳遞遍她的四肢百骸。菩淚下意識地收攏掌心,反握住他手掌心的溫暖,擡臉對他嫣然巧笑,“那你說去哪兒纔好?”
“這祈國皇宮,淚兒應比我更熟纔是。淚兒應該知道,哪裡是安全之處吧?”
“是有這麼一個地方……”菩淚低頭沉吟,很快又擡眼略帶爲難地看着他,“可是那裡較辰林宮較遠,靳哥哥你又不識得輕功……”
“何需我懂輕功?淚兒識得便可。”祁靳低眼看着她,臉上的笑意彷彿鍍上了世上最純淨無塵的冰雪,可那眸中的邪惡,僅有菩淚一人能讀得懂。他這是讓她帶着他飛呢!
菩淚啼笑皆非,對他狠狠地嗤了嗤鼻子,“你堂堂一介七尺男兒,竟好意思讓我這小女子馱,也不害臊!”
“淚兒莫非才第一天認識我?”祁靳拉着她的手爬來到他風華絕代的俊臉之上,按着她的纖指在上面稍稍一掐,然後按住她的手掌緊貼着他白玉般的臉頰,笑得格外得耀目璀璨,“這臉皮的厚度,淚兒摸着可還滿意?”
菩淚高高揚起脣角,兩頰笑渦霞光盪漾。她咯咯淺笑兩聲,微微踮腳,伸出雙臂攬住他的頸項,臉湊到他的面前,在他方纔掐出紅暈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然後俯首在他耳畔輕笑囈語:“滿意,滿意極了……”
耳邊傳來他朗朗的笑聲。
就這樣,菩淚帶着祁靳翻窗跳出去,並運使輕功帶着他縱躍於黑夜之間,穿過高牆碧瓦,越過繁枝茂葉,最終來到墨曦上兩次帶她
來的那片小樹林。
“靜謐隱蔽,這裡倒是個好地方,淚兒是如何尋到的?”祁靳坐在枝椏之上,目光淡淡地掃過周圍的環境,回頭問菩淚。
“是墨曦帶我來的——”菩淚坐在他對面的樹杈之上,輕輕喘息,方纔“馱運”他確實耗了不少的氣力,但疲憊卻掩飾不掉她眸中的得意壞笑,“他應該至死也想不到,他隱秘的地盤,竟成了我偷情的地方!”
這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祁靳的脣角勾勒出絕美的弧度,他伸手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的鼻尖,“淚兒說的這是什麼話?靳哥哥何時成了淚兒偷情的對象了?”
“淚兒說錯了!”菩淚立即舉手認錯,及時改口,狠狠地說:“他,墨曦,纔是偷來的!”
“沒錯,他纔是偷的!”祁靳學着她的口氣,狠狠地點頭。
菩淚呵呵直笑,笑倒在他的懷裡,最後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裡,低聲咕噥着:“在淚兒心裡,永遠只有靳哥哥一個!”
“靳哥哥知道,也一直相信。”祁靳輕撫着她的青絲,微笑着回道。
菩淚埋在他的懷裡,久久不語。
祁靳也不拉她,只是低眼深深地看着她,淡淡的聲音卻說不出的溫暖,“淚兒可是心裡覺得委屈了?”
菩淚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悶聲咕噥着:“淚兒永遠記得靳哥哥所言,將欲取之必先與之,曲則全,枉則直。唯有先委屈了,方能求全,方能取得想要的!要報仇,我早便做好失去一些東西的準備,小小的委屈,算不了什麼!”
“那這行頭是如何來的?”祁靳笑着敲了敲她纏得厚厚的紗布,疼得菩淚抱着他嗷嗷直叫。
“我也沒辦法,誰讓他要我侍寢!唯有激怒他,他纔會死了這條心!”菩淚依偎着他切齒道,眸中還閃爍過幾絲寒芒,後又幽幽地輕嘆一口氣,“再者,我傷了楊皇后,終究還是要還給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