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賽桃花”怒氣衝衝地趕來了,本來已經練習了很多遍,屢試不爽的“縱火救火”都給演砸了,氣得她把趕來報信的劉三兒就是一頓臭罵:“不中用的東西,隔三岔五就演一回的好戲居然都能演砸了,看老孃一會兒怎麼收拾你們!”
“媽媽桑,您還真別說,這兩個傢伙是挺邪的!他們居然在那種情況下聽到着火後,仍是不慌不忙的。領頭那個最狠,裹着個被單,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外屋把衣服穿上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在穿上衣服的同時甩出了被單,還一下把火給撲滅了!”
“賽桃花”聽到這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扇了劉三兒一巴掌:“你們這些白吃老孃乾飯的,還好意思說!老孃和你們說過多少回了,讓你們別偷懶別偷懶,先把客人的衣服藏起來,又忘記了吧!天生就是懶骨頭,說多少遍都沒有用!”
劉三兒自知有錯,捂着臉哭喪着求饒:“媽媽桑,是我們錯了!下次不敢了!不過這麼多日子以來,可從來沒出現過象他倆這樣的!”
原來,剛纔在戚、胡二人衝鋒陷陣時溜進外屋的那個黑影,正是劉三兒。
他們用的這一招叫“顧此失彼”,趁着客人與婊子們激情歡愛,翻找他們的衣服,發現銀子,立刻順走。
如果發現他們已經被美女們掏幹了銀子,就想辦法來一次“縱火救火”。
利用客人聽到火警後的逃命思想,讓他們一絲不掛地衝出門去,然後再找一堆人圍觀,讓客人不得不從他們手裡買價值不菲的衣服。沒有銀子就先立下字據作爲欠條,約定時間歸還,最後再狠狠地敲上一筆。
這間看似文雅的青樓,除了能說會道、奪人精血的花魁外,還有見縫插針的盜賊兼表演得活靈活現的羣衆演員。真是五毒俱全,十惡不赦。
本來打算撈些好處的劉三兒翻了半天,才發現這兩個有錢的客人已經被姑娘們把家底兒都掏空了,衣服裡只剩下了不到一兩的零碎銀子,氣得他都忘記了把他們的衣服藏起來,直接出來報告了“賽桃花”!
“賽桃花”當即決定使用“縱火救火”這一招,最後讓他們打欠條,狠敲一筆。於是就出現了剛纔的那一幕。
就在“賽桃花”趕到“牡丹閣”之前,站在窗邊的戚繼光突然想起了什麼,悄悄從懷裡摸出了一小錠碎銀子,用中指向外一彈,直接打在了外面停靠畫舫的船艙上。
只過了幾秒鐘,俞大猷就掀開船艙的簾子,從裡面探出頭來,不停地向外張望着,很快發現了艙外的這一小錠銀子,把它揀了起來,然後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二樓窗前的戚繼光。
戚繼光指了指他手裡拿着的那一小錠銀子,雙手握了個圈比劃了一下,然後又用手指作了一個往上的動作,最後指了指自己。
聰明的俞大猷很快看明白了,大將軍這是讓自己送銀子上去,點了點頭,又掀起簾子回到了船艙裡面。
戚繼光剛剛回到頭來,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賽桃花”那張氣得有些變形的臉。
一看到戚繼光那雙鎮定自若的眼睛,見過無數大風
大浪的“賽桃花”立刻反應過來碰上了硬手。難怪手下這些會演戲的盜賊們演砸了,原來確實碰上了兩個硬茬兒。
她那張塗脂抹粉的臉,就象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一下子就從陰雲密佈變成了燦爛晴天:“喲喲喲!這位爺,您可真是福大命大,都失火了,還能這麼穩穩當當地站在這兒!要說您這份穩當勁兒真是不俗,讓我們這些趕來救火營救您的人佩服不已,真是有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意思!”
戚繼光拱手一笑:“哪裡哪裡,正好趕巧了!還得多謝媽媽桑和各位朋友出手相助,讓鄙人佩服不已,在此先行謝過各位!只是媽媽桑,不知道這火是從何而起的?”
這個時候,胡宗憲已經返回身去,把那兩位磨蹭半天才穿好衣服的花魁迎了出來,一起站在了外屋。
針對戚繼光的問題,劉三兒和那些表演縱火救火的傢伙們顯然並沒有想到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不知道啊!這火起得挺奇怪的,一見屋裡突然有火光,我們就跑過來了!”
“是啊是啊!這火確實很蹊蹺,我們進來後也沒見有什麼引燃的東西,只是看見門口的幔帳着了,就趕緊撲打,幸好我們來得及時,要不然……”
戚、胡二人靜靜地看着這些監守自盜的人信口雌黃,心裡既好笑又好氣,強忍着不說話,看他們繼續演下去。
“賽桃花”何等聰明,一見形勢不對,這些演員們的回答太蹩腳了,說下去早晚得穿幫。急忙見風使舵,暗地裡給“暖玉”使了一個眼色。
好一個“暖玉”,本來出來後一直滿面愁容,好象被起火驚去了魂似的,這會兒卻象打了雞血一樣,幾步就來到了門口。
她看了一眼戚繼光扔出的溼牀單,一腳踢開了它,露出下面蓋着還在冒煙的幔帳,突然張大了口,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不過是剛纔我們不小心碰倒了蠟燭吧。”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都順着她的眼光向地上看去。果然,地上有半截熄滅的蠟燭!
細心的戚繼光頓時就是一驚,再看桌上有一枝蠟燭少了半截,這肯定是剛纔“暖玉”走到門口前偷偷揪下來的。
這個“暖玉”居然自導自演,這會兒扔出這半截蠟燭來,就等於把失火的責任推到了先前在這裡歡愛的四個人頭上。
也真是,剛纔四個人在這個外屋緊緊纏繞、忘乎所以,那一幕血脈賁張的時刻,不小心碰倒蠟燭還真是有可能的,而且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沒碰到,那個時候,誰還管得了這麼多。
但是這句話從“暖玉”的嘴裡說出來,就等於把這個碰倒蠟燭變成了鐵板釘釘,再把這半截蠟燭扔在這兒,就真的成了鐵證如山。
推到四個人頭上,就等於推到戚、胡二人頭上,你總不能讓柔弱的女人爲你負責吧。
還真是婊子無情!
“賽桃花”和手下這些演員們迅速硬氣起來,用着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着他們二人,那意思是這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戚、胡二人對視一眼,沒辦法,本來這
些人還挺好對付,但是剛纔還歡愛如春、你儂我儂的尤物們忽然倒戈,導致腹背受敵,只能認輸,不服不行。
“好吧!既然是‘暖玉’姑娘這麼說,估計還真是我們剛纔大意了!媽媽桑,既然這火是我們不小心引起的,造成的損失我們來賠償。至於這些趕來救火幫忙的朋友,大恩不言謝,一會兒請媽媽桑在大廳擺上兩桌,聊表感激,酒錢飯錢都由我們來掏,請大家賞臉!”
“賽桃花”這時輕輕用鼻子“哼”了一聲,臉上露出極其不屑的表情來。
你們兩個煮熟了還嘴硬的鴨子,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沒有了,還在這裡死撐。老孃倒要看看,你們一會兒怎麼從身上掏出銀子來。
她這一不動,身後的手下們都不動,都冷眼旁觀地看着戚、胡二人。
戚繼光笑了笑:“怎麼?你們不相信我啊!是怕我沒有銀子?”說完故意用手在腰間亂摸一氣,一邊摸一邊說:“咦,我的銀子呢?”
大家的眼光,這時一下集中到了正中的桌子上,只見上面放着剛纔戚、胡二人給兩個花魁彈唱二十兩銀子。
二女迅速反應過來,一下子就走過來把銀子抓起放入自己懷中:“這可不能算,這是二位爺已經打完賞的。”
“賽桃花”看着二女的手裡的銀子,悄悄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兩個小妮子,還真是膽子越來越大,居然這裡還敢吞下這麼大數目的銀子,加上自己二八分成中的六兩,她倆已經淨賺了二十六兩,比自己賺的二十四兩還要多。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婊子的比老鴇賺得還多,真是逆天了。所以看來還得死宰這兩個冤大頭才行,得把這個面子掙回來!
她故作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戚繼光這時無奈地笑了笑,卻不得不擺出了一副大老爺們兒的豪氣:“這已經打賞你們了!當然不能算!只是我們帶的銀子好象少了些,媽媽桑,咱們店裡能賒帳不?”
“賽桃花”笑了,終於捏到了這兩個人的死穴,不怕他們不屈服,臉上立刻變成了皮笑肉不笑的聲音:“喲喲喲!兩位爺,這來青樓怎麼還不帶夠銀子啊!照說這次救火救得及時,損失也不大,就賠償一下,也沒多少錢,你們二位就看着給吧。但是剛纔大爺應下了說請這些前來幫助救火的人吃飯喝酒,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個可不能用賒着了吧,也顯得心不誠啊,大爺說是不是啊?”
戚繼光苦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這份兒丟得有點兒大。不過我這人說話算話,先在你這兒記着帳,明日一定來還!敢問媽媽桑,這擺兩桌酒席,一般得花多少錢。”
她“撲哧”一笑,還在這兒硬撐,看你們能撐多久,故意想看他們的笑話,於是幽幽地說了一句:“花不了多少錢,有個四五兩肯定就夠啦!”
“哦,那補償您這些被火損失的東西呢?”
“那也沒多少錢?有個四五兩也夠了啦!”
“哦!那也不多嘛,加起來才十兩!這麼的吧,這些帳先記在我的身上,明天給你送過來十五兩!然後再包個更大的雅間,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