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成樑叫了聲好,作出了定論:“那就這麼辦,速去準備吧!”
“等一等!”龔正陸突然叫停。
兩人不明就裡地望向他,只見他幽幽說出了一句:“這個辦法貌似行得通,卻又行不通。那就是即便是玄武你親自帶隊,而且如你所說換上他們的衣服,可你仍然無法安全到達裂地絕谷。因爲十萬女真鐵騎正在前往這兒的路上,浩浩蕩蕩,沿途暗哨也一定非常嚴密。覺昌安他們三人的伏兵都來自後方,可以按時到達,可我們要從正面突破這十萬鐵騎,可能麼?”
李成樑點了點頭:“嗯!這確實是個問題。如果是你玄武一人喬裝,單點突破,趁他們隊伍拉長,尚有可能,但是這一千龍驤軍要帶隊突破,反而目標太大,幾無可能。”
玄武撓了撓頭:“還真是!那怎麼辦,要不我現在就整隊出發,搶在他們前面潛伏?“
李成樑擺手:“不可!搶先潛伏肯定會被他們三人派出的人察覺,反而打草驚蛇!而且十萬鐵騎出動,就象螞蟻傾巢而出一般,鋪天蓋地,路過絕谷的時候,更是毫無縫隙可言,哪裡會有你們的藏身之處?”
玄武點頭同意:“那怎麼辦?”思索一會兒後又想出一計:“要不我們喬裝成女真百姓深入到他們的後方,再行集結?”
龔正陸又擺手:“這也不可!女真鐵騎的甲冑非常厚重,你們裝扮成女真百姓到後方去容易,可每人手裡都帶着這麼重的傢伙,到時候肯定會露餡。”
李成樑這時又點了點頭:“還是軍師考慮得細緻!”他略一思忖,迅速修正了一下玄武剛纔的方案:“軍師,要不然,讓他們不帶甲冑,直接輕裝潛入後方!然後每人尋找零星的女真遊騎下手,再到約定的地方集結!”
龔正陸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此舉太過繁雜,龍驤軍戰鬥力雖強,但剛剛來到遼東,時日太短,不習水土不算,很多士兵現在還不會說女真族語,深入到女真後方其弊有三。”
“一來費時。女真大軍到這兒只需要再有兩天時間,所以我們即便現在出發,也肯定來不及。”
“二來很容易被發現。女真人警覺性很強,因爲語言不通,女真百姓又多爲部族羣居,一下子就能察覺出來,如果他們報告給女真遊騎,我們這一千分散下去的精兵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沒等開戰就成了刀下鬼,肯定得不償失。”
“三來化整爲零容易,化零爲整難,即便約定了集結地點,到時候不一定都能按照趕到。時間如果晚了,就失去了偷襲的意義。”
玄武急得直搓手:“那也不成,這也不成!這可如何是好!”
三人又議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只得暫時擱置,讓玄武先去準備,隨時候命出發。
……
兵部侍郎王崇古這幾天可忙壞了,短短的時間內,要把原來遮人耳目而挖開的道路全部修好,還得修出迎接“新姑爺”的氣派。就爲這個,他可沒少費功夫。
這哪是一個兵部侍郎該乾的活兒!
瞭解內情的知道他是侍郎,不瞭解的還以爲他是一個負責工程的大監工呢。
不過這個大監工還不錯,所有人都稱呼他爲“大古”,叫順了嘴,就慢慢變成“大鼓”了。
響鼓不用重錘,這個“大鼓”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換來了工匠們的信任,他和大家穿着一樣的衣服,吃住都在一起,即便再難也不打不罵,很得民心。
這天晚上,“大鼓”在巡查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很怪異的事情。
內城東門下的道路突然出現了一處塌陷。
工匠們對此議論紛紛,有些人認爲現在時辰相沖,今晚不宜繼續動工。有些人則認爲這是有冤屈的表現,說明這裡原來死過人,得設一個小祭壇祭拜一下神明,才能繼續動工。
王崇古默默地聽着大家議論,沒有說話,他的眼神盯向了一個叫魯桂荏的老工匠。
這個人據稱是魯班的後人,平時不太愛說話,但王崇古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瞭解到,他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只是性格比較古怪,喜歡獨處,所以大家忽略了他的技藝,而放大了他的怪脾氣,給他起了個“魯怪人”的綽號。
這個“魯怪人”手持一個黑煙袋鍋,沿着塌陷的地方走了一圈,然後一言不發,冷冷看了大夥兒一眼,兀自走出去老遠,眺目看着遠方。
王崇古悄悄跟了過去,默默地在他身後陪着站了一會兒,輕輕問了一句:“老魯,你給說說,這是爲啥?”
“魯怪人”回過頭來,見是唯一不叫他“魯怪人”而叫他“老魯”的“大鼓”,笑了一笑,靜靜說了一句:“不是時辰犯衝也不是神明怪罪,而是這下面有一處暗道。”
“暗道?”王崇古來了精神,急忙拉近了他耳語:“老兄有話盡請直言,此語只有你知我知!”
“魯怪人”擡頭,上下掃視了他一眼,略帶狐疑地問了一句:“告訴你當然沒問題!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你並不是監工,是吧?”
王崇古輕輕朝他一拱手:“老兄眼光獨到,一語道破天機,實不相瞞,我確實不是監工,我是皇上派來的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魯怪人”瞪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攏嘴。
王崇古拉過他的袖子:“怎麼了,不相信?”
“相信……我……”一貫不善言辭的“老魯”結巴起來。
王崇古笑着把他拉走了:“行了,別說相信不相信的事情了。走!我先請你喝一杯去!上等的好酒,你一會別嫌不夠就行!”
……
大將軍李成樑府門外,玄武正在安排士兵們準備,突然看見了王崇古,急忙把他讓到院內:“大人,裡面請!”
李成樑聽到通報,急忙迎了出來,看了看一眼驚愕的“魯怪人”,沒搞清楚王崇古爲什麼帶了一個工匠模樣的人來,但又想王侍郎肯定有他的道理。
這時候,王崇古已經大笑着挽起魯桂荏的手,向他介紹:“老魯,這位是皇上任命的遼東總兵、龍驤將軍李成樑!”
“鐵將軍
李成樑?”老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成樑笑着拱手:“正是在下。”
王崇古接着介紹老魯:“成樑,這位是我們修葺道路的工匠師傅老魯,魯班的後人。”
“魯班的後人,失敬失敬。”李成樑急忙再次拱手。
老魯急忙擺手:“將軍過獎了!老祖宗的事情,兩千多年了,都給他老人家丟臉了,不提也罷。”
“志非高遠,在乎心境之寧和。”這時候,龔正陸也迎了出來,說了一句詩文,拱了拱手。
王崇古笑着介紹:“這位是皇帝任命的遼東軍師龔正陸。”
老魯臉上沒什麼表情,禮貌式地拱拱手:“龔軍師好!”然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嘴裡嘟噥了一句:“原來好象女真那邊有一個漢人軍師也姓龔,帶領女真鐵騎沒少奪我們的城池,聽說後來暴斃,也算是老天有眼,終得報應!”
李成樑和王崇古都驚訝地看着這位“魯怪人”,卻沒想到龔正陸毫不介意,哈哈大笑:“實不相瞞,我就是女真的那個漢人軍師。”
這回老魯的眼睛瞪得更圓了,急忙望向了王崇古,那意思是你怎麼把我領到這個地方來,見這麼些匪夷所思的人。
王崇古一拍他的肩膀:“老魯,沒事!就衝你剛纔說終得報應這句話,就說明你的赤子之心。外面涼,咱們屋裡說吧。玄武,趕緊準備一桌酒菜,要上等的好酒。”
“得咧!您幾位稍坐,末將這就去準備!”
……
不一會兒,酒菜滿桌,當中擺着上好的女兒紅。
幾杯酒下肚,“魯怪人”放開了一些,看來女兒紅的沉香很對他的胃口。
“大鼓,你沒騙我!還真是好酒!”他一下子就把玄武剛爲他續上的酒一乾而盡,然後笑着伸出手指,在又續上的酒杯裡蘸了蘸,在桌上畫了起來。
“這,是內城東門,這是塌陷的地方,這是外城北門,你們看,這是現在我們修復的道路,而實際上,有一條東門故道,是這個方向。你們看,這兩條路叉開了一個大口兒,而兩條路交匯的點,正好是這個塌陷的地方,所以我剛纔說,這個陷下去的地方,不是時辰相沖也不是神明怪罪,而是……”
龔正陸接過了話頭:“而是地道的入口!”
“對!”老魯笑着眨眨眼睛,對這位影子軍師表示讚賞,“老早就聽說,之所以廢除故道,是因爲地基不牢。現在看來不是這麼回事,是當時的守將故意將故道下挖,預留作了地道,而將原道填上,再修了新道,也就是現在的主幹道。”
“嗯!”龔正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用酒畫在桌上的簡圖,點了點頭,然後看了李成樑和玄武一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位老魯果然是一員福將,咱們正愁無法出行,他就發現了東門故道,真是天助我等。”
玄武這時把城防詳圖拿了過來,讓老魯在圖上指出來,然後問了一句:“老魯,以你的所知判斷,這條東門故道會有多長?能有五里地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