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正陸最爲不解,一貫擅出奇招的他,今天算是讓別人在自己面前出了個奇招:“剛纔軍需官已經說了?他說了什麼?”
吳章銘這時還沒走,自己也是一頭霧水:“我剛纔說的是,歡慶用的燈籠已經掛好,安排了幾個煙花燃放點也已經準備好……”
老魯笑着打斷了他:“對啊!你這不是已經說出來了麼?”
吳章銘愣了,說不出話來。
龔正陸懂似非懂地問了一句:“老魯,你想說煙花?”
老魯笑着點頭:“對!其實把這個地方設爲煙花燃放的囤積庫就可以。煙花燃起的時候,大家都會伸長脖子往天上看;但是大家心裡也都清楚煙花需要火藥填充,所以對於囤積庫,所有人都會避而遠之。即便是女真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又加上這是祥樂之物,他們都會欣欣然而遠觀之,根本不會懷疑到這個洞口!”
“妙妙妙!此計確實大妙!”龔正陸一拍大腿,高聲叫道。
王崇古和李成樑也在一瞬間意識到了此舉的妙處,大聲叫起好來。
李成樑這時悄悄在龔正陸耳邊說了一句:“我們還可以讓玄武迎接完覺昌安後,故意告訴他們由玄武來鎮守此煙花重地,就能完全打消他們的顧慮。”
“嗯!如此甚好!”龔正陸點頭:“到時候玄武趁機溜走,等他們發現時,早已在回程途中等着狙殺他們了。”
……
女真十萬鐵騎一路浩浩蕩蕩,在中午時分,已經進入到首山地界。
覺昌安和王杲吩咐安營紮寨,埋鍋造飯,派出阿諾託和代善前往寧遠城通報。
而且,果然如龔正陸所說,他倆還派出了大量斥候,四下打探消息,確保大軍營寨和入城安全。
十萬鐵騎雄踞於首山,方圓十多裡殺氣騰騰,連鳥兒都被驚跑了。
李成樑、龔正陸和玄武早在城樓上看見了,尤其是李成樑和玄武,眼見女真軍中四下散開的斥候遊騎,至少在二千人左右,當下咋了咋舌頭。
還好聽了龔軍師的判斷,要不然,真的冒然行動,肯定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這時候,阿諾託和代善已經帶着一彪人馬緩緩向城池走來。
龔正陸很是沉得住氣,等他們近到快到一里地的時候,才示意李成樑和玄武打開東門迎接,他自己仍然躲在城樓的陰影裡。
代善今天非常開心,想到這次回訪寧遠城主要是自己促成的,這也是自己行使軍師之權後乾的第一件大事,所以坐在馬上都在笑,一直和阿諾託指指點點,說你看看他們的城樓都沒修好,如果我們真攻過來,要不了半個時辰,就能踏平這兒。
阿諾託笑了笑,點了點頭。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是具體哪兒不好,他也說不清楚。
他現在最懼怕的,就是李成樑和玄武這兩人。李成樑有大謀略,玄武更是文武全才。自己帶的人雖然多,但在這兩個人面前,總感覺擡不起頭來。
一會兒只有見到李成樑和玄武時,看看他們的表情,才知道有什麼不對。只要他們兩個沒什麼異常,此次回訪就一定順利。
……
李成樑和玄武,走出一箭之地後,就開始停了下來,笑容滿面地等着他倆到來。
“哎呀呀!大元帥、軍師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這小一月沒見着了,真是想念得緊啊!”李成樑率先在馬上拱手,施了一禮,一旁的玄武也微笑着躬身。
阿諾託和代善急忙回禮:“鐵將軍、玄武將軍好!我們也是想念得緊!二位首領派我們先行通報,他們和少首領努爾哈赤下午再親自入城!”
李成樑點點頭,和玄武一起翻身下馬,每人都從旁邊軍士手中接過了一碗酒,遞到他們二人的馬前。
阿諾託和代善一驚,這可是非常重的禮,如果就在馬上這麼接過來,那可是大大的不敬,二人也急忙翻身下馬,雙手接過他倆遞過來的酒,口中連道:“哎呀呀,二位將軍太客氣了!”
李成樑和玄武卻象沒事人兒一樣,大笑着:“二位將軍雖說都是自己人,但遠道而來就是客。特意奉上兩碗接風酒,爲二位將軍洗塵。咱們可是不打不相識,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以後漢人和女真人都是一家,都繫於咱們這些領軍者的身上。來吧!咱們一起滿飲此碗!”
說完,他倆又從旁邊軍士手中接過兩碗酒來,與阿諾託和代善的酒碗撞在了一起。
“好!”阿諾託和代善也痛快地大笑起來:“爲了兩家和睦,都是一家人,幹了!”
一派歡祥之際,阿諾託這才逐漸打消了顧慮,於是和代善一起拱手告辭:“鐵將軍、玄武將軍,二位首領派我們先來通報。如今任務已經達成,那我們暫且返回,稟告二位首領。不知我們何時正式進城合適?”
李成樑哈哈一樂:“二位將軍,時辰我們都已經算好啦!今日酉時,日落時分,正是大吉之時,到時就請二位將軍陪同二位首領和少首領正式入城吧!”
阿諾託和代善對視一眼,大笑起來:“好好好!酉時好!實不相瞞,我們那邊的風水大師也計算了時辰,也認爲這個時辰乃是最佳!那咱們就說定了,酉時入城!到時我們率二千輕騎護衛首領一同到達!”
李成樑笑着答應:“好好好!屆時我們將舉行盛大的歡迎儀式,會有士兵代表、百姓代表還有城內德高望重的老者出城來迎!而且,到時候,我們的玄武將軍還會給大家一個驚喜!”
阿諾託和代善頓時來了勁頭:“噢,太好了!不知玄武將軍還會有何驚喜呈現?”
玄武狡黠地衝他倆眨了眨眼睛:“既然是驚喜嘛,現在當然不能說,要不然就不能稱之爲驚喜了!請二位放心,一定會讓衆親家喜出望外的!”
阿諾託和代善對這位“戰神”有着充分的信任,連連點頭:“是是是!既然將軍不說,那我們也就不問,留着這個懸念等着入城時再揭曉吧。”
玄武臉上露出了那種自信的笑容,那意思是二位儘可放心。
……
二人撥馬返回,到營中報告二位首領。
覺昌安和王杲點點頭,吩咐做好準備,按照出發。
這時候,派出去的斥候已經紛紛回報。
寧遠城周邊十里之外均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跡象,遊弋於城池周邊的遊騎也與城內的暗哨取得了聯繫,城內一切正常,原來翻修的道路紛紛修葺一新,又趕上重陽將至,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真是比過年還熱鬧。
幾乎所有的消息都是報喜!
不過,也有一個報憂的,說是內城東門處有幾個喝醉了的工匠
,說了幾句醉話,大讚鐵將軍李成樑送的好酒,而且還說這此日子寧遠城將會有大動作。
覺昌安等幾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沒往心裡去,李成樑爲了抓緊迎接他們的到來,一直在趕工修葺道路,爲了表彰工匠辛苦,送幾罈好酒再正常不過。
幾個醉漢的話,沒什麼可信度,就算可信,他們說大動作也很正常。女真首領帶着大軍到來,還要親自入城,這就是最大的動作了。這幾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還用得着暗哨來報?
於是,這一個很有可能導致他們躲開李成樑全盤算計的情報,竟然完完全全地被他們忽略了。
覺昌安、王杲讓阿諾託和代善抓緊調教隨他們入城的二千精稅騎兵——花馬虎衛,這二千精稅從未吃過敗仗,堪稱女真“羽林軍”。他們現在倒是不擔心這些精銳的戰鬥力,而是擔心他們的漢家禮儀不足,所以現在抓緊培訓禮儀,不能在天朝大國面前丟了面子。
看着大家都在準備,王杲擡腳步出了帳蓬,來到了山頂,眺望遠方的寧遠城,想到小倩等衆美沒有跟着前來,有些惋惜。
不過,如果這幾天回訪結束之後,返程路過裂地絕谷時,就可以一舉將覺昌安父子徹底剷除。到時候,小倩、阿珠、朱雀,就可以盡歸自己,阿苗也能夠再回來,到時候四美相伴,輪流侍奉,一龍四鳳,豈不快哉!
想到這兒,看到山上的景緻,他不禁輕輕念起北宋大理學家程顥寫的一首《秋月》。
清溪流過碧山頭,
空水澄鮮一色秋。
隔斷紅塵三十里,
白雲紅葉兩悠悠。
唸完以後,自己也覺得意境頗合,正在得意之時,卻聽見旁邊有一人聲音響起:“意境不錯,只是這首詩好象是說月亮的,現在並沒有月亮啊。
王杲大驚,急忙擡頭,發現前面樹叢裡閃出一個人來。
這兒已經在十萬鐵騎的重重護衛之下,怎麼還會有外人在這兒?他當即一愣,不過仔細看了看,這是個漢族老人,一身灰衣灰褲,打着不少補丁,一副樵夫打扮,這才放心,估計大軍剛剛紮營,也不想驚擾當地百姓,所以沒有把他清理出去。
他上前施了一禮:“多謝夫子指點,這首詩確實名字叫《秋月》,我學習漢文不多,只是覺得意境好,就隨口唸了出來。”
老者放下了手裡的柴火,回了一禮:“我只是一個打柴的,可不是什麼夫子。你是女真人?能夠不問題目,而直接悟到意境,已經算很不錯了。”
王杲笑了笑,止住了身後衛士正準備上前的呵斥,又施了一禮:“老人家也認爲意境比題目更重要?”
老者輕輕捻了捻頦下的鬍鬚:“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而無文,行而不遠。”
王杲聽了個半懂,但是大概的意思他聽明白了,這說明他的理解是對的,意境要遠遠比題目和形式更重要。
這樣的山嶺上,一個樵夫就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大明還真是才人輩出。
但是,果真如此麼?他突然起了懷疑。
一般的漢人看見這麼多的女真鐵騎,早嚇得魂都飛了,可是這個老者聽說自己是女真人還帶着不少衛士,卻非但沒有慌張,反而好象在暗示着自己什麼。
這人?難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