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膽的這聲長嘯與龍吟沒有什麼區別,在敗逃的女真士兵聽起來,就象是閻王爺的催命鼓點一樣,讓本來就四散逃跑的他們更加慌不擇路。
董大膽冷笑一聲,他知道此次雙方對陣與上次和親時完全不同。
上次和親時擺陣比武,雖然得勝在即卻網開一面,最終佔成平手,目的是既要震懾他們,又不傷兩家和氣。現在則不是這樣,兩家已經撕破臉皮,正作殊死搏鬥,所以絲毫留情不得。
雖然只殲滅眼前這區區一千兵馬,對他們五萬之數即將變成十萬之衆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殺一個是一個,殲滅對方的有生力量,既能做到敵消我長,還能夠徹底打擊敵軍的士氣。
最關鍵的是,只有把他們徹底打痛了,他們纔會將佈陣前移,讓出兵馬河前的暗道出口,方便玄武或董千里悄悄出城,與兵部尚書譚綸取得聯繫。
所以,他發出的這聲長嘯,是讓士兵們痛下殺手,格殺勿論。
士兵們在他的指令下,開始了圍剿般的屠戮。
安巴畢西棱等一干智囊到現在纔開始發現對面這一千大明軍隊的可怕,剛纔的擺陣互破,雖然說被對方指揮官抓到了死穴,但同樣要求對方士兵具有極強的執行力才行。
這些大明士兵,不光單兵作戰能力極強,還非常擅長三五人一組的團隊作戰。
他們的慣用方式,是一下子將面前的敵人砍倒,然後迅速三五人組成一小隊,手執利矛開始集中投擲,然後三五人一擁而上,將擲倒的女真士兵砍成肉醬,再將他們身上的利矛拔出,開始下一輪進攻。
這種戰法看似簡單,卻極其實用。只短短的三四輪下來,就能殺傷四五倍於自己的兵力,而且因爲在小範圍內形成以多打少的絕對優勢,所以己方的傷亡還極少。
還好對方只派了一千兵馬出來,如果他們有一萬名這樣的勇士,女真這五萬鐵騎還真是招架不住。
從擺陣開始到現在,只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竟然招致如此慘敗。雅爾哈齊的臉上掛不住了,兩道陰冷的目光望向了安巴畢西棱。
安巴畢西棱當時就是一驚,這次隨同覺昌安等人前往寧遠“訪親”,本來是看在他資歷最老、威望最高的基礎上特意約他“出山”,前來看看女真這些年發展的氣勢如虹。卻沒想到覺昌安、王杲等人盡數被屠,舒爾哈齊和雅爾哈齊即位,讓自己臨危受命當起了首席智囊。
看來自己久不出山,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自己還真得收起這份久居山中的傲骨,不能再輕敵了,好好對付對面城樓上這個不明身份的指揮官。
於是,他悄悄詢問一名歲數較高,久在軍中任職的老謀士:“咱們五萬鐵騎軍中,有哪支部隊可與眼前這支大明軍隊一戰?”
這個老謀士搖了搖頭:“今日一見,方知大明軍隊戰力之強,看來鐵將軍李成樑果然名不虛傳,手下除了有玄武戰神,更有謀略過人之智囊。我方鐵騎雖衆,但要論一千之兵,還真是鮮有隊伍能是對面這羣虎狼之兵的對手!不過……”
“不過什麼?”安巴畢西棱焦躁起來,瞪了他
一眼,“都這個時候了還支支吾吾的,沒看見已經火燒眉毛了,趕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是!”這個老謀士知道安巴畢西棱歲數雖大,脾氣卻是出了名的火暴,急忙全說了出來:“二首領王杲除了手裡有一支起家部隊‘飛鷂軍’以外,還有一支戰力極強的‘鐵柺馬’,主將是達山,雖然看上去戰力不及眼前這支大明軍隊,但凡事講求生生相剋。他們的團隊作戰講求十人爲一小組,應該可以剋制這支三五人爲一隊的大明軍隊。”
“哦?”安巴畢西棱聽到此,眼前頓時一亮,急忙追問一句:“達山的這支鐵柺馬現在居於何處?”
老謀士略一思忖,擡頭應答:“他們現在居於首山東側,離這二里地左右。”
“首領?”安巴畢西棱將眼光望向雅爾哈齊。
雅爾哈齊點了點頭,這支鐵柺馬戰力超強他也非常清楚,但因爲主將達山是王杲原來的死忠,所以將有意將他安排在了外圍。這回讓他來試試也行,能獲勝固然是好事,如若不勝,也算是剪除軍中一支不穩定力量。
“是!”安巴畢西棱得了帥令,命令手下吹響牛角號,調動達山的三千“鐵柺馬”速速趕到前線來。
就在果齊遜的一千侍衛軍被董大膽的“龍陣”全殲之後,達山的三千“鐵柺馬”趕到了。
安巴畢西棱黑着臉對達山下了命令,讓他挑出一千最精勇之士出來,組成強力“鐵柺軍”,然後與他耳語良久,交待一番。
達山點點頭,一邊讓副將挑選人馬,一邊與安巴畢西棱指指點點地說些什麼,象是在研究着下一陣的擺法與變化。
此時,董大膽已經指揮手下士兵將全殲的女真鐵騎屍首盡數收殮起來,堆在了陣前,也算是向對手錶示尊重。
一千名女真鐵騎,剛纔還生龍活虎、殺氣騰騰,此刻已經成爲了僵硬之物,魂已飛,魄已散,只剩下軀殼躺在冰冷的地上。
雅爾哈齊面無表情地揮揮手,立刻有一彪人馬上前,將這一千女真鐵騎屍首接收回去,擡到後方裝殮埋葬。
趁着他們接收屍首,董大膽也讓手下清點傷亡,陣亡五十餘人,絕大部分都是原來董千里的驃騎軍,龍驤軍只陣亡不足十人,包括那名死死搛住果齊遜大刀在內的勇士,加上一些受傷較重的,戰力損失大約在一百人左右。
以一敵一,全殲敵人不算,只用瞭如此少的代價,真可謂是全勝。
張玉屏這時在城頭揮動旗幟,用旗語問董大膽用不用全軍撤回,再派一千兵馬下去。
董大膽問了問身邊的兄弟,大家紛紛表示不用換人,就連一些受傷較輕的都紛紛請戰,剛纔這一仗打得漂亮,只是熱了熱身而已,所以根本不用休整,能夠立即再戰。
眼見己方士氣高漲,董大膽點頭,揮動手中長矛,示意不用換人,只將陣亡將士屍首及重傷員運回即可,再補齊一百人即可投入戰鬥。
張玉屏點了點頭,心頭涌起感動的情緒。
原來置身事外,並沒有深切體會,如今身入其中,方知大明將士之團結一心、奮勇殺敵,爲了抵禦外侮而
不惜捨生取義,只要有這種精神,何愁女真不破,遼東不平?
心裡不禁油生着愧疚,悔恨自己當初只知報努爾哈赤“小恩”,卻忽視民族“大義”。如今到了兩軍征伐的血腥戰場,才堂堂領悟到了“大”與“小”的本質分別,也更堅定了他打好這一仗,徹底平定遼東的信心。
於是,他揮動旗幟,號令董大膽派人將傷亡將士運送回來,派一百驃騎軍前去補齊,並用旗語告訴董大膽,讓他接下來務必小心。
剛纔全勝敵軍,貴在出其不意。這接下來一仗,敵人肯定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將會是一場惡仗。更重要的是,敵方人多,採用車輪戰法,我方體力消耗不少,要警惕敵人以逸待勞,突施重手。
董大膽會意,依照張玉屏的旗語指示,原有的“長蟒化龍陣”不動,就保持着剛纔全殲敵軍時的陣形,隨意地在原處一擺,好似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是對面的女真人都看出來了,這只是“臥龍微睡”,一旦醒來,必然是龍騰四海,威力無窮。
玄武這時在城樓上,悄悄拉了一下龔正陸的袖子,龔正陸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正看見三千“鐵柺馬”從後方向着前線馳騁而來,揚起漫天塵土。
玄武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軍師,看來他們已經開始調動位於後方的軍隊前來參戰了!有道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夠把兵馬河東岸的敵人全部調動到西岸來了!”
龔正陸也很高興,燦爛地笑了起來。不過,他在兩個高大士兵中間的縫隙向外手搭涼棚向下仔細看了一看,臉色卻愈發沉重起來。
他悄悄對張玉屏說了一句:“小師叔!看來敵人已經意識到了剛剛因爲輕敵而落敗,現在派來的這支部隊,很像是他們的‘鐵柺馬’,非常善長於十人以上的團隊作戰,比我們的龍驤軍戰法更強調一致性,是個勁敵!”
張玉屏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回頭,但是明顯對龔正陸說的這個情況非常重視,急忙問道:“這支部隊主將是誰?還有什麼特點?”
龔正陸略一思忖,很快答道:“他們的主將叫達山,是原來王杲的死忠,此人非常勇猛,性子很急。這支部隊厲害就厲害在它的‘鐵柺’上!注意看,他們所謂的鐵柺並不是在馬腿上系一條鐵鏈,讓戰馬順着同一個方向走。而是有意在馬的膝蓋上方加了一塊生鐵,與繮繩相連。經過長年的訓練,可以做到利用繮繩靈活控制戰馬前進的方向,讓它們向左就向左,向右就向右,而且一致性相當好,這就是‘鐵柺馬’的由來。”
張玉屏又點了點頭:“確實是!此番是他們列陣,我們破陣。只要我們一動身,他們就可以通過變陣實施反破,以鐵柺馬將我們衝散,再圍而殲之,我們就不好應付了。這就叫‘以活陣對死陣’、‘以反破勝破立’。任爾四方來,我只一處去。以立陣迷惑敵軍,有意抓敵人的破法下狠手,這與我們剛纔利用他們兵分三路破一字長蛇是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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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