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張德閒此時眼神仍然全在柳永這本手抄的《蝶戀花》之上,只見他象捧着一個寶貝一般,想伸手去翻,又怕手中有汗,污了這個僅存孤本,想一會兒再看,又忍不住想翻,真是難爲死他了。
一連應了好幾聲,他才似乎聽清了馮保所說,連連點頭:“有空!有空!現在老夫最有的就是空暇!今日有勞馮大人替皇上送書而來,真是不亦樂乎!馮大人,裡面請!”
此時,晴天在後堂已經聽說馮保到來,猜測他可能是帶了皇上重要的信件或是口諭來,心中還暗想皇帝不會又想上次那樣扮作親兵到來吧。懷着這些猜測,心中一陣小鹿亂撞。所以急匆匆叫了丫鬟,起身出來,正趕上張德閒相讓馮保向裡走。
“小女向馮大人問安!”晴天款款行禮,聲似銀鈴,甚是悅耳,聽得外面坐在轎子裡的皇帝當時就是一震。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復何似?
離她上次入宮時一別,又有一月,從她的聲音就聽得出些許激動,看來她是真心企盼自己到來。
馮保這時施了一禮,“晴天姑娘好!太后一直掛念你呢。”
晴天看見馮保似笑非笑的樣子,臉頓時紅了,她當然知道馮保此話的含義,既指太后的想念,更指皇帝的牽掛。於是掩面施禮,輕聲回道:“馮大人好!還請大人和太后轉達,民女也思念她!”
馮保轉臉迎向張德閒,拉了他的手就向後堂走:“閣老!咱們去後堂少敘,讓晴天姑娘在院中走走吧。”
“哦!哦!”張德閒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跟着他走,直到走出去好幾步纔回過神來,“怎麼不讓晴天跟着呢?”
馮保朝他使了一個眼色,湊近了他耳語:“閣老有所不知,太后已經發出詔告,馬上就要海選皇后了!”
張德閒把《蝶戀花》如寶貝一般小心揣入懷中,擡起頭來看着馮保,半開玩笑似的說道:“原來如此!看來馮大人今日不光是送書來了,還是來和老朽搶女兒來了!”
馮保哈哈而笑:“閣老說笑了!在下知道閣老與晴天姑娘父女情深,時間雖短,卻已難分開。不過閣老,自古以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更何況您嫁的女兒可是當今之皇后,您也即將成爲國丈。”
張德閒笑了:“馮大人!國丈不國丈的,老朽不是非常在意,只是這晴天娃兒確實是好,我和老伴與她相處時間不長,卻已經將她當作親生女兒一般!當然,捨不得歸捨不得,海選皇后如此重大之事,老朽還是識大體的,請馮大人回稟太后,老朽必定全力以赴,送女入宮!”
馮保笑了:“好好好!閣老有這個決心就好,那咱們上後堂喝茶去吧!”
張德閒連聲道:“好!那咱們一起去喝茶!對了!喝茶得把晴天叫上,她的茶藝卻是極佳!”
說無正準備回身招手叫晴天跟上來,馮保卻抓住了他的手,對他使了一個眼色,輕聲道:“還是不要驚動晴天姑娘了,讓她小憩片刻,咱們老哥倆簡
單飲飲茶就好,閣老真想看泡茶的手藝,不才也會幾手,可以在閣老面前獻獻醜!”
張德閒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急忙擺手:“那哪行!怎麼能讓馮大人爲老朽泡茶?還是讓晴天來……”
話還沒說完,就見馮保不停地擠眼睛,急忙停了口,悄然問馮保:“莫不是?”
馮保笑而點頭:“正是!皇上就在門外!”
張德閒大吃一驚:“皇上?那老朽得趕緊接駕去啊!要不然可是死罪?”
說完就要往外走,卻被馮保死死拉住:“閣老莫慌!皇上此番低調前來,只想在選後之前與晴天姑娘見上一面,咱們還是喝茶去吧,不要驚擾他們,也別被周邊鄰居知道纔好!”
張德閒這才醒悟:“原來如此!那老朽真的不用前去接駕?皇上不會挑理吧……”
馮保微笑:“不會!咱們趕緊走吧!”
張德閒將信將疑地被馮保拉遠了,剩下晴天兀自在院子裡站着。
她大概是感覺到了什麼,輕輕向大門邁着腳步,只見陽光下有一人輕然走來,嘴裡輕誦着一首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她當即激動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給皇帝的信裡抄寫《詩經》裡的詩!
“鈞郎!”她輕喚一聲,急忙邁了步子入外就跑,緩緩向她走來的皇帝也一下加快了腳步。
四手相握,四目相視,多少柔情蜜意竟在不言之中。
“你怎麼來了?”少女的眼裡已然涌出了點點淚花。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裝,笑着替她擦拭淚水:“傻瓜!朕爲什麼不能來?你是嫌朕穿的衣服不對麼?是不是朕還是應該穿着上次那身親兵的衣服來?”
“撲哧!”晴天笑出了聲,輕輕用拳頭打在他的胸膛上:“你還別說!上回你扮作親兵跟在馮總管身後,一直沒認出你來,直到你邁步進後堂的門時,從背影纔想到好象是你!”
皇帝笑着握住她的手:“這麼說,朕的背影比朕的正面更好看,那你以後就嫁給朕的背影好了!”
她嬌嗔了一聲:“呸!誰要嫁給你的背影啊!”
皇帝已然忍不住,摟緊了去吻她,她臉一紅,輕輕將他推開:“你也太大膽兒了吧!這兒可是大門口!快隨我來!咱們去我屋裡看看吧!”
“好啊!”皇帝露出了壞壞的笑容,可人兒主動邀請赴香閨,哪有不去之理。去了香閨,可以盡情擁抱親吻,如果馮保能夠把張德閒拖住時間再久一些,搞不好還能發生更香豔的事情呢。
秀外慧中的晴天顯然一下就洞穿了他心裡的壞想法,一邊拉着他跑一邊狠狠打了他一下:“壞傢伙!想什麼呢?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來了?我還想着再過幾天就是一月之約,能去皇宮看你和太后了呢!”
皇帝故作嚴肅地搖了搖頭:“過幾天你肯定去不了宮裡了!”
“這是爲何?”少女偏起了頭,腳步慢了下來,眼神中盡是不解之色。
他卻故意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少女有些急了:“是因爲太后身體有恙?還是因爲,因爲你不要我了……”
他仍是不語,存心想看她急起來是什麼模樣。
這時候,二人已經到了一間房前停下,看這佈置應該是已經到了她的香閨了,他正想邁步往裡進,她卻將身子擋在了門口,不讓他進去。
“快說啊!你急死我了!你要是再不說,我就不讓你進去!”
“哈哈!”他這才忍不住笑了,“朕要是告訴你!怕你一下子激動起來,更不讓朕進去了!”
她雙手拉住他的胳膊:“你快說嘛!只要你說,不論好壞,我肯定讓你進去!”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是進屋麼?還能有些別的獎勵麼?”
她把手抽了回來,假意背過身去:“你再賣關子,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他笑着扶住她的肩膀:“不過,說好了!進屋以後好好抱抱,可以麼?”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誰要和你抱抱?男女授受不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麼?”
他一下子張大了嘴巴:“你爲何這樣?難道原來在御花園的草地上,你都忘了?”
少女的臉一下子紅了,輕輕捂住了他的嘴:“好啦!羞死人啦!你快告訴我,回頭讓你抱抱就是?”
他眼睛一笑:“當真?”
少女羞嗔:“你說是不說啊?急死人了?”
他輕輕將她摟在懷裡:“那朕告訴你吧!之所以沒告訴你,是怕你驚喜過度。母后已經開始詔令海選皇后了,用不了半年,你就可以正式入宮成爲朕的正室啦!”
晴天差點兒跳了起來:“當真?”
大概是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如今聽說來到,讓人如此激動滿懷。
他卻沒有說話,輕輕推開門,摟抱她進了屋。頓時從屋裡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與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他輕輕吻向她,用行動證明此舉的真實性。
她閉上了眼,忍不住流下淚來。
鈞郎!我終於等到你娶我這一天了!
你和別人不一樣,一般人家娶親,用不着這麼多繁文縟節,可是你是皇帝,你娶的是皇后,禮節多如牛毛,更重要的是,你還得以國事爲重,爲天下事日日憂慮,及至相對太平時,才能娶我進宮。
鈞郎!你知道麼?其實這一切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什麼皇后不皇后,都不重要。哪怕你是布衣,哪怕你一無所有,只要與你在一起,我就是你最美的皇后!
她溫柔地迴應着他,感受着他略帶野性的柔情。
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如果這兩個人合爲一個人,既驚豔了時光,又用溫柔與你共度風月,是多麼美麗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