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士、太監、阿珠和小倩都趕來了,看到皇帝垂頭喪氣,耷拉着腦袋呆坐在草地上,眼睛裡似乎還有淚光,當下就呆住了,卻不敢打擾他,只能站在原地。
阿珠和小倩走近皇帝想把他扶起來,他卻一招手:“你們都離我遠一點兒!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小倩剛想說話,被阿珠一把拉住了趕緊後退,衛士和太監們也都散開了去,遠遠地看着他。
他神情恍惚地呆坐着,有時不甘心地晃一下手中的瓶子,希望蝴蝶能夠再活過來。可是不論他怎麼晃,蝴蝶仍然像一片乾枯的樹葉一樣貼在瓶底,再也不象上午那樣翩翩起舞,流光溢彩了。
“起來啊,快起來!”就象中了魔一樣,嘴裡默唸着,他甚至把木塞子擰開了,用手指去撥弄它一下。但它始終沉睡着,再也醒不過來了。
呆坐了很久,他才緩緩坐起身來,象失了魂一樣,低垂着頭,慢慢地走回寢宮。
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擾他,默默地跟在後面。馮保這時也聞訊趕過來了,看到皇帝手裡捧着的瓶子,心裡已經明白了一大半,但是他也不敢上前搭話,只是離皇帝稍微近一些,默默地在後面跟着。
唐卡直到邁入寢宮的時候,纔看到後面跟着的馮保。
馮保本想提醒皇帝該用晚膳了,但看到他這副模樣估計也沒什麼心情,正在猶豫的時候,皇帝突然回頭問了他一句:“大伴兒,明天上午我們也去御花園捕蝶吧,能捕到吧?”
馮保先是一愣,繼續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急忙點頭,用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瓶子:“能捕到!皇上!臣這就去準備網具!明天上午,臣陪您一起去,一定能捕到!”
聽着馮保斬釘截鐵的聲音,而且想到明天上午捕蝶的時候沒準能夠再碰見晴天,唐卡的心情好了些,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想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今天碰到晴天和兩個弟弟,是在上完早朝之後。所以明天如果在見到她之前逮到蝴蝶就好了,於是微笑着對馮保說道:“明天咱們應該沒什麼事吧,要不就不上早朝了。咱們早一點兒去,吃完早膳就去!”
“是!臣這就讓他們去準備!皇上,天已經晚了,您是不是該用晚膳了!”
“噢!”他這纔想起來自己都沒有顧得上吃晚飯,不由得一笑,向馮保揮了揮手:“朕知道了,你先去準備蝶網吧,多準備幾個。一會兒讓他們帶朕去偏殿用膳就行,你準備好了再來告訴朕一聲!”
“是!”馮保把手裡的瓶子遞給阿珠,應聲走了。
有些木訥地看着馮保走遠,想到終於可能有辦法彌補,他的心才慢慢放下了,這時肚子裡“咕咕咕”叫了起來,有了飢餓的感覺,正想往偏殿方向走,看見朱雀向前走了幾步,朝自己嫣然笑了一下。
這是?
他猛地想起來這是朱雀和自己的約定,看來是米店那邊有消息了,或者是明清和明澈有了什麼新的動向。
他站定了幾秒鐘,沒再看見朱雀笑,心裡明白,估計是在院裡的第一棵樹下,於是點了點頭,也淡淡笑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對太監們說了一句:“用膳去吧!”
……
偏殿內,皇帝吃飯也吃得三心二意的,每個菜都只是三三兩兩的夾上幾口,第一御廚王藝茂在旁
邊看着,有些乾着急,他並不知道皇上今天沒心情吃飯,還以爲是自己火候沒把握好。
沒想到皇帝迅速看出了他的擔心,笑着對他說了一句:“王大廚子,你別擔心,朕今天中午吃得太好了,現在有些吃不下,不是你的問題。中午吃的那個素千珍的罐子,還有沒有?要有的話給朕上一罐。”
“有有有!本想晚上給皇上換個口味來着,沒想到皇上還是喜歡這一口,臣這就去拿。”
不一會兒,素千珍罐端上來了,唐卡輕輕舀了一勺湯在嘴裡含着,終於感覺到了心裡的一絲寧靜。
又過了一會兒,馮保回來了,他朝皇帝耳語幾句,說明天的捕蝶工具都已經準備好了,也安排了衛士和太監,讓他們幫着一起捕捉。
皇帝點頭,肯定了他的辦事幹練,然後嘉獎似地對他說:“大伴兒辛苦了!你坐下也吃點兒。朕已經吃好了,你不用陪朕,朕去院裡遛一遛,再在上書房看看密摺子,就準備休息了。你吃完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辰時,咱們一起用早膳,然後就直奔御花園,好吧!”
“臣遵旨!”能夠在皇帝不在的情況下,一個人坐在這裡用膳,除非是太后,其他人還真沒有這樣的先例,這已經是莫大的榮幸。馮保有些受寵若驚,急忙點頭,恭送皇帝出門後,才另外加了把椅子斜着坐下吃了幾個菜。
上書房院外,唐卡把衛士和太監們都遠遠支開了去,一個人在院裡轉了轉,然後在第一棵大樹旁邊停下了,他故意上下活動了一下身體,抻抻胳膊,踢踢腿,然後很自然的彎下腰,看見大樹的樹根旁邊有一個石塊,把石塊輕輕移開。
果然,下面有一張不大的字條。
他將字條搛在手裡,又在院裡轉了一圈,很快回到了上書房內,吩咐衛士把門關上,然後把紙條全部攤開在書桌上看了起來。
朱雀的字寫得很秀氣,字條的內容也很簡單:“妾悉聞皇上借力斬殺劉知豐,大快人心。大鴻米店後臺一倒,已經顯出敗退跡象,目前雖在苦苦支撐,但爲時不久。劉知廣最近試圖狗急跳牆,圖謀暗害我等及明清、明澈兩姐妹。妾一定盡力保全,請皇上放心!”
他看到這兒笑了,要說巧借摺子的事情斬殺劉知豐,還真有些運氣的成分,也是這個傢伙太奸詐狡猾,連皇帝都敢騙,不殺他不行。
卻沒有想到,劉知豐這棵大樹倒了,劉知廣居然還能支撐,而且還想狗急跳牆,看來這些人這麼多年利用國家資源買空賣空,積攢了不少財富,要不然也不至於膽大至此。
至於朱雀提到劉知廣想偷施暗算,他倒並不擔心,要說暗算偷襲,對於大內護衛和東廠來說,這是天天干的事情,尤其是象朱雀這樣的頂級高手。所以劉知廣他們這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面前做木匠活兒,只能是自取其辱。
想到這兒,他提起筆就在一張紙上寫了起來:“已悉。務必小心,必要時以毒攻毒!”
寫完後,把紙條摺好,剛想叫一聲來人,讓他們把門外不遠處守衛的朱雀叫過來,後來一想還是不妥,既然秘密進行,還是秘密返還的好。
原來皇帝,也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的,也是遵從明暗相濟的規則才行。
他把寫好的紙條搛在手裡,先拉開密摺抽屜看了看,空空
如也。看來昨天的震懾羣臣還是有效果的,一整天連個密摺子都沒有。他又在書架上拿了一本三十六計,然後邁出門去,在院裡伸了個懶腰,又轉了一圈,悄悄把紙條放回那塊石頭下面。
放好後,頭也不回,拿着《三十六計》揹着手就向前走去,被支開的衛士們和太監們遠遠跟了過來。
到了寢宮,阿珠和小倩服侍他洗漱完畢。他吩咐先不着急滅燈,讓她倆先出去了。打開《三十六計》看了幾頁,心裡始終惦着明天的事情,怎麼也看不下去。
看了看《美人計》和《反間計》這兩個原來最愛看的章節,也只是始終在看標題。再翻了一會兒,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小倩和阿珠見皇帝遲遲沒有再叫他們,輕輕叫了幾聲“皇上”,皇帝沒有答應,估計是睡着了,於是輕輕推門進去。
見他果然睡着了,便悄悄把他手裡的書接過來,放在枕頭旁邊,輕輕扶他躺下,給他蓋上薄毯子,吹滅了燈,二人反身出來,把門帶上。
小倩仍象昨天那樣,故意拉在後面,把門帶上的時候,又輕輕嘆了一口氣,但是皇帝仍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她當下有些心灰,這才兩天,原來摟着自己如鬧春的貓一樣瘋狂求歡的皇帝,怎麼就突然變了呢。是因爲放在他桌上那隻裝在瓶子裡的死蝴蝶?
他一定是看上別的女人了!他是皇帝,看上別人也無可厚非,但他在心裡幫我當成了什麼呢?他說過要冊我爲妃的,他真的會這麼做麼?
男人,真是隻是下半身動物麼?只是把女人當作了泄慾的工具吧?那麼我算他的什麼的,只是一時求歡的工具麼?想到這兒,小倩不由得眼睛紅了。
在前面的阿珠看見了,急忙問她:“小倩,你怎麼了?”
“沒事,剛纔吹滅蠟燭的時候,不小心薰着眼睛了!咱們走吧!”小倩險險地遮掩過去,和阿珠一起回到皇帝寢宮旁邊緊臨的一間小房內,脫衣躺下。在輕輕把被子蓋上的時候,她又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不對!你一定有事!”旁邊的阿珠覺得不對勁,一把揪住小倩的耳朵,使勁把她拉了起來。
“哎呀!疼!你幹嘛呀!”
“你一定有事瞞着我!是不是那些老太監們欺負你了,想找你去作對食?你一定要告訴我!”
“哪有啊!咱倆天天跟在皇上身邊,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啊!”
“那是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我說!阿珠,你說皇帝值得我們信任麼?”
“皇上?他原來還小的時候,天天玩玩鬧鬧的,但是親政以後,幾件大事情都處理得挺好的。除了有時有些不正經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啊!反正我現在挺信服他的!”阿珠說完,眼裡有一種敬畏的神色。
“喲喲喲,羞不羞啊。你這麼信服他,那哪天求他納你爲妃吧?”小倩一邊說,一邊伸手去刮她的鼻子。
“呵呵呵,納就納,我纔不怕呢。”阿珠仰起了臉,雖然飛起了紅霞。
“哈哈,我聽別人都說你長得周正,象菩薩一樣,連皇上都不敢欺負你,沒想到你完全表裡不一啊。”
“你才表裡不一呢!”阿珠一邊說一把把兩隻手都向小倩的胳肢窩捅去,兩個人笑着打鬧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