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被母后戳穿,皇帝的臉迅速紅到了脖子根,沉默了好半天,才擡起頭來。
看見母后一直注視着自己,剛想閃爍着眼神躲開。母后卻凜然了眼神,一直在直視着自己,讓人感覺無處遁逃,想了想,乾脆坦誠承認算了。
於是,他看着母后的眼睛,直截了當地說了一句:“是晴天!孩兒就這麼點心思,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有點一見鍾情的意思,母后您是怎麼知道的?”
李太后一下笑了,“我兒雖然有些害羞,但是還是敢於承認,看來是個敢作敢當的大丈夫。這樣好!也不枉費當媽的替你苦苦着想。”
他兀自不解,作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母后,您讓晴天出宮,是爲孩兒着想?這……孩兒還不太明白。”
李太后又笑了一下:“怎麼?你以爲母后讓晴天出宮,是爲了拆散你們倆是麼?”
他搖晃着一下腦袋,藉着攤開的雙手錶達了自己的不明就理:“母后!孩兒確實不知,還請母后明示。”
李太后站起身來,臉上是一種非常莊嚴的神色,看得出他有些心慌,李太后和善地示意他別擔心,在草地上坐好,不用站起來。
“你們當男人的,或許還真的很少關注後宮的人來人往,還有各項法規禮儀,包括你的父皇,對於後宮也基本上完全撒手不管,爲娘原來還很少知道這些事。可是後來,視你如己出的陳太后,我的好姐姐,她後來跟我說過,其實別看她柔弱不堪,其實後宮的管理是一門大學問。後宮不穩,如同後院起火,大殿之前再怎麼風光都沒有用,這就是禍起蕭牆的暗含意義。”
他聽到這,想起了當時在朝堂上誅殺戴才、囚禁張貴妃和朱意定的驚險一幕,後來又在冷宮看到張貴妃和朱意定的枯槁慘狀,甚至最後張貴妃因爲久餓而吃一頓飽飯就活活撐死的駭人場面,歷歷在目。母后說得對,後宮確實是整個皇廷統治的基礎啊。
對母后雙手一拱,他表示拜服:“母后聖明,孩兒受教了!”
李太后將他輕輕一攙,坐了下來:“其實爲娘也是聽陳太后這麼說才真正有所感觸,當然我跟着你父皇由王爺府進宮後,禮儀我多少也懂一些,但是真正做到執掌好後宮,是真的從你即位後才真正明瞭的。”
“所以,你別看爲娘現在已經吃齋唸佛,一心向善,但是爲娘我既然當了這個太后,必須替你管好這個最大的後院,不讓它起火。而海選皇后,說起來簡單,其實是這個國家重要的一件事。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的順利登基和自主更正只是國家興盛的一半,而選好母儀天下的皇后,理好皇宮,是另一半!”
他忽然狡黠地笑了:“孩兒明白了!母后一定也和孩兒一樣,看好了晴天,其實母后是不是已經在默默地爲選晴天爲皇后做好準備了!”
李太后輕輕在兒子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你這個鬼精鬼精的傢伙,居然比晴天還要聰明,她還是在哀家最後說出你來才領悟過來的。”
“哈哈!”在聽到母后不小心說出晴天這一段後,他心裡樂開了花,不由得大笑起來:“母后,您剛纔說什麼?您這話兒裡的意思是不是說晴天其實已經同意了?哈哈哈!我就知道,其實母后對孩兒是最好的哈!”
李太
後笑着拍打了一下他的額頭:“看看你那個浪蕩樣兒!還有點君臨天下的樣子不?現在其實心早飛了吧,恨不得馬上見到你的心上人吧?不過,晴天這孩子,確實大氣、懂事、知書、達禮,會體諒人。其實爲娘也是喜歡她得緊,看着她就象親女兒一樣。”
“就是就是!母后您可是親口說過孩兒選誰您答應的,這回您可真得替孩兒做主!”他適時拉住母后的袖子,故意撒開了嬌。
“好好好!母后給你做主!不過鈞兒你坐好來,今天爲娘和你說幾句話,把你真正需要明瞭的後宮綱規正式地告訴你!”
聽到母后這麼說,一心想要勵精圖治的他挺直了身子,端正了神色,靜靜地聽着母后的訓話。
“我大明的後宮,依據的準繩是太祖皇帝於洪武元年修纂的《女訓》,也被我們私底下稱爲管理后妃的‘家法’。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根本的就是兩條。”
“第一,來自民間,杜絕富貴。當年,太祖皇帝以貧苦之身起家,對前朝的貪污腐化深惡痛絕。所以,在後妃的遴選上,爲防範朝中權臣與後宮勾結,規定‘凡天子、親王之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爲之,進者弗受,故妃、後多采之民間’。每逢皇帝選後選妃,都偏重於選擇清貧之家的女子,以此輔佐皇帝節儉勤政。特別是海選皇后,對此要求很嚴格。”
“第二,恪守本分,禁止干政。吸取歷朝歷代因爲後宮干政產生的惡果,太祖皇帝對後宮不得干政作了非常嚴厲的規定,我朝歷代的皇帝也一向對此嚴加防範。特別是皇后、貴妃等後族的爵位雖然高,卻基本沒有實權。太祖皇帝還特意在宮內掛了一塊紅牌,上面鐫刻着警戒妃嬪不能亂政的話,以此警告後宮恪守本分。”
他聽到這,不禁點了點頭。不正家法,無以正國。不理家事,何以平天下。
李太后緩和了一下神色,用着語重心長的語調:“正是因爲如此,如果讓晴天仍然待在宮裡,無論以張貴妃、陳太后或者是哀家的親戚身份,都很不符合時宜。所以,哀家才挑選了一身清正,雖然告老賦閒仍是兩袖清風的張德閒!”
原來母后是完全向着我的,連這個張德閒,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不過不得不承認,太后的這一選擇,既符合來自於民間的要求,又不失對她的保護。因爲張德閒雖然清苦,但他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他的爲人處世,有着極好的口碑,也享有很高的聲望。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曾經聽說找這個張德閒認親的人很多,他都給拒絕了,不知道母后是如何讓他答應的。
李太后很快從他的表情猜出了他的疑慮,不由地淡淡笑了:“張德閒這個老學士,雖然聲望很高,但是確實有些迂腐。多少人上門認親,他都以自己清苦,以夠兩老相依爲命爲理由推託。你說他這個人也是怪,原來當朝做到禮部侍郎,先皇幾次請他出任尚書甚至首輔他都推而不就,後來硬是告老隱退,兩袖清風,不得不說是一個奇才。”
“我是昨日特意請他到宮裡來的,但既然哀家以太后的身份求他認親,他也不依不饒。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哀家把晴天請出來給他敬茶。結果倒好,他和他老伴一看到晴天,就說這是上天賜予他家的親女兒一樣,二話不說,立馬就給領走了
!”
唐卡聽得目瞪口呆的,沒想過這裡面還有這麼多曲折故事,看來母后真是費盡了心思。當下跪倒給李太后磕了一個頭:“多謝母后費心成全,母后還真是爲孩兒的事情操碎了心!孩兒不懂事,還錯怪了母后,請母后原諒!”
李太后急忙攙起了他:“皇帝不可,從你親政之後,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一國之君,再也不能對任何人行此大禮啦!”
他倒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微笑着站起身來:“這沒有什麼不能的,我這也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就算去太祖皇帝朱元璋那兒,也說得通!”
這一頓馬屁是結結實實地拍上了,李太后心裡這個美,臉上樂開了花:“嗯嗯,我的鈞兒,是越來越懂事了!你放心,稍等些時日,等朱衡和呂調陽他們凱旋歸來,爲娘就爲你詔告天下,海選皇后,而且一定讓晴天參選!”
這算不算是最早的海選作弊啊?他在心裡笑了一下,還沒開始海選,就已經確定好了皇后人選,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欺騙天下吧。不過只要是爲了晴天,這一切都值!而且選定了她,還能把解放了其他所有參加海選的人不是?
最重要的是,晴天居然同意了!看來就是那匆匆的一眼,匆匆的撞個滿懷,成就了這一切。人生,真是令人感嘆。
想到這兒,他的心裡象灌了蜜一樣,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把小倩、阿珠、明清、明澈,還有朱雀,都拋到腦後去了。
只是,聽朱翊鏐和朱意定說,母后現在一個月才讓晴天進宮探望一次,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只能一個月纔有機會見到她一次。
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啊。
真希望朱衡和呂調陽早日解決清楚抗災事宜,那麼由母后主持的海選大事,就可以馬上啓動了。
正想着,突然看見馮保帶着一個穿武將官服的人匆匆趕了過來,一邊小跑一邊高喊:“皇上!皇上!”
他扶起李太后站直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立刻恢復了朝堂上震懾羣臣的九五至尊的威嚴霸氣,氣定神閒地看到他倆來到近前“撲通”跪下,問了一句:“什麼事?”
“回皇上的話!大事不好!緊急軍務!遼東建州左右指揮使、女真首領覺昌安、王杲,串聯韃靼等蒙古各部,趁着皇上調離葉夢熊、李成樑部到山東抗洪時機,起兵叛亂,已經連克我三座城池,魏東河等三員大將戰死,遼東現在,一片生靈塗炭!”
“不好!”還沒等皇帝有所反應,李太后的臉上已經是愁雲密佈,看來她也曾經代理政事,對此有着非常清楚的認識,“我明軍精銳尚在山東抗洪、安撫變民,他們這一叛亂,簡直就是趁火打劫!”
“太后說得對!”那個穿武將官服的,看來是兵部的人,跪下連連磕頭:“他們確實是聽說葉夢熊、李成樑兩位將軍調離後,纔開始肆無忌憚、爲所欲爲的!”
唐卡的腦子裡在飛快旋轉着,女真首領,是不是就是後來滅掉大明的滿清,一定是的!現在已經是萬曆,離崇禎只差一個皇帝,雖然說萬曆一朝時間很長,但是已經是岌岌可危了啊!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你剛纔說他們的首領叫什麼?不叫野豬皮——愛新覺羅?努爾哈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