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你……”曉晨驚訝的望着李紅玉, 漲紅了臉,雙手侷促地絞起襦衣下襬,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李紅玉則是低着頭, 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你小小婢子, 竟然誆騙於我!”王才人柳眉飛揚, 跋扈地站起, 伸手對上曉晨又是一個巴掌, 又轉身指着其他宮女喝道,“這承華宮的宮人都給我看好,瞧仔細了, 今日這小宮婢就要受一個時辰的板著之罰!以後倘若還有人敢如此這般——莫怪我!”
伴着一聲“娘娘不要啊!”,李紅玉居然跪下扯着王才人的裙角, 哭了起來, “都是婢子不好, 娘娘莫要乖曉晨姐姐。”
李紅玉雖然人比曉晨大了些,可到底是人美聲甜, 這麼一個梨花帶雨的小宮女,如此嬌柔贏弱的求着王才人,倒是真叫王才人在那一瞬間稍稍動了惻隱之心。可想到自己已經說了要懲罰曉晨,自己堂堂一個才人,斷然不能出爾反爾, 於是眉頭一皺, 只道, “你若求情, 連你一同查辦!”
“娘娘說的是, 曉晨願意受罰!宮女紅玉她還是要照顧小爺的。”曉晨心中明瞭自己今日的責罰是逃脫不了的,也不必再要搭上一個無心之師的李紅玉。
“母妃……”皇長孫殿下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母妃看着, 不明白爲什麼母妃會發這麼大的脾氣,“由校要曉晨……母妃……”
“兩個時辰!”王才人餘怒未消,一手抱起皇長孫由校,一手甩袖,也不顧懷中由校的吵鬧就轉身悶悶入座。
曉晨低頭慘然一笑,隨即坦然跪下,三拜王才人之後便跟着一名宮女下去受罰。
到了院子裡,那宮女伸手一把將曉晨往前推出去了幾步,冷聲喝道,“彎腰!伸出雙臂來,用手扳住兩腳!不許身體彎曲!”
曉晨被命令站立於院子裡,向北方立定,身體筆直着,用手去扳住自己的雙腳。過不多時她便滿臉通紅,冒起涔涔汗水,頭暈目眩的難受。
她只稍稍彎了一下身子,就聽得“啪——”一聲。
那看守她受罰的宮女一拂塵抽在曉晨背上,罵道,“作死麼?!王才人娘娘對你的懲罰已經夠輕的了,還要偷懶!”
曉晨背上吃疼,雖然已經穿上了薄薄的小襖,可背脊上還是火辣辣地疼,痛得眼眶中滋滿淚水——可她就是不想流下來,不想,就是不想……
李紅玉見曉晨被這麼懲罰也是大感意外。一個時辰過去了,待得她抱着小爺在殿內玩耍的間隙,她稍稍探出頭去,卻發現那曉晨已經僵仆臥地口中正不斷的在嘔,而邊上的宮女似乎正用拂塵不斷抽打她瘦小的身子。
見到這北風呼呼而過的庭院裡頭的慘象,李紅玉心中劃過一絲內疚之情,想要出聲制止,但剛剛張開小口,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在承華宮是個末等小宮婢,人微言輕說出來不但幫不了曉晨,只怕還會連累自己。
“你在幹嘛?”原本在前方奔跑着的小小皇長孫殿下晃着小腦袋不解的望着李紅玉,他和李紅玉並不捻熟,於是每每叫她總是用“你”來替代。
李紅玉見他正在自己面前,想到這皇長孫殿下自來就是最粘印月,最要這曉晨姑姑來陪伴照顧的,於是杏眼中黑瞳一轉,笑道,“小爺可想要找到你印月奶口?”
皇長孫殿下因之曾經被話梅噎住,差點斃命後來爲印月所救,所以素來最粘印月。此刻聽得李紅玉這麼說,他琥珀色的眸子頓時精光大盛,飛奔過來,搶着道,“奶口——奶口——在哪裡?”
李紅玉一見他這副焦急的模樣,心中暗喜,只想那曉晨有救,於是蹲下身子,蘭花指往外一點,附在皇長孫殿下耳畔道,“曉晨姑姑知道……可是小爺這會兒要是不去……曉晨就要被折磨死了……”她本來還想多說幾句,卻不想話還沒說完,那皇長孫殿下就衝了出去,用稚嫩的嗓音喝止了那施暴的宮女。
李紅玉頓時仿若卸下千斤重擔,舒展秀眉,甜甜笑了起來:其實,做一個聰明人活得會比較舒服。
瑞王私邸中
印月頭頂牡丹髻衣着光鮮地端坐於飯廳桌邊,手中握着一隻甜白瓷碗。
她見那碗白如凝脂、素猶積雪而瓷質摸上去光滑細膩,讓她忍不住用手指多摩挲了幾下。相對而坐於另外一側的瑞王只穿了條藍色錦緞的袍子,也沒用金冠,只帶了條黑□□巾,此刻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他身邊服侍的丫鬟們從來都沒見過這清明出塵的五殿下有過如此笑容,一剎間見到他如此暖意十足的笑容,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瑞王見狀,揮手遣退下人,自己則取過甜白瓷的粥勺,舀了一碗銀杏南瓜粳米粥,端到印月面前道,“這粳米能養胃氣,長肌肉,銀杏清涼解毒。你從昨夜下午來這莊子,就差不多都沒吃過什麼東西。正巧你如今空腹胃虛,將這粥吃下去,那谷氣便作,這裡面的南瓜養顏補血,潤肺健脾如今也是熬到糜爛,你入口必定極其柔膩,與腸胃相得啊。”
印月心裡咯噔一下,實在是不明白這瑞王到底是爲和突然對自己如此之好——方纔天剛剛矇矇亮起的時候,瑞王還一臉陰霾的衝到房間裡面死死盯着她。後來不但什麼都沒有發生,瑞王還叫來婢女幫他更衣,最後竟然親自動手幫她挽起了高貴華麗的牡丹髻……
期間隻字未提那什麼“改朝換代”、“龍牙”之類的!
見他如今這般謙謙有理,印月倒是看不明白他到底葫蘆裡面賣掉什麼藥了。
瑞王瞧印月愣愣的似乎毫無反應,眼眸中閃過一絲哀傷的神色,便輕薄調笑着貼近印月,淺淺在她耳邊說道,“畫娘你不動手來接……可是要本王餵你來吃麼?”
他貼得這麼近,一句曖昧的話出口,那男人的清新氣息就竄入印月鼻端,只叫印月嚇得臉紅心跳,討饒到,“瑞王殿下您莫要如此,小女子接過便是了。”
印月剛剛伸手想去接,瑞王卻倏得拿走小碗,黑色眼眸彎彎溢出憐愛的笑意,“你坐過來,我餵你吃!”
印月大窘,猛烈搖晃螓首,站起身子往後退去,口中只道,“瑞王殿下,不要這樣,小女子想要先回慈慶宮了。”
她邊說邊用眼角餘光打量這飯廳的出口,她曾經來過一次,與這屋子倒還有過印象。於是,話纔剛剛說完,她便邁開小腳,猛力往前衝去。她心中之有一念,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保全自己,千萬不能讓瑞王得逞!
可印月的這小小把戲怎麼能逃得過瑞王的眼睛,她才前腳剛剛跑了沒幾步,後腳瑞王就砸下手中的甜白瓷粥碗,趕了上來。他一把揪住印月的琵琶袖,就往自己懷中猛地一扯,怒目而視道,“我待你如此好,你還要跑麼?慈慶宮就這麼值得你戀戀不捨麼?我今日就去問皇太子將你討了來,做伺候的通房的丫鬟我且看你再怎麼跑!”
印月被他這麼一扯,腦袋撞上瑞王的胸膛,只覺得一陣頭昏。
待聽到瑞王說去慈慶宮要問皇太子討論她來做丫鬟,印月氣憤地喊着:“瑞王殿下,您就放手吧!印月雖然是慈慶宮中奶口,可並非賣身的宮婢,小女子若要離開慈慶宮也是可以的!所以還是請瑞王殿下莫要再說什麼將我去討來的話語了!小女子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