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情三十年(二)

睜開眼睛,回到現實。周敬川大吼一聲,吼出一句極不雅的粗口,同時在禁區外(後來才知道那個叫三分線)接球投籃,皮球沿着一道弧線吊進球門,不對,是籃網。這,這彷彿越位了。

我很悔恨,恨自己爲什麼會如此沒用。一次中考,把我與大聰,猥瑣,雞鵬這樣的老朋友衝散了,他們順利地考回了Q中學的高中部。而我沒能考回Q中學,只能孤零零地來到了陌生的D中學;而我暗戀了一年多的女孩——阿茵,自中考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她了。沒有了足球,對於我的生活來講,已經沒有了99%的樂趣。

下課的鈴聲響了。我站起身,往教室的方向緩慢地走去。

午飯時間到了,我在教室裡拿起自己的飯盒,去食堂打飯。纔來到食堂門口,便看到食堂裡面排起了長長的人龍。無奈,只能地排到後面。

許久,輪到我領飯了。但是,我還沒來得及把飯盒伸到領飯的窗口,就有一個傢伙擠到我面前來,竟完全無視我,把他自己的飯盒往窗口一伸。那位盛飯的大叔見到他籤我的隊,也沒有說什麼,用長柄勺舀了一大勺子白飯盛到他的飯盒裡。此人身材高大,體格強壯。他穿的是黑色籃球背心,手臂上一塊塊結結實實的疙瘩肉似乎在向其他人挑釁,他不是個好惹的角色,他就是周敬川,學習上的尖子生,籃球場上除了李紹之外的佼佼者!周敬川得了便宜還賣乖,簽了我的隊,臨走時還陰陽怪氣地丟下一句:“有些飯桶,長得人高馬大,卻連個籃球都不會碰,也不知道他羞不羞恥,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因爲妒忌李紹的籃球技術,周敬川非常討厭李紹,所以也連帶着討厭我們508宿舍的所有人!

食堂裡有幾排長桌長椅,領了飯的人們都坐在那裡吃飯。我站在原地,想隨便找一個地方坐下吃飯。這時,遠方有位仁兄向我招手,他就是野狼。我坐到野狼的對面,旁邊一邊玩手機一邊吃飯的是尹恆,坐在野狼左右兩邊的分別是元哲和李紹。

元哲見到我,就坐到我身邊來。

李紹在吹捧自己,說他剛纔在體育課上如何如何神勇,矯健的身姿迷死萬千純情少女。。。。。。

元哲用手肘輕輕碰了我一下,然後小聲說:“阿豪,有麻煩了。”

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側過臉,疑惑地盯着他。

阿哲又說:“早上我不是被那狗日的老東西抓走了嗎,我草,他竟然把老子帶到校務室去見校長!”

“校長對你說了什麼?”我隨便地問了一句。

“校長他說我有責任意識,報警及時,加我15分德育分,還說什麼學期末我們508宿舍將有機會被評爲文明宿舍!”

我心說校長是你岳父啊?

“而且校長還跟我說,這件事情校方會處理,不用我們操心,還叫我不要告訴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騷亂和恐慌。”阿哲十分謹慎地說,彷彿在說什麼機密情報似的。“阿豪,你感覺到有什麼問題嗎?”

不知道阿哲那充滿陰謀詭計的腦子裡又想到什麼,我只好搖搖頭。

“凌晨時我打電話報警。警察說他們兩分鐘之後就到,可現在。。。。。。都中午了,你見警察來過我們學校嗎?”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今天整個早上都沒見過什麼異常,像往日一樣無聊和沉悶,雖然有些同學談論過這件事,但談論過之後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警察一定來過,但只是被學校趕了回去而已。我懷疑,學校可能是要想封鎖消息,不讓外界知道我們D中有人跳樓。畢竟,這不是什麼好事。”阿哲胸有成竹地說:“所以,我剛纔在校務室校長又說加我德育分,又說評爲文明宿舍,其實是想打發我,讓我別管這事,因爲,貌似只有我報了警。”

阿哲的推測不無道理。在D中,每次開校會,開級會,甚至是校園廣播,校長,級長和廣播員都會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我們D中學近年來本科上線率持續飆升,今年已經超過車輪中學排名當城第三,上線率緊追我的‘老東家’——Q中學,成爲一所家長信賴,學生嚮往的品牌學校。。。。。。要是被外界知道D中學有學生跳樓,那校長就不用混了!

午飯過後,還有一個多小時才上課,我們都回到宿舍休息。

我躺在牀上思考人生。窗外涼風習習,一片片樹葉隨風飄落,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立在那裡——我最喜歡的冬天即將來臨。

這時,門開了,進來的正是那比夏天的知了還要嘈雜的小飛俠。一進門,他那張嘴就像機關槍似的向我們放話:“哎!你們這幫兔崽子給我老老實實地呆着!別他媽的又去惹事,看老子不把你們抽死!”

沒人搭理他。

老頭自討沒趣。他瞟了我們一眼,見大家都沒異狀,便拉開宿舍的門,準備離開。但他彷彿發現了什麼似的,門拉到一半就停了下來。“one,two,三,four,五,六,七,八,哎!不對啊,你們宿舍不是七個人嗎?咋多了一個呢?”

跟阿哲坐在一塊玩遊戲機的是阿哲的朋友,那傢伙手裡拿着遊戲機,頭也不擡地應了一句:“我是隔壁宿舍的,過來玩一下游戲,拜託,別告訴老師。”

“這怎麼行?快回你的宿舍去。”

“就玩一會兒,不會有事的,大爺你去忙你的吧!”那小子滿不在乎。

“豈有此理,把你大爺我當成是那個什麼二化碳氧了是吧?我不耍點真功夫給你們看看你們都不知道我這四十多年來在D中學是教什麼的。”老頭一臉凶神惡煞地。不得不承認,他的嗓門猶如鋼鐵般洪亮。

“那你是教什麼的?”不知哪位不識相的問了一句。

“你大爺我是教體育的咯!”老頭一下子就來勁了,興奮得手舞足蹈:“你們看你們打籃球,又不會配合又沒有技術,在那兒亂打一通。想當年,你大爺我縱橫球場上空,暴扣,蓋帽這些技術活對我來說,那簡直是家常便飯,哪像你們,纔會那一點雕蟲小技就以爲自己很能耐。。。。。。”這時,我注意到,李紹鐵青着臉從牀上坐起來。我稍有不安,又把目光轉到野狼身上。只見野狼也是一臉殺氣,雙拳緊握,彷彿隨時都會爆發。

那老頭還在得意地自吹自擂:“想當年,籃球場上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要數我了,所以人家都叫我‘小飛俠’。(這就是他那愚蠢的外號的來源)”

我問了一句:“你會踢足球嗎?”希望這個問題能讓他閉嘴,否則,野狼發起火來誰也阻止不了。

沒想到,這個問題卻讓小飛俠更加神氣了:“你大爺我不會踢足球難道你會啊?我還帶隊奪過第一屆‘彩花杯’足球賽的冠軍呢!我告訴你們啊,你大爺我在打籃球踢足球的時候,你們還穿着開襠褲在你媽的肚子裡游泳呢!”

“咚”一聲巨響,野狼重重地敲了一下牀板,憤怒地吼道:“有種跟我單挑!別在那裡舞文弄墨,你這老不死的東西。”其他人趕緊從牀鋪上跳下來,一起拉住已經發飆的野狼。那個討厭的小飛俠仍不知死活地叫囂:“哎呀!你這小屁孩,奶還沒斷牙還沒齊就敢惹你大爺?信不信我抽死你?”

野狼像一頭被激怒的猛獸:“別攔着我!我要殺了他!”但其他人還是緊緊地拉着他。

場面十分混亂。這時,李紹走了過來,他十分淡定地對老頭說:“糟老頭,你囂張個鳥啊!怕閻羅王人手不夠是不是?”

“你說什麼?”小飛俠氣的滿臉通紅,說:“奶奶的,我不給點真功夫你們看看你們都不知道你大爺我這四十多年來在D中學是教什麼的。”說着,他飛起一巴掌,扇向李紹。李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頭的手腕,道:“你當年那點坑爹的威風事本少爺不想聽,你自己都會說‘想當年’了,現在,籃球場上是我說了算,你少在本少爺面前逞能!”

小飛俠氣得快吐血了。此時,阿哲那位朋友站起來發話了:“抱歉,各位大佬,你們不要再吵了,小弟我來說句公道話,我只是來玩玩遊戲而已,沒想到會讓你們鬧得比七國還亂,跟你們添麻煩了,我向你們道歉。”說完,他倉促離開了宿舍。

野狼一使勁,把周圍拉住他的人都推開,對小飛俠大聲吼道:“現在你滿意了吧!還不快給老子滾?我不拿點真功夫給你看看你都不知道我這十幾年來是怎麼在江湖上混的!”

老頭氣得肺都炸了,他咆哮着,沙啞的吼聲猶如獅吼般強勁。我已經無法聽清楚他沙啞的嗓門究竟在說什麼。阿哲趕緊衝上前,又推又拉又拽,總算是把老頭攆出去了。

這就是我們男生宿舍的管理員,令人討厭的小飛俠。我們幾乎每次見到他都會跟他吵架的。

時光匆匆流逝,又過了兩天。今天是星期四,上午最後一節課是由那位講課彷彿在給人催眠,課後又給你佈置一大堆又難又刁鑽的作業,又不靠譜又愛拖堂的數學老師來上。整堂課我都昏昏欲睡,呆若木雞。我也想集中精神認真聽課,可是堅持不了幾分鐘,就會不由自控地走神,思考人生。

校園生活沉悶無聊枯燥乏味。

下課鈴聲響了,老師仍在囉裡囉嗦地評講黑板上的公式,她彷彿沒有聽到下課的鈴聲。我們已經習慣了她拖堂的風格,其它班已經下課了,同學們都拿着飯盒爭先恐後地涌向食堂。

像往常一樣吃過午飯,一看手錶,才12:10分,下午要14:00才上課,無事可幹。平時的這段時間裡,我都會滾回宿舍繼續思考人生,但今天,我想去網吧走走。

D中學位於當城的中心地區,出了校門就是車水馬龍的街道,街道兩旁是花花綠綠的時裝店,珠寶店,書店,每到了晚上,這裡就會變得燈紅酒綠,星光四射,給這片寂寞的紅塵增添了幾分迷人色彩。在繁華的商店中間有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進去小巷轉左一直往前走到盡頭向右走就有一個分岔路口,往右走進一條衚衕,然後一直走,走到第二個拐彎處向左轉有一個大花壇,花壇後面是一個斜坡,大約有十來二十米。走上斜坡就能看到前方有一個賣零食香菸的商鋪,最後往右轉一直走,走出路口就可以看到一家“諸侯網吧”。這是離學校最近的網吧(其實沿馬路走只需要轉兩個彎,不過十分鐘就到,但我現在穿着校服,沿着馬路去容易被人發現)

昏暗的網吧裡充斥着各類三教九流,不倫不類,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古惑仔,也有幾個是穿着其它學校校服的。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香菸味,難聞極了。我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了下來,我想這裡周圍沒什麼人,不用替人家吸難聞的二手菸。就在電腦開機的過程中,我無意間瞟到,坐在我左前方面對着我的那傢伙,他穿着跟我一樣的衣服(D中校服),坐在他那臺電腦前,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一動不動。我覺得這傢伙彷彿有點眼熟。思索片刻之後,我便想起來了,他彷彿是11班的,跟我同級。記得在第一次月考之後,召開了一次級會,校長表揚了一堆成績優異的學生,還請他們上臺頒發獎狀,這小子就是其中一員。唉!同樣去網吧,爲何人家也能“成績優異”,而我呢,學習成績差得要命!也許,真的是因爲我智商太低了吧。。。。。。好了,不想這些了。

轉眼間就到了13:30。也是時候回學校了,雖然我並不願意這麼做。

結賬,關機。我站起身,覺得頭昏腦脹,眼睛好累!正當我準備離開時,我又注意到那個穿D中校服的傢伙。他仍然像我來的時候那樣,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像一尊雕像一樣立在那裡。他不累的麼?他到底在看什麼,看得如此着迷?當然,我沒興趣也沒必要去了解這些。

於是,我離開網吧回學校去了。

下午又有一堂數學課。就在這堂數學課上,發生了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情。

我的同桌坐在我的左邊,此時,他正低着頭,在抽屜裡看日韓明星的八卦雜誌;我前面的那位女生,側着臉趴在數學書上睡覺;坐在我右邊的那傢伙,只見他的身體已經彎成一道完美的弧線,額頭壓在數學書上,昏睡過去。我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聽課,所以我又在思考人生。

那位脾氣怪異,喜怒無常的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出了兩道題,然後,她對着座位表點名讓子信和周敬川上黑板做題。她自己就走下講臺視察。我戴上眼鏡,正着戴,反着戴,倒着戴,眯着眼睛。。。。。。見鬼!你說我長這麼高是好還是壞?每一次編排座位我都是坐在最後一位。等我折騰了半天,終於把題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後,講臺上那兩位——子信和周敬川早已把解題過程寫好,已經滾回各自的座位了!

數學老師大聲說:“阿B同學(指我右邊把額頭壓在數學書上睡覺的那位),大家看他像不像在拜神?看他拜得多誠心啊!頭都不擡一下。”有幾個同學在幸災樂禍地笑着。阿B毫無反應,仍舊趴在桌子上睡覺。“還不肯起來是吧!同桌拍醒他!”數學老師厲聲喝道。阿B的同桌推了他一下,沒想到,這一推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