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在半年前黃子輝跟熊國棟這麼說話,熊國棟早就信以爲真,並且把手中的其它資料給拿出來了。
只是這大半年時間下來,熊國棟已然暗中打聽清楚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國家補助早就被人領走了,而且領走的人就是上江鄉鄉長的一個親戚,所以熊國棟對於鄉政府派過來的人,他始終保持着高度警惕心理。
“黃鄉長,你便是讓柳河市市局把我抓起來也沒用啊,我家中就那麼些書面證明資料,剛開始夏鄉長說鄉政府需要備案時,我便交了上去,等到後來我去市民政局討要說法時,我又讓大維這孩子把夏鄉長還給我的那份書面材料給交了上去,結果市民政局看完大維遞交的資料後,直接說資料全部是僞造的,直接把所有的資料給沒收了……”在黃子輝滿臉期待的目光中,熊國棟義憤填膺地說道。
聽到熊國棟的話,黃子輝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因爲這套說辭他已經聽了很多遍了。
可是黃子輝偏偏還沒法說什麼,因爲當初夏文傑讓熊國棟上繳退伍軍人證明時,熊國棟的確非常配合,不但把所有的書面材料給拿了出來,便是所有的軍功章也拿了出來。
夏文傑拿到那些退伍軍人證明後,隨即便全部複印了一份,便是軍功章也全部依葫蘆畫瓢造價了一份,然後夏文傑把假的材料全部還給了熊國棟,至於真的證明材料自然被夏文傑給藏得好好的。
只是後來夏文傑無意中聽到跟熊國棟同期的老兵提起,以熊國棟所參加戰役的次數,他的軍功章絕對不止上繳的那一些,這讓夏文傑心中有點惶惶,害怕自己冒領國家補助的事情曝光。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折騰熊家。
只是大半年時間下來。夏文傑自己都累了,膩了,熊家還是不肯拿出另外幾枚軍功章。這讓夏文傑爲首的一行人心力交瘁的同時,也把熊家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黃鄉長,我的那些證明材料百分之百是真的啊。要不您再幫忙跟上面說說?”看到黃子輝沉默不語,熊國棟不失時機地提醒道。
“熊老頭,你是我們上江鄉的人,我們不幫你幫誰,只是這些事情並不是我們說了算啊。”黃子輝見自己任務沒有完成,他也沒有了繼續跟熊國棟說話的興致,轉身便要離開院子。
熊國棟聞言不由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要國家補助了。以後我們也不再張羅這件事情,這段時間麻煩鄉政府領導了。”
黃子輝聞言精神一震,他目光灼灼地打量了熊國棟一會。微微點頭後。這纔再次轉身而去。
對於黃子輝的離去,葉明浩並沒有阻攔。看到葉明浩沒有出聲,劉時貴和袁書成也沒有動手。
“熊老爺子,可以把你家中的那些軍功章拿出來給我看看麼?”見熊國棟眼神黯然地望着黃子輝離去的方向,葉明浩輕聲問道。
“你是要真的還是假的?”熊國棟聞言一愣,隨即出聲問道。
“爺爺……”聽到熊國棟的話,熊大維臉上閃過一抹驚訝神色。
葉明浩眼中卻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剛纔熊國棟跟黃子輝的一席話被葉明浩聽在耳中,葉明浩自然聽得出來這兩個人都是在敷衍對方,讓葉明浩沒想到的是,自己跟熊國棟認識不到半天的時間,熊國棟便信任了自己。
“當然是真的假的都要看了。”葉明浩笑了笑,輕聲回答道。
“大維,去我的房間中把枕頭底下的那個小盒子拿過來。”絲毫沒有搭理熊大維滿臉焦急的神色,熊國棟大聲吩咐道。
熊大維擔憂地看了葉明浩一眼,然後轉身走進了房屋。
幾分鐘後,熊大維從房屋中走了出來,他的手中已然多了一個小木盒。
熊國棟顫抖着手把木盒打開,然後一枚枚閃亮的軍功章便出現在衆人的眼前,這些軍功章大小不一,靜靜地躺在一塊紅布上。
“明浩,既然你是老連長的後人,又跟熊國才和鍾奎林走得很近,想必這盒子中的軍功章你應該見過很多吧,你能夠分辨出這些軍功章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麼?”熊國棟靜靜地瞪着盒子中的軍功章看了一會後,見葉明浩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軍功章看,他心中一動,大聲問道。
葉明浩聞言嘴角微微上翹,他也不說話,利索地從木盒中挑出了九枚軍功章,直接把這些軍功章給摔進了垃圾桶。
熊大維見狀,他朝葉明浩瞪了一下眼睛,便要跑到垃圾桶去撿回軍功章,只是他剛剛邁動腳步,便被熊國棟給攔住了。
“大維,明浩辨認得並沒有錯誤,那些軍功章的確是假的,沒有資格躺在這個木盒之中。”熊國棟饒有深意地看了葉明浩一眼,輕聲嘆道。
“沒錯,真正的軍功章都是用血汗和性命換回來的,它們怎麼可能跟一些仿品躺在一塊呢,所以還請熊老爺子不要計較晚輩的無禮。”見熊國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葉明浩傲然說道。
熊國棟木盒中的軍功章,葉明浩全部都見過,而且這些軍功章只是葉明浩所見過的軍功章的一部分,要知道葉家老祖宗所珍藏的軍功章可是熊國棟所擁有的軍功章的好幾倍,所以葉明浩僅僅掃了一眼木盒中軍功章的樣式,他便判斷出了真假。
當葉明浩把熊國棟手中木盒中的軍功章扔掉了九枚後,木盒中卻只剩下了三枚軍功章,看着剩餘的三枚軍功章,熊國棟眼中噙滿了淚水,臉上神色也說不出的激動。
葉明浩知道,這些軍功章對於熊國棟這種退伍軍人來說不僅僅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精神上的寄託,也難怪熊國棟寧願跟鄉政府和派出所抗爭到底,也要把剩下的幾枚軍功章給隱瞞下來。
“哎,我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沒你一個年輕人看得開,老頭子這一輩子白活了啊。”熊國棟無聲流淚了一會,唏噓不已地說道:“其實當夏文傑把那些證明材料還給我時,我便察覺到了軍功章的異狀,幾十年來,這十幾枚軍功章都被我摸了千萬次,我能不知道軍功章被人動了手腳麼?可是夏文傑一向魚肉鄉里,作風蠻橫,爲了這個家能有一份安穩的生活,我壓根就不敢說啊,讓我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那段時間正好我的小曾孫女把我的另外三枚軍功章給偷出去玩了,讓我得以保留了三枚軍功章……”
熊國棟說着說着,他便泣不成聲了,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看到熊國棟哭個不停,她從人羣中鑽了出來,奶聲奶氣地說道:“太爺爺,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偷你的獎章玩了。”
熊國棟抱着小丫頭的頭,重重地點了點頭,卻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大維,回頭把這三枚軍功章給夏文傑送過去吧,就說我們熊家認栽了,求他高擡貴手,以後不要再爲難我們一大家子人了。”熊國棟無聲凝噎了一會後,他把木盒往熊大維手中一推,大聲叮囑道。
“爺爺,這……這怎麼可以呢。”聽到熊國棟的話,熊大維急了,他不由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葉明浩。
“熊老爺子,你要是真的把軍功章給送出去了,那豈不是打我的臉麼?”葉明浩顯然沒料到自己僅僅扔了幾枚仿製的軍功章,便讓熊國棟的心情有了這麼大起伏,他歉然地看了一眼熊大維,然後很強硬地把木盒塞回了熊國棟的手中。
熊國棟朝葉明浩感激地笑了笑,他輕聲嘆道:“孩子,我知道你盡力了,可是上江鄉派出所和鄉政府根本就不給你面子啊,柳河市的人排外情緒特別嚴重,你新官上任,肯定要小心了又小心,要是爲了老頭子這點破事而得罪人的話不值得啊。老頭子我已經看透了,既然我已經退伍這麼多年了,我留着這些鐵疙瘩也沒用啊,還不如交出去換個安心。”
熊國棟一句話把葉明浩給說得面紅耳赤,也是這個時候,葉明浩才知道熊國不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而是不想替自己招惹麻煩,只是,自己既然已經決定來柳河市了,自己又會害怕麻煩麼?
“熊老爺子,我本來是打算晚上再行動的,看樣子您是逼我提前採取行動啊。”看到熊國棟一副認命的樣子,葉明浩唯有苦笑。
自己之所以下定決心來柳河市,主要便是熊國才和鍾奎林的強烈要求,而熊國才和鍾奎林交給自己的唯一任務,便是解決熊國棟被冤枉的事情,自己現在都到了上江鄉,又怎麼可能放手不管這件事情呢?
“行動?什麼行動?”
聽到葉明浩的話,熊國棟滿臉的疑惑,便是葉明浩身後的劉時貴和袁書成也是一臉的不解,葉局長今天晚上有行動安排麼,我們怎麼不知道?滿院子的人臉上都寫滿了疑問。
葉明浩正想出聲解釋自己的具體行動時,院子外面卻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大羣人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爲首的兩個人赫然是上江鄉鄉長夏文傑和上江鄉派出所的所長刁飛。
夏文傑和刁飛的身後,還跟着凶神惡煞的十幾個派出所警察。
夏文傑進入院子後,他幾乎第一時間便掃到了熊國棟手中的木盒,同時也看到了木盒中那三枚亮閃閃的軍功章,眼中頓時閃過一抹貪婪和驚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