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罕見地,公丕慶懷疑是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他躺在病牀上回想着剛纔西裝男臨走前表現出來的那些異常舉動,卻始終想不明白西裝男爲什麼不讓他去參加這次行動。
他不就是受了點傷麼?難道區區一點傷就能讓他這個堂堂正正的宇宙戰士躺在病牀上看着自己的兒子去戰鬥?
公丕慶思索着,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他兒子的意志力太過堅定的緣故,導致他兒子抵制住了他的“舌戰羣怪”技能,所以才拒絕帶着他去執行任務呢?他兒子臨走的時候纔是“二級說教目標”,根據公丕慶對自己技能的瞭解,一般情況下要等到目標頭上出現“三級說教目標”這串字符的時候,目標纔會對公丕慶言聽計從。
但現在他兒子已經走了,把公丕慶一人扔在了病房裡。
“呼叫總部!”
“尊敬的宿主,有何吩咐?”那個聲音果然被他喚了出來。
“我不能讓我兒子一個人去參加戰鬥!我得去幫他!他可是我的獨生子!”公丕慶盯着病房的天花板自言自語道。
“尊敬的宿主,請您重視一下自己的身體健康,您現在是剛剛從重症監護室裡搬出來的病人,以人類的醫學標準來判斷,您現在處於隨時都可能嗝屁的狀態,每個瞭解您傷勢的人都希望您能茁壯地活下去,即使是您的兒子也不例外,所以他才把您留在了這裡養傷。”腦袋裡那個自稱“系統”的傢伙苦口婆心地說道。
公丕慶少見地沒有立即懟回去,他愣了四五秒,最後從眼角擠出來了兩滴晶瑩的淚花。
“嗚嗚嗚……沒想到我兒子這麼孝順,嗚嗚……”最後他真的噘着嘴哭了出來。
系統一陣無語,“準確來說,您兒子的年紀比您還要大六歲,如果您在公共場合喊他兒子的話,會讓他難堪的。”
“誰說年紀大了就不能當兒子的,你看我兒子就多聽話!既然他這麼孝順,那老夫這次就聽他一次,不去幫忙了!省的讓我兒子老擔心我!”公丕慶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呀,您要要對您的兒子抱有信心呢,他可是您公丕慶的兒子!”系統跟着附和道。
公丕慶滿意地點了點頭,滿臉都是幸福,父子重逢給他帶來的喜悅是他之前從未體會過的,在他看來,得到一個兒子或者是閨女是一件類似於馴服小貓小狗一樣的事情,他一直都覺得小狗小貓什麼的很難馴服,所以就更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了。
沒過幾秒,一個白大褂就推開了公丕慶的房門,那是個面容和善、戴着厚重黑框眼鏡的中年男醫生。
男醫生是公丕慶在市中心醫院的主治醫師,他在公丕慶剛住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瞭解了公丕慶的病情,公丕慶除了身上的傷勢極其嚴重外,還有同樣嚴重的精神病。
所以他才以對待精神病人的方式推開了公丕慶的病房門,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跟公丕慶打了聲招呼:“嘿!強大的宇宙戰士,我是總部派來幫你的醫療兵,你現在受了點傷,總部讓我把你治好後再讓你去戰鬥哦~”
他說完,公丕慶又“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嘴裡還嘟囔着什麼“原來總部還沒忘記我,原來總部還是重視我的……”之類的話。
醫生好不容易站在牀邊等着公丕慶嘟囔完,才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公丕慶身上的一塊紗布,查看他的恢復情況。
很難想象,一個被送進來的時候身上連一塊好皮膚都沒有了的病人,經過了區區一個星期的治療,身上就已經開始長出新生的嫩肉了,醫生掀起來的地方除了少數較深傷口還沒恢復外,其他地方已經長出來了像是嬰兒肌膚般嬌嫩的皮膚,這樣的恢復速度連他這位從醫幾十年的老醫生都倍感詫異。
只是他沒想到,他不僅低估了這位病人的恢復能力,更低估了這位病人的神經程度。
“送我去戰場!等這場仗打贏了,我也向總部報告你的功勞!”公丕慶突然一本正經地盯着醫生的眼睛說道。
“這……”醫生有些爲難地撓了撓頭,“我是總部派遣駐紮在地球上的醫療兵,沒辦法送你到外星的戰場上啊……要不……咱先接受治療,等身子好些後再去參加戰鬥?”
“不用!”公丕慶拒絕得也斬釘截鐵,“你把我送回我們醫院就好,戰場就在那裡!我的兒子需要我,總部也需要我!”
還沒等醫生開口,他腦袋裡的系統就先不滿了,“宿主,您剛剛不是答應了我聽你兒子的話先好好養傷麼?”
“我兒子的話是要聽,可我更不能辜負總部對我的信任!總部派醫生來治療我,說明我對總部還有價值,說明總部還相信我是一名無所畏懼的戰士!這次受傷其實是總部對我的考驗,我必須要經得起考驗才行,不能當一個臨陣脫逃的逃兵!”公丕慶義正言辭地說完,想要掙扎着起身,但無奈他的身子已經完全被纏住,他努力起身也只不過是讓他像只蟲子那樣在牀上蠕動了兩下。
“宿主!一個……”系統還沒說完,醫生身上的一些變化就讓它閉上了嘴。
公丕慶的這一堆屁話,居然成功地激活了他的“舌戰羣怪”!才這幾句話的功夫,醫生的頭上就出現了一行很淺淡的“一級說教目標”字樣!
“我尊敬的白衣天使,您覺得我說得對不對?我們都是爲總部服務的英雄,大戰在即,連我兒子都敢踏上戰場,我們又有何不可!”公丕慶說的鏗鏘有力,頃刻間就讓醫生頭上字符顏色加深了一個度,同時字符內容也變成了“二級說教目標”!
“對!你說得對!特孃的!人生不就是應該這樣麼!如果一直都追求平淡人生的話,那我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生命的意義就在於大起大落!”醫生咬着牙說完,狠狠地一跺腳,震得黑膠眼睛都從鼻樑上掉了下來。
“來吧我偉大的白衣天使!我相信你有辦法讓我重新踏上戰場!我們是總部的精英,我們是人類和地球的未來,我們不能退縮!”公丕慶的聲音逐漸加大,最後幾乎是吼了起來。
他和醫生一唱一和,完全沒給那系統留下插話的機會。
“特孃的!說得太有道理了!就你這樣的價值觀,誰要再說你是神經病,我第一個把他丟精神科裡去治他一治!”醫生口沫橫飛,彷彿一下子從一個幾乎快要禿頂的中年男人變成了一個滿腔熱血的青年,“你等着!我去給你準備裝備!馬上回來!”
醫生說完,奪門而出,留下公丕慶滿腔憤慨地躺在牀上等待着。
系統直接傻了,因爲公丕慶的行爲再一次超出了它的預期。
幾分鐘後,醫生推着一個電動輪椅撞開了公丕慶的病房門,輪椅上放着一個鐵盤,鐵盤裡是兩支針管。
“來!腎上腺素有助於提升你的忍痛能力,這兩支腎上腺素打下去,連老虎都特孃的能幹趴下!”醫生說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針頭扎進了公丕慶的身上,緊接着是另一支。
公丕慶只感覺流進自己身子裡的不是藥,而是火,而是總部對他的信任和期望!
就這樣,他在醫生的護送下,駕駛着電動輪椅跑出了市中心醫院,同時又在系統的指引下朝着西關仁愛精神病院的方向急速駛去,路上的行人們都看着這個木乃伊一樣的傢伙用手指飛快地撥弄着電動輪椅的方向柄,在密集的車流間穿梭得遊刃有餘……
----------
與此同時,西關仁愛醫院——精神疾病研究所。
在這個幾乎無人知曉的地下三層建築內,各種怪物的咆哮聲幾乎將這裡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一小時前,機井遺蹟裡再次出現了一支來自異界的怪物小隊,小隊順着遺蹟來到了研究所內,對眼前所見的一切大肆破壞,研究所在走投無路,在經過了上層領導的批准之後放出了兩個同樣不受控制的實驗體,這樣的舉動無異於用魔鬼的力量來打敗惡魔,那兩個失控的感染體的確是幫他們殺死了不少怪物,同樣也殺死了很多他們的科研人員。
此時留在這片人間煉獄裡的小分隊也幾近彈盡糧絕,他們躲在暗處看着感染體和怪物們的戰鬥,準備等雙方彼此消耗得差不多之後再用小隊所剩的最後彈藥進行拼死一戰,倘若那時候他們最後的彈藥都沒能殺死這些感染體或者是怪物們,那他們就要準備永遠地留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下研究所裡了。
可那些怪物們彼此撕殺的畫面早已對這羣戰士們造成了難以治癒的衝擊,他們心裡對這場戰鬥的結局越來越沒有底,甚至有人都專門爲自己留了一顆子彈。
正當所有人的內心防線即將崩潰之際,一聲突兀的“叮”聲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那架爲數不多能夠通往負三層的電梯到達,但他們不知,這位在這個時候降臨戰場的,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