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他倆而言,尤其是對公丕慶而言,“逃跑”這種事幾乎是一輩子都不會在他身上發生過幾次的事情,但現在,他倆是真的跑掉了。
從他們倆進入這座工廠以來,他們目前爲止也就才搜過了這麼一條走廊,而且就這一條走廊都還沒搜完就跑路了,這樣的任務細節如果是寫進他倆的任務報告裡的話,恐怕真的會成爲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想去面對的“黑歷史”。
可他倆又能怎麼辦呢?腳下那種肉質體分泌出的黏液無時無刻都在腐蝕着幽靈的鞋子,這就意味着他們必須得在幽靈的鞋底被腐蝕穿之前離開這裡,要不然的話後果必然是難以想象的,因爲就算幽靈沒了鞋子,回去的路上公丕慶還能把他揹回去,但如果後面那個龐然大物裡頭真的是某個怪物的繭的話,那幽靈要是沒了鞋子,公丕慶反正不能揹着他跟那怪物打……
就是因爲種種原因,這一次,公丕慶是心甘情願逃跑的,沒有了以往心中那些“復仇執念”的束縛,這一次他跑的飛快,跑起路來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一口氣就帶着幽靈跑到了工廠門口,也就是他們來時所走的那兩扇鐵門。
只要走出那扇鐵門,他們就能踏上一路狂奔回Mill研究所的道路,公丕慶的反關節突變雙腿和爪形突變雙腳幾乎不會在腳下的肉質體上滑倒,這種情況下,他在這樣地面上的機動性甚至比幽靈還要高,這就意味着就算他們現在還沒完全走出肉質體的覆蓋範圍,對於公丕慶而言,跑出這一範圍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但公丕慶最終卻停在了那扇鐵門旁,連他背上的幽靈都看呆了。
只見在他們來時的路上,路還是一樣的路,但情況卻已大不相同;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那條路上的肉質體看起來還很“鮮活”,那些肉質體通體都浮現出來了鮮肉般的紅色,但現在,當他們站在工廠的後門位置再去看來時的路時,他們卻發現十幾分鍾前路上那些看起來還很“鮮嫩”的肉質體此時已經全部枯萎,就像是到了冬天自行枯死的植物一樣。
甚至他們都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種生物結構,或者說這壓根就是某種植物,因爲如果真是肉的話,它怎麼會變得像現在這樣慢慢凋零?
的確,他們眼前的那些肉質體,確實可以說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凋零,那些原本鮮嫩的肉質體像是許久都沒有吸收過養分的植物那樣迅速枯萎,它們的顏色從紅色變成了棕褐色,質感也從起初看起來的“飽滿多汁”變成了現在的乾澀佈滿褶皺,就好像是某種朽壞了的植物一樣。
“爲什麼會這樣?這是有人替我們灑了除草劑?”幽靈在公丕慶背後輕聲說道。
公丕慶沒有回答,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它要是這就要枯死了的話……是不是就意味着咱們可以回去了?”見公丕慶沒有回答,幽靈便繼續猜測道。
“不……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在什麼都沒弄清楚之前,咱們還是不要像現在這樣樂觀的好。”公丕慶說着,回過頭去看向幽靈,“你真的覺得那是一顆繭麼?”
幽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不然呢?說它是一顆大雞心?那要是一顆心臟的話,它怎麼不會跳?我覺得那裡面肯定更不簡單,不是繭就是卵。”
“不管是繭還是卵,如果那裡頭真的是個怪物的話,有沒有一種可能,並不是因爲它要死了所以這些東西纔要枯萎,而是它用不到這東西了,所以就在準備破繭而出?”公丕慶幽幽地說道,“如果把那看作是一枚卵的話,那麼這些肉一樣的東西就是它從四周汲取養分的工具,而我們剛纔過去看的時候那枚卵完全沒有要死的跡象,那就只能說明,是它自己用不到這些東西了,它在將這些東西里的養分也吸收掉,這是它所需要的……最後一批養分。”
“你是說……它要破繭而出了……”
“我覺得是。”公丕慶點點頭。
當公丕慶說出這四個字來的時候,幽靈的眼神中流露出來了偌大的驚恐,他看着公丕慶,“我知道你是個復仇狂魔,但我不敢相信你在確認它要破繭而出這件事之後會感到興奮,我們說好的要跑路的不是嗎?你現在帶着我停在這裡是什麼意思?你不會要回頭殺了它吧?”
公丕慶沒有回答。
“拜託!你看看那枚卵或者說是那顆繭有多大!那麼大一個東西里頭肯定不會只睡了一隻小貓小狗那樣的東西,如果它破繭而出的話,必將是一頭小山一樣的怪獸!這已經屬於任務日誌中的‘任務過程中出現了任務計劃之外的突發事件’了,咱們必須中止任務然後回去跟總部報告!我記得總部好像還留了一批很猛的重裝火力,後面這傢伙可不像是咱們倆人能對付得了的!”
面對幽靈如此坦誠的眼神,公丕慶的臉上也浮現出來了一絲疑惑,“我當然知道任務日誌裡寫的那些東西,你也不用這麼緊張,我的意思是……如果後面那傢伙真的要破繭而出了的話,我揹着你可能會跑不過它,但如果這些肉質體都已經枯萎了,那它們應該就沒有腐蝕能力了,你懂吧……”
話音剛落,幽靈便第一時間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而且下來的時候還不忘揉了揉自己那被公丕慶硌痛了的胸。
“有這麼誇張麼……都是大老爺們,胸肌硬的跟鋼板似的,能硌這麼疼?”公丕慶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幽靈說道。
“咋了!大老爺們就要被你嫌棄了麼!不跟你廢話了,趕緊跑路!”
幽靈說這話的時候,擡起腳來脫掉了自己的鞋子,因爲現在他的兩隻鞋鞋底都已經被腐蝕成了近乎液化,穿着這樣的鞋,他自然是跑不了多遠了。
但公丕慶知道,幽靈的腳上肯定不會什麼都沒有,而且幽靈有一種習慣,就是他從來不穿襪子,而是用一種很堅韌的粗麻布代替了襪子裹在腳上,那些粗麻布的質量相當過關,甚至都能當作一雙臨時鞋子來用,公丕慶起初還在想穿着這樣的鞋子幽靈可能連他都跑不過,但現在幽靈把鞋一脫,他就知道,即使是他的迅捷突變狀態下他也可能追不上幽靈了。
下一秒,他們身後的工廠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如同鋼筋墜落般的巨響,這陣聲音來得沒有任何預兆,直接嚇得他倆真正原地“跳了起來”,等他們倆緩過神來的時候,兩人的臉色都已經被嚇得發白,隨後他倆的目光又同時落在了他們來時的路上。
“趕快跑路啊我的好兄弟!”
霎時間,幽靈便消失在了原地,公丕慶心中又是一驚,心說你就腳上裹了那些破布真的能跑這麼快麼?你的腳步磨得慌麼?你的腳皮是鐵打的麼……
等到他再一轉頭的時候,幽靈已經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工廠旁邊的主路上,沿着他們來時的路狂奔了起來……
公丕慶的腳下瞬間發力,縱然間也消失在了原地,他一躍而起,這一下跳起來了足足有十米高,因爲反關節突變下他的雙腿最大優勢其實並不是奔跑而是跳躍,在這種雙腿結構的加持下他能像是一隻跳蚤般跳出比自己的身高多出不知道多少倍的距離來,而奔跑的話,他的步幅還是那麼大。
剛纔幽靈是在一瞬間從工廠門口出現在了那條主路上,而現在他也是直接一步就跳了過去;他的每一次爆發都能從腳下的那些已經枯死了的肉質體上蹬出一個駭人的大窟窿來,不知道的可能還以爲那些被他踩過的地方是被炮轟過;他的每一次跳躍都能從空中跨過十幾米甚至更遠的距離,雖然這樣的速度還是有些不及幽靈,但當他跳起來的時候,他就可以趁機回頭看看身後的那座工廠。
果不其然,當他在某一次跳躍的間隙中回頭看過去時,足以讓人魂飛魄散的長嘯從中傳出,宛如那隻匍匐在夜幕下的巨獸正在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