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朝着蓋亞撲下來的那一瞬間,前方大多數人都閉上了眼睛,只有公丕慶還睜着眼,雙眉緊皺地躺在廢墟中的某一個角落裡,像是在認真地思考着什麼。
他在想,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這裡不是現實的話,又會是什麼地方?難不成依舊還是幻象?
可如果是幻象的話,那到底是誰給他施加的幻象?
他到現在所認識的能釋放幻象的目標並不多,一個是元素法師,一個是前方那頭跟蓋亞撕打在一起的巨龍,還有一個就是極寒領主。
三個可疑目標頓時被他排除了一個,因爲一切問題的答案肯定不可能是元素法師,那麼嫌疑人就只剩下了極寒領主和那頭巨龍。
他覺得是那頭巨龍的可能性也不大,畢竟上次他可是親手幹掉的那頭巨龍,當時他是在巨龍製造的幻象中把巨龍當成元素法師來打的,每一拳每一腳下的都是死手,等到最後落地的時候巨龍的腦袋都快被他給拆碎了,所以巨龍的可能性也不大。
一想到這,巨大的恐懼頓時從他的腦海當中爆炸開來,如果是極寒領主的話,那麼在現實中,他們研究所是又被極寒領主給入侵了!
可這次他又該怎麼打破這一幻象?
他知道,幻象與幻境有所不同,幻境是能直接把人拖進一個並不真實存在的魔法空間裡去,而幻象只是在人的大腦上做手腳,讓人以爲自己是到了另一個地方,但人的身體實際上還是在現實中一動不動的。
如果這裡是幻象,那麼現實中的他應該還在Mill研究所裡,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他在這裡做什麼,現實中的他也會跟着做什麼,他需要在這種情況下,操控着自己現實中的身體來打破幻象!
問題的答案似乎就是如此簡單,但他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打破幻象。
現在的他,全身就像是被無數的鋼釘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一樣,每動一動都是鑽心的疼,甚至剛纔在他拿起藥瓶丟向蓋亞的時候,都疼得他像是個惡鬼那樣呲牙裂嘴起來。
可是,在他剛剛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檢查的時候,他分明就沒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啊……除了有些地方沒有感覺、不能動彈之外,他也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致命傷啊!而且以他的恢復能力,就連胸口上的傷都沒能將他殺死,心臟碎了都還能活下來,還能有什麼東西能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幾秒後,來自左側身軀的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拿着低壓電流電他一樣,雖然說不上很疼,但就是感覺很不舒服。
但就是隨着這種“被電”的感覺,他那原本已經失去觸覺了的左手突然恢復了知覺,就像是一下子又獲得了自己左手的控制權一樣!
他並沒覺得這是好事,反而是腦海中再次迸發出了讓他害怕到身子發抖的恐懼,他在自己身上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都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的大腦受到了一定的重創,讓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部分控制權?
剛剛那陣酥酥麻麻般的觸電感,實際上就是他身體的超強自愈能力在慢慢治療他的傷口,隨着大腦功能的癒合,他自然就能慢慢獲得全身肢體的控制權了!
果不其然,那種電流感像是會流動一樣,順着他身上那些原本已經失去知覺了的部位繼續蔓延,電流感漫過的地方,原本無知覺了的肢體再次獲得了控制權,跟其他部位差不多的痛感也從這些部位上傳來,雖然是痛,卻讓他有了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就好像是當初“女王”把身體的控制權剛還給他的時候。
隨着電流感的迅速蔓延,他眼中的恐懼迅速放大,因爲如果真是他猜測的這樣的話,那也就能證明,他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其實不是幻象,而就是真正的現實啊!
剛剛他不能從地上爬起來,是因爲他的大腦受到了重創,就像是半個植物人那樣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給他造成了那種“自己正在也被壓制”或者是“自己不是在現實”的錯覺,實際上,他現在的眼前所見,壓根就是現實,只是他自己的腦袋壞掉了而已!
但隨着身體的自愈和大腦功能的恢復,他對世界的感知越來越深,所發覺的、能夠證明這就是現實的線索也越來越多!
直到那陣電流般的觸電感漫過全身之後,電流像是導入地下了般憑空消失,他再一次獲得了全身的控制權,但不出意外的是,他的全身傳來的,也依舊是難以忍受的痛感。
可這個時候,越是這樣的痛感,就越能讓他保持清醒,越是深切的痛,就越讓他覺得這就是現實。
因爲他在現實中所經歷的痛,就是這種感覺。
一時間,他的前方傳來了一陣呼嘯的大風,大風夾雜着大量的廢墟碎片和灰塵蓋過他的身子,他的眼睛眯了大量的塵土,胸口上的駭人傷口也是如此,突如其來的不適感再一次證明了他心中那個可怕的結論——
這可不是幻象,這分明就是現實!
伴隨着這一結論一同出來的,還有更多延伸出來的可怕結論——
他們四個當中,真的是有人死了。
Mill研究所是真的遭遇了這頭巨龍的襲擊,且損失慘重,簡直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他們真的把蓋亞放出來了,讓蓋亞參與了這場跟巨龍同歸於盡的慘烈戰鬥!
一想到這,公丕慶不禁一陣頭皮發麻,甚至他的內心一時間都難以接受這一切,想要讓他通過“暈過去”這種方式來選擇性地跳過這一段悲慘的現實。
而在前面那些已經無路可退了的觀戰者中,似乎是有人發現了他。
“那、那是世界樹麼?!坐在那邊那個!”
公丕慶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可身子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因爲他的心臟和肺已經都被毀了,他的自愈能力剛剛只是讓他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但這種致命的重傷,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能量來恢復的。
說白了就是,現在的他需要大量的葡萄糖和腎上腺素,但這些東西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弄的到。
“不!別過去!會被那頭龍看到!”前方傳來了一個指揮官的聲音,看來是冥王組的總負責人是想要過來看看他什麼情況,但被一個指揮官給攔住了。
的確,他們要是想要過來的話,就必須得穿過那個大坑,雖然現在有蓋亞和幽靈一同干擾着那頭巨龍,但誰也不能保證如果讓那頭巨龍發現了老人,它還會不會硬扛着蓋亞和幽靈的攻擊來傷害老人。
於是老人就被他們攔了下來,一羣人站在戰場對面,目光隔着荒涼的戰場看着公丕慶;公丕慶帶着胸口上那個幾乎都能爬過去一個小嬰兒的窟窿倒在地上,看着對面那些也正在看着自己的人,目光迷離。
他們中間,隔了真是一個戰場麼?那原本可不是戰場的啊……那可是他們工作的地方、那可是他們家一樣的地方啊!
可到底是經歷了什麼,讓他們的家、讓Mill研究所變成了這個樣子啊……
在他和冥王去機械之國的這段日子裡,Mill研究所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這個世界,到底還剩多少東西是真的啊……